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一中的互助小组计划很快便在其他学校传播开来,虽在外界看来光鲜亮丽,其实背面学习好愿意参加的人很少。
为此校长还专门拉着个火箭班的班长们开了个小会,强调要鼓舞各班学生互帮互助的积极性,要求每班参与人员不少于四人。
魏诗漫和赵景凡实在看不下去温越每天这件事情东跑西跑的样子,于是自愿报了互助小组。
他们每次的离校时间都要比平时迟一个小时。
魏诗漫将手中的奶茶递给温越,“最近你那后桌怎么样了?他不也是互助小组的成员嘛。”
温越看了眼日期,“祁柯说他大概明天就能回学校。”
赵景凡在一旁把整理好的卷子分好后装进书包,“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了他这个年纪第一名压阵,我们放学辅导就能提前半个小时了。”
温越趴在桌子上看着对面杯子里浮动的柠檬片,耳边是两人的说话声。
“自从加入了互助,我觉得自己的物理基础都出神入化了。”
“这也算是帮助他人,巩固自己。”
……
到家里后,唐晚芸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国外音乐会,本该优美的曲子在温越听来却有些刺耳。
温越在餐桌上倒了杯水,刚想喝就被沙发上的人打断了,“最近的互助小组怎么样?没落下你自己的学习进度吧。”
“挺好的。”
唐晚芸冷哼一声,“记得多总结总结上次没考好的原因,别我不说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音乐会的演奏进度到了最后,大提琴和钢琴缓缓收着尾。
温越提起书包经过了客厅,“嗯,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她从小到大都就和唐晚芸吵过一次架,那还是在六七岁的时候,上午刚和爷爷学了几招武术,下午就把一个男孩子的门牙给打掉了。
当时唐晚芸拽着温越去道歉,她死活也不要去,说是那个男孩子先欺负别的小孩,她才动的手,可唐晚芸不听解释,直接罚她面壁思过了三个小时。
打开床头柜上的灯,暖色的光照射而下,温越靠着床边坐在地上,手里翻着发旧的相册。
突然她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眼神变得柔和,照片上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去拉摔在地上的孩子,白发衬着脸上因为笑而堆起的皱纹,是温越再也触碰不到的回忆。
相册里面只有寥寥几页,但却在十年里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放在床上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温越随手拿起查看。
赵sir:【温越,今天下午是不是有张物理卷子夹在你书里了】
她打开书包后,把每本书都找了一通,发现在英语书里确实有张物理卷子。
moom温:【我找到了,这张卷子我明天拿给你】
赵sir:【在就好,吓死我了,还以为给弄丢了】
他们为了总结最简练准确的解题思路,于是从张国华那里借来了分班考里的高分卷子用来参考。
温越的视线移到了卷子侧边的个人信息处,姓名后面恣意洒脱地写着两个大字。
祁柯。
她明显愣了一下,嘴里喃喃自语,“这张是祁柯的卷子。”
卷头中央用红笔写着大大的满分,带着醒目的冲击感。
整体的卷面虽然字体偏飘逸,但笔锋利落且干净,公式也是写的整整齐齐。
一张卷子,温越研究了半个小时,总结了不少自己所缺乏的解题思路。
最后她模仿起了祁柯的字体,写了满满几张纸没有一个满意的。
小时候练字都是不让出田字格的,唐晚芸对此要求特别严格,也许是因为常年形成的肌肉记忆,才会让自己没办法很自然地突破出去。
第二天进教室的时候,温越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三包不同味道的软糖。
她拿起来端详了几眼,接着又环顾了一圈四周。
整个教室里就她一个人。
“来了。”
后门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温越转头看去。
祁柯拿着拖把靠在门上,像是站在那里看了她很久一样。
温越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这么早?”
祁柯稍转了一下头,朝着旁边墙上的值日表抬了抬下巴,“今天是我值日。”
“这糖你送的?”
“总不能白让你每天定时发课堂笔记吧。”
“这都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所以不用了。”说着温越就把糖放到后桌上。
祁柯把拖布靠墙一放,走过去把糖又放到温越的桌子上,“拿着吧,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这句话的语气没有所谓的刻板生硬,但听起来让温越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一堵墙。
这叫做什么?一棒子打回原形吗?
她也不好继续推脱什么,将三包糖塞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直到下午放学,温越和祁柯没交谈一句话。
魏诗漫收拾好东西后走过来,附耳小声的询问道:“你们两个人怎么了?跟不认识似的。”
“有吗?可能……是因为还不太熟吧。”
魏诗漫的目光悄悄瞥向祁柯,瘪着嘴摇了摇头,心里感慨着,长得再好看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不会发芽的枯木。
学校给互助小组专门开设了教室,所有的桌子都围成了一个大圈,每个人都有个自己的专属座位。
祁柯来的迟,所以只能选择坐在靠后的角落,而温越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他。
时间过去了十几分钟,没人走过去请他讲解难题,于是他就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后面写作业。
温越这边帮人讲解完,就想着过去让他把桌子往前挪,可以离大家近一些。
刚要起身,一个自然卷的女生就闯进了她的视线。
女生有些小紧张,说话时脸颊微微泛着红晕。
祁柯表现的很淡定,随便抽出一张草稿纸就开始写写画画地讲解。
“看什么呢?”一道弱弱的气音在耳边钻入温越的耳朵,吓了她一跳。
要不是魏诗漫及时按住她两边的肩膀,她就从座位上跳起来了。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魏诗漫笑着打趣道:“明明是你做贼心虚好吧。”
温越被一句话堵的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魏诗漫蹙起眉头,“要我说想和祁柯这样的人交朋友挺难的。”
为了避免再次的尴尬,温越开始低下头在纸上算起公式,“怎么说?”
“说不上来,反正觉得他对谁都一个态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之交淡如水。”
“月亮,其实我挺奇怪你怎么对祁柯这么上心?你不会是喜……”
温越急忙打断了魏诗漫后面想说的话,“好奇!我对他只是好奇,毕竟他一来我就从年纪第一变成了第二,我只是在寻找超越他的方法而已。”
互助学习结束后,都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走廊里温越看到了祁柯,经过时听到了那个刚刚问他题的女生正在要联系方式。
傍晚的光线不算明亮,少年校服外套敞着,随意地靠在栏杆上,黑色的头发上仿佛增添了光晕。
这次温越没有再特意回头去看。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祁柯同意了自然卷女孩的好友申请。
开始女孩很主动发了几句话,字里行间中透着青春期的悸动。
而祁柯则是发送了一句:【只可咨询学习上的问题,为国家富强,争做好青年】
成功发送后,他便接到了蒋墨打来的电话。
“有事?”
“这周放假外加下周不用来古董店了,我有事需要出趟国。”
“行,知道了。”
简单的几句话听起来没什么,但对于祁柯来说,他将在短时间没有生活资金的来源。
下了车后,祁柯没有离开,而是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来往的人形形色色,车的喇叭混杂着嘈杂的说话声,他望着路口亮起的红灯出了神。
王可秋再婚嫁了个房地产商,有着上千万的身价,但膝下无子,于是想到了祁柯身上。
当听到王可秋说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他很不理解,人为什么总在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想到这里他耷拉下脑袋,里面混沌的像是灌了铅。
此刻阳光倾洒,唯独照不到少年身上。
“小科!”
听到传来的呼唤声,祁柯猛然间地抬头向那边看去。
一个年轻的女人焦急地跑过去抱起四五岁的孩子,责备的语气仍掩盖不住脸上的温柔。
“你刚刚跑哪儿去了?吓死妈妈了。”
小孩笑嘻嘻地用手指着不远处的花坛,“妈妈,你看那边有很多很漂亮的花。”
“小科要是喜欢的话,妈妈待会儿就从花店买一束回家。”
小孩儿开心地点了点头,“好!我们拉勾勾。”
年轻女人宠溺一笑,伸出小手指和孩子勾了勾。
祁柯眼角染上淡淡的笑意,他站起身戴上耳机,沿着路边消失在了转角。
温越走进家门后,有股浓香的鸡汤味飘过来,不用往厨房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老人匆忙地走出来,银色短发被暗灰色的一字卡子别着,手里拿着颗还在滴水的西红柿。
“妮妮放学了。”
温越换好拖鞋,把书包放下,脸上洋溢着开心,“奶奶,您怎么突然来了?”
“这不是你爸爸和妈妈说你最近考试没考好,我怕他们为难你,就想着过来看看。”
客厅的灯没有开,温越知道父母还没有回来,家里就奶奶一个人。
她走过去把灯打开,笑着说道:“奶奶,我没事,挺好的。”
“你好不好,奶奶还能不知道?我的妮妮小时候活泼好问的性子,本来就挺好的,怎么就非要让你成为乖巧听话的孩子。”
温越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青椒开始清洗,“现在这样也不错。”
她的脑袋低着,几缕碎发耷拉下来。
“那是你爸妈觉得不错,奶奶看得出来,我的孙女一点儿都不快乐。”
后来温越没再说话,因为她确实不快乐,考着父母规定的名次,学着父母喜欢的爱好,定着父母规划好的目标。
从小就扣上的锁链,正随着她的成长而加固变化着。
一直到吃饭,父母都还没有回来。
奶奶会询问一些她在学校的情况,比如和朋友相处的好吗?
周围有没有喜欢的小吃?
每天的零花钱够不够花呢?
……
“那妮妮有喜欢的男生了吗?”
温越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两秒,转而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笑着说道:“当然没有了。”
奶奶很擅长看透她的小心思,这次也不例外,但奶奶并没有拆穿。
深夜,温越坐在窗户前,眼睛看着不远处繁华的都市。
有会亮到深夜的LED大屏,也有参差不齐的灯红酒绿,在一些看不见的角落还有很多忙忙碌碌的身影。
晚上睡觉的时候温越做了一个梦,她回到了六岁的时候。
四合院子里,高大的苹果树枝叶茂盛,爷爷给她挂了一个木质秋千,她坐在上面,前后晃动的时候粗砺的麻绳磨着手掌。
有片树叶落到头顶,女孩儿此刻笑靥如花,“我喜欢的男孩要会背九九乘法口诀和唐诗三百首,还要会说对别人说对不起和谢谢你,最后就是他要喜欢奶奶院子里的狸花猫。”
作者有话要说:魏诗漫:你们俩有点儿意思(坏笑)
温越:没有!
祁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