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这天,祝余睡到自然醒,睁眼睛已经是上午10点钟了,宿舍内黑黢黢的,已经没了声音,不知道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三个姑娘是怎么蹑手蹑脚出的门。
肚子咕噜噜的叫,吵着说自己被虐待了,祝余懒散起身,平顺的发丝压出几道弯,黏在白皙的面庞上不肯放手,她摇摇头,发丝乖顺垂在耳后。
掏出手机,一个小时前,穆千野给她发过一条信息。
【下午三点那边开门,我两点半去接你?】
她将早就定好的位置发过去,回道,【你直接去,我从其他地方过去。】
点开对方的朋友圈,显示近半年可见,空空如也。
再看看自己的朋友圈,也是空空如也。
想了想,她转发了一首歌,最后一个夏天,配文是:【过了清明暑热降至,我的最后一个夏天要来了。】
***
穆千野起了一个大早,自打那件事之后,祝余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也没提要给他送什么,虽然以往也常有十天半个月不联系的时候,可总感觉这次有什么不同。
幸好是她主动约的他,心底缓了口气,既然肯见他,问题就不大。如果她实在生气,就让她打两下算了,再不济就咬两口,又不是没这么做过。
道歉是不可能的,十三岁的穆千野看不到十年后这么远,二十三岁的穆千野不在乎过程与手段,祝余会理解的。
这样也好,祝余就可以安心做他的妹妹,而不是想有的没的了。
话虽这样说,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不安,尤其在等对方回消息的那一个小时。
他甚至去晨跑偶遇,去图书馆蹲人,都没看到对方的身影。
猜测祝余是不是还在生气的间歇,他突然想到自己不回复祝余消息的那么些年,是不是她也怀着同样的担忧。
以己度人,身为家人应该给予充分的安全感才是,他以后一定第一时间回对方的消息。
厚街也是北城极具特色的酒吧一条街,穆千野没有怀疑祝余的目的,姑娘家总是对这种地方怀有兴趣,她能第一时间找自己,而非王健或者什么人,让他很开心。
考虑到可能小酌几杯,穆千野并没有开车,踱着步子,坐上了平日里不会光顾的地铁。
这个时间地铁的人不算多,穆千野从头走到尾,很遗憾,哪怕他掐着时间,也没能和祝余产生默契,他们并非同一班。
也无妨,终点是一样的,早晚能见到,迈着长腿,也不坐,站在车厢交接处闭目养神,任凭前行的路如何摇晃,他的身影很稳。
车厢里有几个小姑娘突然看见了神颜大帅哥,蠢蠢欲动想上去要联系方式,又碍于帅哥太过冷脸,怕碰钉子,只能暗戳戳的看。
穆千野是一个感官很敏锐的人,心里忍不住叹气,他不应该坐地铁的,没有祝余帮忙挡目光,他都成观赏性动物了。若是现在换一节车厢,也不能保证那节车厢没有这样的目光,淡淡的烦躁,隐藏在冷面之下。
美色的力量能壮人胆色,小姑娘还是没忍住,鼓起勇气上前,“穆,穆学长,我是你同届学妹,能加一下你微信吗?”
穆千野掀开眼皮,眼前的小姑娘估计比祝余矮了一个额头的距离,勇气可不及她一半,连看自己的勇气都没有,还是个学妹,看来还需要留点面子。
他抵着后槽牙,勾着嘴角,声线散漫,“学妹,你没听说我喜欢男生吗?”
“啊?!”小姑娘被惊得连退了好几步,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人,嘴巴好久都没闭上,显然是被吓傻了,喃喃低语,“上,上面的?”
穆千野眉毛轻挑,“唔,似乎都可以。”
少女心碎了一地,也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到站,反正车门开了,她就慌不择路下车了,像是有恶鬼追她一样。
穆千野轻笑出声,扫了一眼车厢里之前打量他的姑娘,果然都把目光收回震惊去了,当真一劳永逸。
后面一路都很安静,估计没人会相信一个人会自毁形象到如此地步。下车时,穆千野脸色微妙,无他,后半程没有小姑娘看他了,但是有几个大老爷们不怀好意的打量他。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心有余悸,以后再也不想一个人做地铁了。
到了指定的位置,刚好两点五十,祝余还没到。
他斜倚石桥,看着河对岸的酒吧慢慢亮起了灯,滴答滴答的音乐缓声响起。
猜测祝余会选择哪家,似乎斜对面那家在网上宣传做得不错,最招小姑娘喜欢,哦,右手边那家似乎也可以,走的简约明媚风,是他喜欢的。
祝余会喜欢哪里,他真的不知道,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她有什么娱乐活动,除了大鱼大肉,也没什么偏好。
这样不太好,小姑娘还是要有点喜好才行,长指敲击石台,思索怎么能快速培养一个人的兴趣爱好,还不能花费太多钱,不然对方肯定不同意。
***
有人说,男朋友抱着鲜花穿越人海送到女朋友手上时,女朋友收到的不是那一份鲜花,而是男朋友肯穿越人海异样目光的热忱和爱意。
这句话放在女生身上也是适用的。
指针已经指向三点钟,到了约定的时间,祝余没有着急,她等过那么多次,若是这次他没有迟到,就让穆千野也等等自己吧。
抱着新鲜的黄玫瑰,娇艳的绚丽与年少时在穆千野家里见到的如出一辙。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像回到那些年,她和他奋战高考的时光。
怀着微笑,她想为自己的幸福,再努力一次。
五月初的春风泛暖,鲜花与少女踏光而来,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穆千野一抬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记忆中祝余只穿过一次白裙,后因某种不可言说就未曾穿过同样的白色。
眼前的少女身着白色长裙,繁复的裙摆一步一息间荡漾出纯白的花,黑发卷成大大的波浪,垂在腰尾,显得纤腰不堪盈盈一握。
他从来不知道,祝余在他不经意间,已经长成如此绝色,纯白与侵略融为一体,明明很矛盾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只能看到完美到极致的驾驭。
要不是少女抱着鲜花,怕是有很多人都克制不住自己的猎艳心里,饶是如此,大家也都跟着少女的脚步移动目光,看看是谁如此幸运,让如此佳人青睐。
穆千野眯着眸子,没来由的烦躁,不想等她慢悠悠的脚步,拧着眉,不敢看她脖子下被鲜花遮盖的起伏,“不冷吗?带花来做什么?”后面那一句不会是想送我吧还没有说出来,祝余打断了他。
“我想去许个愿,你陪我过去吧。”祝余抬眼看距离他们不愿的许愿树。
知道花不是送给自己的,穆千野说不准自己是如释重负还是隐隐不快,来不及分析这种细微情绪的差别,他就被周边投递来的目光惹暴躁了,靠近祝余几分,两臂相接,已经跨越了朋友间的安全界限。
祝余笑笑,没说什么,默许了对方体温的入侵。
对方不说话,让穆千野不太自在,他不擅长制造话题,但鼻翼下传来的幽香让他不敢保持静默。
他轻咳一声,“想去哪家体验,哥请你。”
他紧张了,祝余眼睑微动,只要这个人一旦发现自己想跨越朋友这条界线,都会拿哥哥两个字出来,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现。
想到一会儿要做的事情,祝余心脏噗通噗通,耳畔发烧,庆幸对方的耳力似乎不太行,烧红的脸还有长发遮挡,语气轻轻,“许愿后再说吧。”
穆千野越来越安心,那些关注祝余的目光因他的威胁都撤走了,祝余手里的鲜花似乎是小姑娘家某种许愿的仪式感,虽然不懂,但他乐意成全。
她的脚步不慌不忙,就像是知道自己生病了要吃苦药才能好,吃药的途中能拖一时是一时,不肯直截了当一样。
百步的距离,再慢的速度,也不会超过两分钟。
祝余垂眼,望着手里的黄玫瑰,17朵。
她说:“到了,就在这里吧。”
穆千野顿步,眼尾上扬,看向眼前巍峨的古树,上面系满了红飘带,若是真的有神,不知道能不能看完芸芸众生的祈愿。
他说:“这里祈愿的人太多了,不然你对着我许愿,没准更加准。”
祝余抱着黄玫瑰,长远的路途让她的手心不再干燥,区区17朵玫瑰也能压弯她的肩膀,笑了笑,“要是我许愿成为千万富翁,你也能让我实现吗?”
他摸着下巴,不太正经,“也许,我很快就能成为千万富翁,身为妹妹,肯定少不了你好处。”
祝余转身,对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我确实有一个愿望,对着你许也可以,但是你不可以打断我,不可以笑话我,还要帮着我拿花,它好重,我好累。”
穆千野有点不敢对视她的眼,太过清澈,会让自己心里的幽暗无处遁形,他说:“好,就充当你一次许愿树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个夏天,金莎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