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着的容颜格外乖顺,卷翘的睫毛伴着呼吸声轻颤,脸颊两侧的婴儿肥还没褪去,柔和的日光照在头发上,金灿灿的小绒毛在颅顶炸开。
齐宴盯了许久才移开眼睛,轻笑念叨了句:“小骗子。”
待到下课,阮白还没来得及捕捉到温言和冯玖玖的身影就看见半个班的人都跑没了。
她指了指课本不解地问:“下节不是德育课吗,大家都去哪?”
坐在前面也才刚睡醒的周毅转过身解释道:“德育课的今天上课地点不在这里,在会议厅上公开课,全校直播观看,你抓紧收拾,迟到的话那个老师要吃人的。”
“这节课很特殊吗?”她一边收拾一边发问,看名字她还以为是普通的课程。
周毅贱兮兮地笑了声:“大领导的亲戚,可不是我们这些平民惹得起的。”
后脑勺被拍了下,周毅刚想发火,看清人后立刻嘘声。
齐宴站在一旁,看她还在磨磨唧唧地收拾,忍不住替她拿着水杯和纸笔:“快点。”
阮白还有一肚子疑问没问完,可看见周毅三下五除二收拾拒绝交流的模样她就知道没机会再打听了,站起身看着瘟神一般的人物,小声抱怨:“我又没让你等,催什么催。”
前排系鞋带的周毅一震,惊悚转头,刚想替她辩解就看见一向不好惹的齐宴只是扫了她一眼,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分明是习惯了。
他还在震惊中无法理过来这层关系时,女孩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毅,要不要一起走?”
“好”字卡在喉咙中,他及时捕捉到她身后瘟神凌厉的眼神,拨浪鼓般地摇头。
阮白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也没说什么,径直跟着前面带路的齐宴走了。
没了那股压迫感,他的思路顿时清明起来,又是帮女神拿东西,又是态度不一样,他敢确定,齐宴肯定也对阮白有别的心思!
一想到他的女神被齐宴那种人喜欢,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他女神也太惨了。
阴暗的会议室里大家都已经坐好,除了最上面的讲台打开两盏灯,其他灯和窗帘全关了,明明还没打上课铃,可空气中的压抑比上课更甚。
他们来的晚一些,齐宴随便找了个后排拉着她坐下。
好奇地观望,发现大家都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她戳了戳一旁靠在椅子背准备休憩的人:“齐宴,这个课是要祷告吗?”
她在英国时,礼拜天祷告日也跟这个情景差不多。
他没睁眼,懒怠地说:“是洗脑,不是祷告。”
“洗脑?”微微讶异还有这种课。
偏头,齐宴睁开眼难得认真地说道:“一会儿不管他说什么你就是放屁,少听少信多睡觉,懂了吗?”
阮白乖顺点头,心里还是充满好奇与期待。
上课铃声响起,在掌声中,一个五短身材的胖男人走上来,他先是整理了一下领结,头上顶着没几根的发丝因为他的动作晃了晃,男人抬着啤酒肚站在话筒下,她还观察到那十根粗短的手指上至少别了八个戒指,忍不住笑出声。
齐宴淡然抬眼,看了眼努力憋笑的女孩:“怎么了?”
阮白凑到他耳边小声吐槽:“他手上的戒指,八个戒指只有一个是真的,还是个银戒指,你看他右手大拇指戴着金丝玛瑙玉板戒,全球就一个,这也太假了。”
顺着看去,距离太远,他只觉得那些首饰在灯下晃眼,他跟着问:“你怎么确定那是假的?”
少女撑着下巴随口说道:“因为真的在我爸爸手上啊。”
“……”
他又重新闭上眼,还是睡觉好,梦里什么都有。
讲台上夸张的人还在眉飞色舞地讲着,从男女关系案例入手,大概意思就是教导女孩子如何处理异性关系。
“课代表来说说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哭?”被点到名字,阮白跟着好奇看去。
坐在第一排的温言偷偷翻了个白眼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站起来,对着话筒简短回答:“因为男生骗她。”
“对,但也不全对。”老师没有赞同她的看法,而是继续自信满满地说,“除了男生的问题,难道女生就没有问题了吗?”
温言一时哑然,看着大屏幕上的案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渣男欺骗女孩的故事,怎么也看不出女生有什么错来,她缓缓摇头。
老师眉头皱起,语重心长地盯着她说道:“男生就算有错也不是主因,她之所以会哭是因为女性本身就是一个脆弱体,敏感又蠢笨,比起男性先天的理性优势,女性尤为感性,因此遇见事情会先是哭泣再解决问题,甚至不解决,懂了吗?”
“可……”温言刚想反驳,袖子就被扯了扯,低头,冯玖玖冲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起冲突。
不甘心地抿着唇坐下,屁股还没挨在椅子上,身后传来清亮的话音:“我不同意。”
不大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厅显得格外引人注意,几乎所有人都往后面看去,尽管视线昏暗,可大家还是看清了站在最后一排的女孩,微微蹙眉举着小手笔直地站在原地,身旁还坐着藏于鸭舌帽阴影下看不清的少年。
听见她的动作只是指尖微动,没有任何其他多余动作,像是睡着了一般。
头一次被打断课程进度,还是在如此隆重的录课期间,讲台上老师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脸上的横肉一跳,克制地问道:“这位同学有什么见解吗?”
阮白抬眼正视着前方,一字一句在大厅内清晰地说:“女生哭并非她脆弱、敏感与蠢笨,相反,是因为她们真诚、善良又勇敢,她们感性,对这个世界充满共情,因此细腻的心灵创造出多种情感,她们理性,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了如指掌,因此不屈的精神不断争取这个世界的话语权,女性并非你所说的样子。”
轻哼声对她的回答唾之以鼻,讲台上的老师扶了下并不存在镜片的金丝眼镜:“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我们这么讲欺负女性了?荒谬至极!我们的世界本就是平等的,我也是客观叙述,同学你太敏感了。”
“男女本该是平等的,可老师的话中并不平等。”她冷静地陈述,丝毫没有被唬住。
好好一节课眼看就要崩坏,那老师赶紧扯开话题:“除了这位同学,还有谁同意她的看法,想反驳一下老师?”
带着赤裸裸地警告,眼睛扫下去,本来想举手的女同学也立刻低下头,不想惹上麻烦。
除了她身边举起的手。
“你是哪个同学?”他不耐地看去。
其他人也跟着再次齐刷刷回头看,只见刚刚盖着鸭舌帽的男人懒散地单指挑去帽子,没骨头似的站起来,轻佻眉嗓音微哑:“不同意你观点的同学。”
“我靠,是齐宴!”有人眼尖一下子就喊出声,这下看清的没看清的,想凑热闹的不想凑热闹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你,你俩什么意思!”要不是摄像机就在面前,他现在恨不得直接跑下去教训这两个人。
阮白悄悄转头有些惊喜地说:“你怎么起来了?”
“你声音这么大,我怎么睡。”他困怠地半撩眼皮,轻声道,“不是跟你说别理这个二极管了吗?”
被这个叫法逗笑了,她扯扯嘴角:“忍不住啊。”
“你们两个……”
还没等他说完,台下的少年抱胸轻抬下巴冷淡地打断了他的怒气:“高中生物学过,一个生命的诞生需要XY或者XX两种基因,若是想生男孩,必须要有X、Y两个基因,其中X基因来自母亲,Y基因只能来自父亲。”
阮白瞥了眼他的动作,也学着他的模样双臂抱胸轻抬下巴,与他清冷微哑的声线不同,女孩的声音甜润又清悦:“因此,决定生男孩和女孩的选择从来不该归因于女人,而在这个世界大部分地方仍然没有这种观念,还在说是因为女人肚子生不出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不平等,下次再有关生女孩还是男孩不应该对女性说你肚子真没用。”
齐宴嘴角微微上扬,在大家震惊又期待的眼神下缓缓开口:“应该对男人说,你精|子真没用。”
寂静,是毁灭性的寂静,不管内场还是屏幕面前,所有人都静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阮白黑溜溜的眼睛心虚地看了一圈,不太确定地说道:“我们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她听见他的轻笑,在这般寂静的大厅里,身旁的人似吩咐般地说:“开灯。”
“啪”会场内的灯全部打开,转头一看,竟是周毅靠在墙边,正想吐槽他狗腿,声音再度响起:“鼓掌。”
大家跟刚反应过来一样,激烈的掌声爆炸般响起,观看录像的同学也跟着鼓掌,经过积淀大家情绪越来越激动,有的甚至还站起来,坐在教室里的同学夸不出别的来,也会一句句“牛b”表达自己的认同。
阮白扬起笑,在掌声中再次不惧地对上那个老师怨怼的眼睛。
“下课。”
在他最后一个口令响起时,全体起立,大家尽量克制自己脸上轻蔑又痛快的表情。
短短六个字,让他在全校面前装了三次史诗级的逼,把所有人的情绪推到顶峰。
“老师,辛苦。”她弯腰九十度鞠躬,又直起腰来,头发在空中甩出肆意的弧度,微散凌乱的发丝更衬得笑容明艳而张扬。
其他同学跟着弯腰鞠躬,齐声高呼:“老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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