几声怒骂中夹杂隐隐痛意,想要嘶吼却被遏制往里吞咽的痛吟此起彼伏。
“你他妈算个……啊…老子最讨厌你…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有钱人了…”
随后又是一声重重撞地的声音,巨响惊得她止住脚步,不敢往里挪。
她转身躲在一面颓圮的墙后,大气不敢出,心跳声砰砰。周遭沉入寂静,只留一场斗殴结束后的狼藉。
喘气和轻嘶声在巷子深处无限放大。
她发现这座“断壁残垣”貌似是个绝佳的窥伺地。姜以玫蹲下身,细缝蜿蜒曲折,透过其上洞开的一点,她忍不住靠近。
那个被摁倒在地上的男生顶着一头非主流发型,脸摁倒在地上毫无尊严。
台风过境后,小雨淅淅沥沥下不停,好不容易歇停片刻,地面却还是湿滑。
小巷深处已经废置,常年没有人打理,地上淌着的脏水还混着臭味。随着男生的挣扎溅得浑身都是。
“你不是高高在上吗?这滋味……不好受吧哈哈。”他笑得夸张,脏水流入他的嘴,呛了好一会儿。
“别急。”扣住他手的男生余光扫过其余几个苟延残喘的混混,仿佛空气都冷了几度,冰冰凉的视线中看不到一丝人气。
他脚尖使劲,踩在身下的人顿时痛呼连连。
“这还只是个开始。”
逼仄昏暗的角落,太阳光都不垂怜,只是匆匆打个转就蒙混过去。
一丝光拂过他蓬松的发,垂着头只能看见精致凌锐的下颌,锋利又优越。
“记住,这是给你的惩罚。垃——圾——”
尾音嚣张上扬,刻意拖缓了腔调,一副欠揍样。
他慢悠悠抬起匿在阴影里的脸庞,她眯着眼凑近那个小洞。
傍晚的阳光本就不灿烂,此刻误入阴暗的微光透着冷色。她看清了他的脸。
瞿斯闻——
他放学就没影了,原来是在这儿打架!
是不是要结束了?他估计要回教室了吧。
姜以玫大气不敢出,后退了几步。
很好就这样……脚步声并不显眼,她一不留神踩到身后的碎石,鞋底在石头和地面碾磨出粗粝的声音。
她下意识稳住自己的身子,一手拍在废弃的墙头,手里提着的书包一松坠在地面。
瞿斯闻的书包砰一声砸地,在巷子里骤然安静的间隙里清晰可闻。
天呐,里面应该装着书,这么结实应该都听见了吧……绝对听见了!
隔着一堵墙她都能感知到那人望了过来,眸色一定是极冷的。
墙上那条狭长的细缝此刻像是有阴风渗出来,姜以玫突然清醒过来,提起他的书包就奔了出去。
巷子里哒哒哒奔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凌乱无序又显急迫。
他收回盯着那堵破墙的目光,脚下一松,饶有兴趣地欣赏地面那人的丑态。
面无表情的脸染上阴鹜狠戾,夹在指间的烟灰簌簌下落,漫不经心掐灭烟头,他还“好心”塞进人家口袋里。
转过头,痞里痞气扬眉:
“垃圾分类。”
……
公交站台已经空了,堵塞的交通网又活过来,校门口停着的车都疏通了大半。
日头渐沉,晚霞绯红,星野迫不及待展露光彩。像是打翻了各色颜料罐,空中映漾着橘粉色的温柔。
浪漫的晚风擦过她的脸庞,带起几蹙秀发飞舞,凌乱而不失美感。
如果你认为她就是岁月静好本人,那是错得离谱了!
面上极力掩饰,背带裙下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她紧了紧书包带子,内心狂躁不已。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有这么强的好奇心?既然好奇心这么强又为什么蠢到差点让人发现?
他应该没发现吧……他会打我吗?这么高的个子,她又不是没见过他的肌肉,这么挨上一拳不会死吗?
淦!他要是打她,岂不是跟捏死小鸡仔一样容易?没良心的老姜,知不知道你女儿要被你害死了!
她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男生。
“喂。”他冷不丁出声,影子笼在她身上。
好像把她吓到了,姜以玫轻叫一声,弹开身子退到站牌后面。
“我的书包呢?不在教室诶。”
他淡漠出声,冷冷扫了过来,语气却是带着玩味。
姜以玫颤巍巍对上他的视线,总觉得他这副平静冷酷的脸假了几分,她今天撞见了他不同于人前的散漫好学生样。
他明明是一只恶犬!
桀骜不驯又恶劣阴损!
她眼神示意一旁的座椅,书包孤零零置在上面等他的主人。
瞿斯闻抄起一只书包带子,“啧”了一声,弯起唇角,目光又回旋到了她身上。
轻飘飘的,玩忽不定。
“脏了。”
姜以玫的视线随着他这么一句精准找到书包底层的一滩污渍。
她当然知道了,刚才在巷子里跌落的不就是他的书包么?
不过当然不能承认喽。
“嗯……”在她试图掩饰的三十秒里,脑子一片空白,忽然灵光一闪,“刚刚出校门的时候卢域没拿稳弄脏了,我捡起来就已经这样了。”
谎话要真假掺半,这才有可信度。
“真的?”
“嗯。”她利落干脆。
“不过我怎么记得…卢域…”
他还没说完,跨出校门的男生发现了两人。隔着老远就开始打招呼:
“阿闻?姜以玫!你们还没走啊,怎么跟我一样晚?”
靠,打脸要不要来得这么快!
她心虚地往瞿斯闻脸上看了一眼,发现他正盯着她,一副等着听解释的模样。
姜以玫干笑了几声,不动声色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脑子飞快运转,该说些什么让话题终结啊?
“咳咳咳,其实一直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我昼夜思索百思不得其解,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嗯?”他来了兴致,凑近一步。
“就是……”她又挪开一小步,“你被偷的内裤穿过没?”
???
瞿斯闻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痕,正在以轰然倒塌之势全面破防。
“你昼夜思索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这个?”他怒极反笑。
温柔的晚风都不敢造次,空气中的氛围尴尬又燥热。
姜以玫后悔了,悔不当初……不,悔不刚才!
怎么就脑子一抽问了这个问题?这下好了吧,雪上加霜了。
她正琢磨着怎么找补,身侧那人已经靠近了她。能够闻到他身上雪松的味道,和他现在一样,冷冷的。
“没有,全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