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都在下面站了三个小时了,也许今天祝余不回来呢。”

王霜幽幽道:“那是别人的腿,别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那姑娘自讨没趣,不说话了。

纪南歌透过窗子看楼下的穆千野,恨不得祈祷外面的雨再大些,给这狂妄自大的人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又一次拨祝余的电话,还是关机中,心里忍不住烦躁。

穆千野斜靠在廊柱上,雨夜的暗幽隐藏了面上的神情,让人看不真切。一双亮如寒星的眸子凝视远方的路,在等待一个归人。

食指不断敲打手机,摩挲着后面那颗野草的暗纹,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四女寝前方这一排路灯与别处不同,这些都是为了环保专门设置的声控路灯,悄无声息的时候,它也保持幽暗。浠沥沥的水珠拍打在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反哺万物生长。

远处一顶透明雨伞款款而来,在细雨萧瑟的夜晚驾着细碎的灯光,夜风打在伞下人儿的发丝上,平白增添了些许萧索。她的面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白,反而衬得柔软的发丝更加漆黑,与身后浓稠的夜完美融合。

雨丝拉成的细线被透明的雨伞隔绝在外,伞下自成一片天地。她孤身而行,眼眸像是被春雨洗过一样,潜藏着生命肆意的蓬勃,淡漠而柔软。

穆千野万千的解释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二人静默对立。

透过雨帘,祝余看见他冻红的指尖,心底又酸又胀,她抢先一步开口,“怎么在这里站着,有事吗?”

穆千野观察她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生气的痕迹,与以往似乎没什么不同,但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他动了动嘴角,喉头堵得很,该怎么解释?那些事情是真的,不解释吗?那他为什么站在这里。

面向对方包容的眼,他突然感觉自己很残忍,最后,他说:“抱歉,以后李毅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胡说了。”

喉咙好痒,像是被火烧一样,祝余艰难吞咽一口凉气,对方的云淡风轻让她心里那块石头越来越沉重,坠得脚步开始虚浮,她咬了咬腮,针刺地痛意让她清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他也没说错什么,不是吗。”

穆千野眸底的风浪化为平静,不轻不淡应了一声。

阻止对方接下来的话,祝余不想听到从他口中的解释,或者说养蛊的心路历程,她语气温柔,“你真的很好,你改变了很多像我一样的人生。”

这句话是真心的,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祝余。天下间有千千万万祝余,能多一些祝余被拯救,她是开心的。

只是,只是听到自己不是对方唯一的特别后,有那么一些酸。

这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变成了穆千野,他很想说你是不同的,又怕祝余误会他们之间的感情,沉默了很久。

祝余好像自己想通了,没有责怪自己,他能察觉到祝余对他没有怨怼,至于她和那些他曾抬手关照资助的姑娘有没有不同,他相信祝余自己也能明白。

他对祝余绝不可能有爱情,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感情,既然事已至此,他不妨亲口斩断她的痴念,“你能这么想就好,云芝和萧雅你都见过,她们都很优秀,你也要努力。”

果然,最熟悉的人往往知道如何伤人最残忍,让祝余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不让手上的雨伞颤抖,唇还是没忍住抖了几下,放轻声音,“你资助了多少人,不会都是小姑娘吧。”

雨帘厚重了,声音碎在雨里,听不清楚,穆千野抿唇,实话实说,“不多,7个,也不是小姑娘了,都你这般大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资助的,都像对我一样用心吗,还是说,你只喜欢养成的成就感?太多太多的疑问,哪怕她走了半个北城也没想明白。很想一口气问个明白,可是她撑不住了。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面对他,她就像是纸糊的,不用他动手烧毁,不用大雨磅礴,细雨蒙蒙就破了。

穆千野突然上前一步,冷白的手指抵在她发热的头上,面色沉重,“你发烧了,你今天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接,病了该怎么办?”

祝余后知后觉,抬起手也想默默额头,却落在对方的手上,像是碰到了木刺一样,猛地缩了回来,回退几步,“手机没电了,要毕业了,我想好好看看北城。”

手背残留的余温让穆千野的愣了愣,拧眉呵斥,“胡闹,想看北城以后多的是机会,也可以让我开车带你去,下雨天跑什么。”

祝余反驳,“我出门还是艳阳高照的。”

穆千野眸如寒冰,“说你两句还不听了,快上去吧。”

祝余心里很烦躁,很想说我并不是靠你资助走到今天的,你凭什么管我。可她不想纠缠了,她真的不舒服。

“穆千野,这周末你带我去厚街看看吧,我们两个人。”

穆千野脾气发到一半,话题突然变了,眉眼柔和了些,“好,周日下午我来接你,那边下午开门。”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祝余不再多说,把雨伞送到他手上,“不用你接我,我自己过去,到时候发你地址。”留下这句话后沿着连廊回了宿舍。

冰凉的指腹按在对方残留的余温上,穆千野嗤笑,“还学会卖关子了。”

撑着伞,散漫转身离开,要是在他身边,还能听到他口中欢快的曲调,一看就十分开心。

祝余没有回头,一步步艰难的往上爬,头一次感觉4楼是这么高,在她眼前一黑之际,一双温热的手撑住了她。

她笑,“南歌,你看,我回来了。”

纪南歌抿唇不语,半抱着祝余上楼。

祝余很安心,将重量交付,“南歌,你真的好有男友力。”

纪南歌咬牙切齿,“你给我闭嘴。”

上了两层,王霜也下来了,三个姑娘不再交谈,把祝余拖上了楼,洗刷一遍,喂了药,塞进温暖的被窝。

到了温暖又安全的地方,祝余放任自己昏睡过去,恍恍惚惚之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大一那年。

那年的祝余18岁,刚刚卸下高考的重担,赚够了未来一年的学费,走出了春城,走向了光明的未来,她开心极了。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她也一样,怀着对未来的期许以及对那个人在一起的蛊惑,她在高考的时候发挥出百分十一百二十分的能量。

大学很好啊,他们一起坐着火车,一起走入大学的校园,一起度过了晒成人肉干的军训。

祝余是一个做任何事情都有计划的人,大一完成的事项中,第一条就是和穆千野表白,她想要一个校服到婚纱的爱情,组成一个温暖的家。

可是她退缩了,因为她突然发现学习成绩之外的繁华世界,她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成绩。

北城大学,从来不缺少成绩。

那可是她眼中闪闪发光的人啊,怎么能受委屈呢,她立志要成为最优秀,能配得上穆千野的人。

少女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孤勇,这么想的,也对心上人这么说了,她以为他们是一条心的。

那时候的穆千野是什么表情呢?有些惊讶,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化为一生无奈的叹息,摸着她的头对她说,“那祝余可要努力了。”

彼时的祝余一颗心徜徉在美好未来的设想中,不曾品味那惊讶背后的冷漠。

梦中的祝余看见了,看见少年嘴角凉薄又戏谑的笑,看见了在少女努力打工学习时,少年带着同款的温柔和鼓励,送走一个又一个痴情的少女。

那些是他资助过的姑娘。

祝余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没有跟随梦中祝余的视角,而是一直跟在少年身后,看他和一个圈子的朋友在一起畅谈理想,谋划未来。

李毅说:“野子,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养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盘正条顺,分给爷们两个。”

还有人说,“好不容易养大的,怎么可能割爱呢。”

“野子你到喜欢哪个,难道是那个祝余吗,你就不怕翻车?”

少年嘴角笑意不减,“无聊的消遣而已,她有什么资格生气,没有我,她什么都不是,喜欢?她配吗。”

梦中的祝余是透明的,是麻木的,心里很想哭,眼睛却都闭不上,只能那么看着他们哄堂大笑。

她又看到了仇萧雅和宋云芝,还有四个看不清楚脸的姑娘,看她们得到了同样的温柔,得到了同样的照顾。

穆千野不在她身边的时候,都是在照顾这些姑娘。

他教这些姑娘功课,帮她们买卫生巾,雨天带着雨伞恰好出现,所有她以为独有的温柔,原来都曾被分了七份,或许更多。

六个姑娘彼此知道姓名,也知道她们共同的意中人是穆千野。

六个姑娘谈论过她,问穆千野,“不如让祝余妹妹过来,我们一起玩多好啊。”

穆千野勾着对方的肩膀,笑得凉薄,“她啊,可不如你们认得清楚自己的位置。”

背景音乐突然放到,你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是那么憔悴。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首歌取自孟庭苇《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