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摔杯子的声音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遮住,并没引起过多人的关注,只有服务生小姐姐默默的走过来将杯子碎片细心打扫干净。她看了眼脸色乌沉直接走人的男人,想替女生辩解几句,但最终还是在那样的低气压下安静闭了嘴。

女生缩在卡座下方,双手抱着胸,整张脸埋在膝盖上,双肩微微耸动,看样子好像很伤心。服务生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要先去换衣服……”她好像微微醒了酒,还知道要换衣服,“而且现在宿舍也锁门了。”

“那是你的老师?如果你有难处,为什么不和他说?说不定他会帮你的。”服务生不解。

沐迅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不能说。”

“那方便和我说吗?”

她还是摇头。“谁都不能说。”

服务生又问:“宿舍关门了,那你今晚睡哪里?”

沐迅想了想说:“只能去酒店。”

虽然不知道今晚她夜不归宿明天学校又会传出怎样不像样的风言风语,但她好像已经不在意了,难道真的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她打开手机,发现乐瑶给她发了很多信息,还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回拨过去,乐瑶在手机里差点发疯——“你说说你现在搁哪儿呆着呢?那边那么吵,这就是你说的出去转转?”

“没事的不要担心,有个同学聚会临时要我来,现在就要结束了,但我这边错过回宿舍的门禁了,和你们说一声,你们不要担心我,我现在去找酒店住。”

乐瑶在电话里半天没吭声,很久才说:“那你注意安全吧。”

沐迅挂断电话,回到之前的卡座拿衣服,她看到梁宇半晕不醒的接了一个电话,随后迷醉的眼睛好像微微清醒,朝她看了一眼。

“她没事,我没有逼她喝多少酒。”

电话应该是乐瑶打来的,她不知是怎么猜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也不知道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总之梁宇的脸色铁青,很不好看。

通话持续了很久,想来乐瑶说的都是一些骂人的话,因为梁宇一直黑着脸,却也一直没挂电话。

沐迅从洗手间换回自己的衣服出来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二楼的人依旧很多,梁宇接完电话后全程没有再说话,身旁的男生忍不住揶揄他,“哈哈,老梁,你还说长青给别人当舔狗,你不也一样?咱宿舍可不能成狗窝啊……”

梁宇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你再拿她和瑶瑶比,别怪我翻脸。”

“好好好,不比不比,虽然同为舔狗,但你舔的更高贵行了吧?”

梁宇没再说什么,见沐迅从洗手间里出来了,面容阴森的问了一句,“你给瑶瑶说什么了?”

沐迅甚至没有看他,“没说什么,她比较聪明而已。”

梁宇并不相信,他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带着两个弟兄下楼了,只留下一个走路都不太顺当的周长青站在原处,晃晃悠悠的对她说:“沐迅,我、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喝的不多,你应该担心的是自己怎么回去。”

周长青伸出手掌拍了拍前额,稳住步子说:“没事,你是女孩子,这么晚回去不安全,我先送你。”

“我没喝多少,已经醒的差不多了,我自己能行。”

周长青很坚持,“现在也回不了宿舍了,只能去附近找酒店住,我看着你开好房间锁好门,我再走。”

沐迅叹了口气,扶着东倒西歪的周长青下了楼。

走出门,夜风一吹,她脑子忽然就很乱,明天有沈清火的必修课,她还有脸去他的课堂吗?

周长青出了门就抱着垃圾桶吐了,说是要送她的,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在照顾谁。她就近把他送到一家宾馆,又单独给自己开了间房,房间隔音很差,甚至能听得到对面“红瑙河”里震耳欲聋的混响音乐。

这样的房间,只胜在价格便宜罢了。

她看了下手机,发现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明天去上课,定了早晨六点半的闹钟后,她合上眼休息,脑海里却挥之不去反复响起那句话,“再让我看见你这副样子,你就给我退学。”

这真是一个有力的警告。

她不能不上学。

她又想起他说她是他的得意门生,果然他还是记得她这个学生的吧,但那又怎样,他现在应该对她很失望。想到他说的那些话,她又开始委屈起来,把脸蒙在被子里迫使自己忘掉。

……

周五上午只有一节课,马上要点名了,乐瑶拨了好几遍沐迅的电话,仍旧是关机,她有些着急,又有些担心,只好给外院的梁宇发短信,“她人呢?她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不上课的。”

梁宇很快回了短信,“她和周长青在一起。”

乐瑶有点懵,瞬间把二次元里那些喝了酒就阴差阳错干了什么什么事的狗血情节全部脑补了一遍,随即又骂梁宇,“你真是个人渣。”

梁宇,“……”

沈清火在台上大致扫了一眼学生席,仍旧是满座,但是这里面没有沐迅——是没有脸来上他的课了吗?

还是,尝到了走捷径的甜头,已经不想再好好念书了。

关于她的谣言他自然听到很多,但潜意识里,他觉得他的学生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不说多么了解她,但至少比这个学校的其他人了解她。

但现在,他确实很失望。

班长点名很快点到沐迅,乐瑶站起来支支吾吾的说:“老师,沐迅她、她请假了。”

沈清火没有抬眼,“什么原因。”

“她生病了。”

实在是非常拙劣的谎言,沈清火推了下眼镜,忍不住发笑,“是吗?怎么没有提前和我说?”

“她是早上才感觉不舒服的。”

沈清火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轻描淡写的说:“这节不算她请假,算她旷课。”

乐瑶哭丧着一张脸,垂死挣扎,“啊……老师……”

“怎么,你们是不知道请假的正常流程吗?”

乐瑶为难的坐下,正在腹诽人气这么高的沈教授为什么这么小心眼时,教室后面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很小声的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沈清火抬眸扫了她一眼,微微皱眉,把笔下刚刚记的旷课划掉。

她的脸色的确很不好,难道他走了以后,她通宵都在那里荒唐?

沐迅整堂课都埋着头,但是却很用心的在听还有记笔记,不过从其他的角度来看,她简直像是缩在最后一排打瞌睡。

这一节课她至少有七八次被点到名回答问题,甚至有的问题问的还是上节课的内容,其他同学都有些傻眼,大学课堂上还带温故而知新的呢?教学这么严的嘛?选他的课会不会挂科率很高呢?

但沐迅每一条都能对答如流,即使很刁钻的问题,她竟也答得上来,只是每次她回答问题的时候,都低着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下课铃响,沈清火啪的一声合上书,没什么情绪的说:“下课。”

乐瑶打了个激灵,挪到最后一排小声吐槽,“沈教授今天好奇怪哦。”

“怎么了?”

“他以前一节课最多也就提问四五次,今天提问了七八次欸,次次都点你的名字,而且你看他刚刚合书的动作,总感觉他不知道在生什么气呢,你就迟到了一会儿,不至于吧?”

沐迅,“……”

乐瑶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自顾自道:“难道他知道我撒谎骗他帮你请假?那也应该是点我的名字嘛,怎么和你过不去呢?”

沐迅见乐瑶自责起来,安慰道:“是生我的气啦,我昨天在红瑙河的二楼会所看见他了。”

乐瑶睁大眼睛,“那不是个消费很高的地方么?你们几个学生这么有钱的嘛?”说到这里她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皱眉道:“下次那个人渣再找你麻烦,我就告诉辅导员。”

“就是啊,虽然重组家庭的兄弟姐妹处不来也是常有的事,但这也太过分了吧。”另个室友附和,“大晚上叫你一个女生去那种地方,他也配当个哥哥?你也是,他叫你去你就去,干嘛那么听话。”

但其他室友的重点却不在这个上面了,而是,“斯斯文文的沈教授竟然会去那种地方啊,哎呦,果然人不可貌相嘛。”

“他去那里干嘛了?和谁去的?有女伴没?酒量好不?”非常八卦的一连串问题。

沐迅想说,他是去教育我的,教育完就走了,但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人过来喊她,“沐迅,沈教授让你去他办公室。”

“……”沐迅有些脚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很怕见到他,也许是怕看到他眼里的失望?又或者是怕听到他嘴里说出什么评判她的话。

“去吧去吧,回来继续和我们八卦啊。”室友们一溜烟背上包走了。

因为上午只有这一节课,所以时间充裕,她不知道要在沈清火的办公室待多久,难道他昨晚还没有训斥完?

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后,她才软脚虾一样慢腾腾挪到了他的办公室前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进来。”

不像是昨晚那么生气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别的事?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沈清火见她进来,摘掉了眼镜靠在椅背上,示意她坐。

沐迅乖乖坐下,两只手放在腿上,感觉有些坐立不安。

他半垂着眼帘瞧她,淡淡说:“桌子上有几张卷子,把它们做完。”

沐迅听他这么说,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听话的拿起卷子翻看了下——是她所有必修课的过往学习内容,考题应该是他亲自出的,但现在还没到期末的时候啊。

沈清火好像猜到她的想法了,“做老师的不该轻易对学生下定义。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有几分心思在学业上。”

沐迅好像听明白了,但是也没说什么,而是拿起笔认认真真做起了卷子。

时间好像倒退到高二那一年,他在旁边看着,而她在专心的答题。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握笔的手紧张的一直在抖,可能是这次一开始她就知道他在旁边坐着。

期间她窥视了他一眼,被他逮个正着,他挑了挑眉,“怎么,旁边有监考你答不习惯吗?”

沐迅深吸口气,摇了摇头继续答题,快近正午的时候,她交了卷子。

沈清火接过她的卷子,终于坐直身体,一张一张仔细的看,所有的科目,他好像都懂。沐迅忽然很佩服他,高中的时候,就觉得他很厉害,那时她以为是自己见识不够。但到了大学,见到了很多厉害的教授,还是觉得他最厉害。

沈清火只在她答错的位置上做了标注,所有的卷子,只有两处错误。这个程度,已经可以申请最高级别的奖学金了。

沐迅紧张的攥紧双手,好像在等待他的评判。

沈清火抬眼目不斜视的凝视她,半天才开口,“我不相信一个认真刻苦的人会同时想要走捷径,这两种品质,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除非你的野心远在同龄人之上。”他没有戴眼镜,看着并不如往日温和,目光探究好似要将她看穿,“昨晚的事情,我想听你的解释。”

“我……”沐迅知道沈清火是怕自己错怪她,他怕她有什么难言之隐,甚至用这种方式来考验她是否还有求学的初心,做到这份上已经可谓是用心良苦了。她好像潜意识也不愿意让他失望,下意识道:“我不想去的……”

“那为什么又去了?”

她低下头,好像不知怎么回答。

“谁让你穿那样的衣服?”他又问。

沐迅咬了咬唇,依旧不说话。

“学校里关于你的传闻有不少,情妇,包养——”似乎不愿意在学生面前把事情说的太露骨,他只淡淡提到几个词汇,“如果你不愿意说,那就只告诉我,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我——”

“等等。”他忽然又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不是自愿的。”

沐迅还在想应该怎么和他说,忽然听到沈清火来了一句,“只要你不是自愿的,任何能胁迫到你的事情,做老师的都能帮你摆平。”他看着她,着重强调了一句,“是任何事情。”

他甚至都愿意接受学生真的做了别人的情妇,只要她不是自愿的,他仍旧愿意救一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