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念楚身后还有两三人,宋亦霖稀松扫过,都是熟悉面孔。
骂过她的,把她摁过水里的,扇过她巴掌的,她每个都能对上号。
生理性的厌恶骤然翻涌,宋亦霖几欲作呕,蹙眉攥住揪在脑后的手,用力扯开。
血凝在眼睫,她抬手擦掉,重新看向跟前几人,神情凉薄。
“真是狗鼻子。”她低笑,“闻着味儿就来了啊。”
一女生闻言,当即沉了脸色:“你还真……”
宁念楚倒没恼,只略一眯眸,抬手轻拍两下她脸颊,“还是那么能犟,好了伤疤忘了疼?”
仅是肢体接触,宋亦霖就觉得恶寒,无数记忆汹涌而上,她脑中嗡鸣作响,不禁避开半步。
“难为你快一年了还惦记着我。”她讽道,“等挺久了?”
“确实。”宁念楚无奈耸肩,眉目噙着清浅笑意,“这么久不见,你心眼见长啊,听说从高二部傍了几棵大树?”
宋亦霖没作声,冷冷望着她。
见此,宁念楚轻哂,仍是副柔和神色,“不回话?”
似有所觉,宋亦霖眼底一凛。然而为时已晚,宁念楚翻脸堪比翻书,转瞬间,就紧攥住她衣领,狠甩到墙边。
耻辱比痛感更清晰,她额角直跳,也不是软柿子,倏然掐住对方挥来的手,狠力一折。
力道不轻,宁念楚吃痛蹙眉,但有帮凶跟单打独斗终究不同,同伙见此,毫不客气地拽过宋亦霖头发,往后一磕,她便被强硬抵开。
疼。但宋亦霖笑了,冷嗤:“还挺护主,宁念楚,你真是养了几条好狗。”
闻言,宁念楚眉梢轻挑,而后蓦地掐住她脖颈,指尖威胁般收紧,她不禁闷咳出声。
宁念楚睨着她,很惋惜似的,温声唤:“宋亦霖,嘴贱也有个度。”
“我说过,要么你滚出一中,要么这事儿没完。”
说罢,她俯身,盯住她双眼,逐字逐句道:“你的新朋友们,如果知道你那些破事……还会信你吗?”
楼外夜色弥漫,楼内灯火通明。
谢逐神色冷沉,目光正透过窗玻璃,向下望去。
几人纠缠被尽收眼底。他看了已经有半晌,从头至尾。
偏偏宋亦霖声也不出,疼不懂喊,被欺负不懂呼救。
直到少女领口被揪住,单薄肩头撞在墙边,那只掐在她颈间的手明显施力,他蓦地蹙眉。
痛感仿佛具有传递性,谢逐烦躁地啧了声。
少顷,他低骂一句,抬脚踹开椅子,离开教室。
与此同时,宋亦霖仍在跟宁念楚对峙。
脖颈受制,她呼吸不畅,唇角弧度却讽刺:“怎么,严成远最后还是没选你?”
仿佛正中下怀,宁念楚浑身一僵。
“为了那种货色发疯。”宋亦霖眯眸,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宁念楚,你贱不贱?”
话音刚落,几名同伙震怒,其中一人上前就要动手,“这死丫头!”
宁念楚随意拦下,阴晴不定地打量宋亦霖,片刻,哑然失笑:“妈的,你还真是……”
她眸光骤然一狠,抬手就是一巴掌!
宋亦霖下意识闭眼,然而等来的不是疼痛,而是一阵冽厉的风。
熟悉至极的气息。
她怔然掀起眼帘。
颈间桎梏倏然消失,只听宁念楚闷哼一声,随即捂住手腕,踉跄着后退几步。
来人站定在她身前,身影将她遮蔽,挡住光,也遮了暗。
心底蓦地一松,指尖很轻地陷入砖墙缝隙,宋亦霖垂着头,听谢逐淡声道——
“要么再叫几个人,要么滚。”
宁念楚蹙眉,刚才被他甩开的手腕已经泛红,隐隐作痛。她望着谢逐,瞳中诧异与森冷交织。
另外几名女生在看清来人后,也陷入迟疑。
毕竟谢逐的名声全校皆知,特立独行,天之骄子,还没人不惧他三分。
对峙片刻,宁念楚轻笑,满不在乎地捏了捏手腕,道:“行啊,那就先这样。”
招呼上同伴,临走之际,她意味深长道:“宋亦霖,手段挺高。”
“连谢逐都能钓到,勾男人还是你有一套。”
闻言,宋亦霖神色不虞,谢逐更是余光都欠奉,实在没意思,她撇嘴,扬长而去。
直到几抹身影彻底消失,宋亦霖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松懈。
浑身各处的不适感随之而来,头也痛脖子也痛,她低骂了声,蹙眉碰了碰伤口,倒没再流血。
谢逐神色清冷,转过身,自上而下地打量她,目光情绪莫辨。
气氛有些微妙,宋亦霖隐有察觉,抬脸迎上他。
少女发丝散乱,额角血迹殷红,更衬肌肤雪白,几乎病态。分明处境狼狈,一双眼却平静沉稳,像破碎无数次,也无数次拼合。
不堪一击的漂亮。
谢逐眉宇轻蹙,心中烦躁更甚。
下一刻,他迈步朝她走来,少年身高腿长,几步就逼至身前。
压迫感扑面而来,宋亦霖顿了顿,不避不躲。
随后,头顶传来他冷然嗓音:“你不会喊人?”
没想到会是这种问题,她微怔,自嘲反问:“有用吗?”
霸凌本来就是旁观者的狂欢,她得有多贱,才会去求助他们?
谢逐却问她:“我叫什么?”
心脏蓦地重坠,发出砰然沉响。
电光石火间,宋亦霖明白了他的意思。
理智警告她不要回应,但嘴却更快一步,她迟疑开口,唤道:“……谢逐。”
谢逐一错不错地望着她,眼帘低阖间,有几近专注的错觉。
他淡声:“喊谢逐,就有用。”
宋亦霖呼吸有些乱。
有莫名的情绪从心底蔓延,迂缓侵占她骨血,流向四肢百骸。
很危险。她为这场失控而警觉。
“刚才谢谢你了,她们几个人,我自己的确应付不来。”她试图回避,偏过脸不再看他,道,“那我先回去了。”
谢逐略一眯眼,“不怕再被堵?”
宋亦霖没答话,身侧垂落的手有些发紧。
少顷,谢逐短促地笑了声,语调微冷。
“行。”他侧身,面无情绪示意她,“那你就走。”
她点头,倒也真听话往教学楼里去,身影在地面拖长又缩短,像随时要坠落。
走到第三步,宋亦霖手臂倏然一紧,被人扯着拖了回去。
事发突然,她抬起头,撞进谢逐那双沉郁疏冷的眼。手腕被攥得生疼,可见对方心情之差。
他眉目间满是不耐,像无计可施,又像烦躁,“宋亦霖,学不会服软?”
“……你让我走的。”她说。
谢逐冷道:“我让你走你就走?”
平时也没见这么听话。
宋亦霖于是没再犟,睫羽低垂,仿佛任凭处置。
她脖颈纤细,衣领散乱,露出颈侧淡色的掐痕,额角也殷红,整个人伤痕累累,却还透着股倔劲。
见鬼的可怜。
看宋亦霖这副模样,谢逐气势稍缓。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他手底力道倏然加重,将她拉近。
踉跄两步,宋亦霖被他扯走,方向却不是教学楼,她想开口,却又犹豫着放弃。
他指腹紧贴她脉搏,仿佛掌控命脉,她心跳快得厉害,像要竭力而亡,也不知道会不会败露。
宋亦霖头脑发热,只被谢逐领着,不愿再想其他。
大概是中暑了。她自暴自弃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逐渐看到感情线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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