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许瞳抬头看他。
“我今天帮你,是因为你哥哥拼死也要保护你,让我想到了,”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我的一个亲人,那天在驾校纯粹是因为你和那个男生太吵了,修自行车是因为我以为我们的人出来时碰坏了,至于在夜市,确实是我多管闲事了。”
“李仞,我……”
“当然,你可能不相信,因为你觉得我们都应该做什么都是冲着你来的,就像你哥哥一样,为了你什么都愿意。”
“你什么意思?”听见他提到自己家人,许瞳眼神陡然尖锐。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被你的家人宠坏了,以我为中心惯了。”
“你!”
许瞳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这么说过,她在原地僵了两秒,火再也按捺不住,“你懂个屁!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许瞳看着他那张依旧面无表情的冷漠的脸,气也不打一出来,“你以为你是谁?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家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是,我是问了你一些不好听的问题,但是我不能怀疑你吗?你和那些垃圾流氓混在一起我凭什么不能怀疑?他们要给我拍那种视频你别说你不知道,还是你跟他们一样,也根本觉得无所谓!”
许瞳越说越火,也看见随之她话音落下,李仞脸色变了,微微发白,再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说对了是吗?!其实你根本和他们也就是一路货色,也是,你们本来就是认识的人,说不定还是朋友,说不定早就做过这种事。”
吵架,许瞳就没有输过。
从来没有。
房间里静了几秒。
这个静,和刚才的不同,空气里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窗外电闪雷鸣。
“许瞳。”
李仞忽然抬手,将唇边的烟摘了下来,指腹一搓,狠狠熄灭了。
“或许是我错了。”
他低声地道。
许瞳说完,这几秒的冷静,也意识到她自己的话是稍微有点过分了,但他怎么能那么说她呢?而且吵架本来就是话赶话,刚好赶到了那里。
“你错哪里了。”她梗着脖颈,却还是不肯服输。
李仞淡淡地笑了一声,眼神有些危险,朝她走近。
“我就应该跟他们一样,对吧。”他声音也放轻了。
“什么……一样?”
还不等许瞳问完,她双脚忽地离地,头朝下,整个人被他抱起,扛在了肩上,霎时间,一阵天旋地转。
“你干什么!”
许瞳声音变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还不赶紧把我放下!喂——李仞!!”
许瞳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但是她也是真的未曾料到,他竟然会这么大胆。
她用力去捶打他的肩背,但发现根本无济于事。还不等她做更多反应,她忽然被李仞放下,粗暴地按在了一楼卧室的床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
许瞳抬起眸,怒视向他。
李仞将她抵在床上,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垂下眼睛,眼神阴翳而冷冰。
是许瞳从未见过的冰冷,就像一把淬了冰的薄薄利刃,满身戾气。
“你到底要干什么,这可是我家!”
许瞳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得,声音却小了一些。
李仞依旧没有说话,他几乎是有些懒散地按住了她还在疯狂乱抓的双手手腕,轻松扣住,推举到她头顶。
然后微微低下头,另一只手利落地去解腰上的皮带。
卧室没有开灯,只有客厅的一点光透了进来。
黑暗中,许瞳清晰听见皮带金属扣的声响。
许瞳忽然背脊有些发麻。
李仞扣住了她依旧乱动的手,微微收紧。
许瞳不禁有些痛,皱眉。
“许瞳。”
他微垂着眼皮,哪怕两人离得很近,温热的气息交织,稍一偏头就能吻到彼此,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柔情蜜意。
“以前做过么。”他气息也没有乱,平静地问她。
许瞳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想要让自己认怂道歉,简直又羞又气,但她用力咬紧了唇,就是不想承认自己错了,也不想服输。
她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闹到了这个样子。
但,她就是没有错,没有。
李仞望着她,像在等她的回复。
“做过,做过一百八十多次呢。”许瞳恶狠狠道。
黑暗中,李仞像是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扣着她腕子的手指却更用力了。
就在许瞳痛得感觉要流出泪的时候,李仞动作突然停下,他皱了下眉,往窗外看去。
许瞳立刻抽走自己的手,但还被他禁锢在身/下,动弹不得。
她毫不客气去拧他硬邦邦的手臂。
李仞转过来,按住她的手,同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许瞳一顿,这才注意到外面好像有声音。
现在雨几乎停了,隐约有脚步声。
李仞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秒,伸出手,下意识地去擦了下她的眼睛。
粗粝的手指触到她肌肤,许瞳怔住。
随后他从她身上起来,直起身,一手重新系皮带,一边从床上下来。
“我去看看。”他恢复了往日冷淡,阴戾散去些许。
许瞳注意到,他只重新系了皮带,其他并不需要,都是完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陡然警惕的侧脸,又想到刚才的那声叹息,她心里好像有点不是滋味。
“在这待着。”
李仞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帮她关好房间门,往外走去。
许瞳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湿的。
她哭了吗?
许瞳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上次哭还是高考的时候,她一直也不是爱哭的人。
她什么时候哭的?
许瞳摸了摸脸颊,又有些不安忐忑地望向窗外。
好在没多久,李仞就回来了。
他这回没再进来,而是靠在了门上,淡道:“是只流浪狗,没人。”
许瞳点了点头,看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光线的缘故,她在他的脸上,居然捕捉到了一丝难过。
是难过吗?
很难过,很难过。
刚才那点不是滋味的感觉倏然间又放大了。
他在难过什么。
有什么……难过的。
许瞳不知怎得,又有些心虚,这种感觉很怪异,明明是他刚才欺负的她。
但是……
许瞳心底忽的很乱。
她没在这个房间多待,这里油漆味也很重,整理好裙摆跳下床,慌乱穿好拖鞋。
然后她就当没看见他,从他身边径直路过,直接上了楼梯,走上二楼。
将房间门重重关上。
这一夜浑浑噩噩终于过去。
许瞳辗转反侧到清晨才睡,但始终都没有再下楼,也不知道该再和那人说些什么。不过,李仞倒是很守信用,闹成这副样子,还是等天亮后再离开。她听见了外面大门开关门上锁的声响,才算真正安下心,进入梦乡。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
外面的雨停了,变回往日暴烈灼热的北方午后,太阳炙烤着大地。许瞳拉开窗帘呆了许久,脑子因颠倒黑白有些晕乎乎的,又回床上躺了会,才迟钝着换上衣服,去二楼卫生间洗脸刷牙。
握着牙刷路过哥哥昨晚睡的房间,床上毛巾被已经叠好了,规规整整放在床尾,房间没有人。
许瞳漱口,走下楼。
一楼,许瞬正在打扫卫生,擦拭桌上的油漆痕迹。
许瞳盯着那些余下的一些红色油漆,昨晚混沌不堪的回忆席卷而来。
都是真的。
她有些不自在地摩挲手臂,坐到了没有垫子的纯木头沙发上,清清沙哑的喉咙,有些惊讶地问:“你好了?不需要再躺几天吗?”
许瞬还在擦拭,脸上还是肿的,不过精神好了许多,闻言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事,从小练出来的,耐打。”
许瞳垂下眼睫。
她又想到那句“你被你家人宠坏了”,站起来,“你还是去休息吧,我来。”
“不用,你不都打扫得差不多了吗,就差了个桌椅,我实在看不下去,才想打扫的。”
“就差了个桌椅吗?”
许瞳愣了一下。
她环顾四周,的确,墙壁上不怎么需要清理,等着直接找人重新粉刷即可,不过一些含有恶毒脏话的辱骂诅咒都被擦掉了,沙发、地面、镜子大致也都干净了,恢复原样。
她还以为是哥哥做的。
“不是你昨天晚上打扫的?对了,昨天那个小伙子呢?他什么时候走的?”
提到小伙子,许瞳更有些不自在,岔开了话题,“你真的不需要休息吗?你去医院看过吗?”
“真不用,不过我去药店买了喷雾,喷喷就没事了。”
“哦对了,我早上去派出所了一趟,他们来家里做了笔录——就在你睡觉的时候。不过可惜人已经跑了,没抓着现行,我们也没摄像头。下次抓到的话会拘留个十五天。”
“不过你也别担心,他们说会多注意这片,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许瞳木木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了?”许瞬放下抹布,有些担心问,“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许瞳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打量着地面,故意小声对自己说,“可能就是清理证据吧。”
“你说什么?”她声音小,许瞬没有听清楚。
许瞳摇摇头,站了起来,拍拍牛仔裤,“你联系上爸妈了吗,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许瞬将抹布丢进地上的塑料盆里,拧了拧,说:“瞳瞳,一直也没告诉你,怕你担心,其实很久之前,妈妈就打电话过来说她也联系不上爸爸了。”
“哦。”
见许瞳脸上没什么表情,许瞬才继续往下说:“我今天早上跟妈妈通过电话了,她说她找到了之前借咱不少钱的一个朋友,正在要债,要是要不到账手上没钱,那么回来也没什么用。”
“知道了。那之前卖房子的钱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还上吗?”
“那个钱妈是全拿去还公司的账,爸的那部分应该也还了,A城债主讨得也紧,但是妈妈说她不知道爸在芜县也借了钱。他们一般不会在老家借钱的。”
许瞳有点不想听下去了,朝冰箱走去,“我饿了,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我回来买了点菜,等我擦完给你炒个土豆吧。”许瞬清洗完抹布,小心翼翼地倒了点做菜的食用油,这样才能擦干净油漆。
“还是我来吧。”许瞳真担心哥哥再有事。
“只有一个抹布,马上就好了,要不你去洗洗土豆,切成片,我也没吃饭呢。”许瞬说。
许瞳嗯了一声,听哥哥指挥。
“昨天那个小伙子,你们以前就认识吧。”
许瞳清洗完土豆,把土豆拿到客厅里削皮,听哥哥这么问,握着削皮器的手顿了一下。
“哥哥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你,是你学车时认识的吗?”
“嗯。”
“也认识夏小妤吗?”
许瞬一直记得许瞳新朋友的名字。
“算是吧,他们都是高中同学,咱们县不就那一个高中,他们都是同学。”
许瞳说。
她以为哥哥还会问些多大年纪,考没考上大学之类,但许瞬并没再问别的。
“那小伙子还挺好的。”
“好吗?他跟昨天那些人可是一伙的。”
“看上去不像,他像是被人拉过来的,最后不是差点还跟他们打起来么。”
许瞳努了努嘴
“你下次学车再碰到了,问问人家有没有空,找个时间我们请他吃个饭吧,这次还要多谢他。”
“不用了吧。”许瞳削完土豆皮,直接拿去菜板上聚精会神地切片,也没再同哥哥多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超级认真看了评论,谢谢你们!我已经很久没有开文啦,这本我很喜欢,会好好努力写完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