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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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三人一言一语,像跟他隔着屏障,徐开源背景板似得站在一旁,脸色一会青一会红,就没被这么忽视过。

女孩的回应显然是因情势迫不得已,徐既思脸色如常,下颌微抬,冲她轻点,向门外走去。

楚盈搀着祝若萱缓慢地跟着那人走,男人起初大步流星,后来不知是不是没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看了眼。

一顿,又放慢了步子。

直到三人都出了警局,徐开源才终于回过神,紧忙穿过两个女孩跟到徐既思身后。

徐既思已经走到了车边,微微抬眼,看见楚盈和祝若萱还有段距离,轻倚一旁,微微屈膝,低头理了理袖口。

再抬头时,两人渐近,他顺势拉开后车门。

跟前的徐开源猛地一“刹车”止在车前,有些惶恐地瞪大了眼,抬头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徐既思,僵着身,感觉自己像被打了一顿,又被给了颗蜜枣,大脑乱得不行。

他没做梦吧?

徐既思的孤高清傲是出了名的,这会居然在给他开车门?!

是不是有诈?徐既思是不是在等他再犯错好有理由收拾他?

徐开源大脑从未转得如此之快,千回百转间一咬牙正想说谢谢但他坐前面就可以——

徐既思有些不耐而又冷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别挡路。”

徐开源一顿,宕机的大脑缓慢运转,抬眼见模样冷清俊朗的男人眉峰微敛,捺着凉意,微垂的眸冷淡。

徐开源神情一僵,猛然绕过弯来,转头果然见楚盈和祝若萱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

咽下差点说出口的话,徐开源转回头,讷讷地张嘴:“我去坐前——”

话音未落,徐开源看见他哥眉梢忽然挑起,唇畔似乎挂着冷笑,嗓音冷得发凉:“我给你当司机?”

“……”

徐开源艰难开口:“那我坐……”

徐既思懒得跟他多废话:“自己联系张伯。”

张伯是徐开源家里的管家,更是他父亲的忠实下属。

他父亲说过,他不在的时候,张伯有权管束他任何行为。

今天玩进了警局,还让他爹知道了,张伯肯定也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张伯现在没来,但他总觉得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徐既思这会让他主动联系张伯,无异于让他自寻死路。

徐开源脸色唰的白了,语气勉强:“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好在徐既思看起来也并不在乎这些,视线扫过他,落在他身后,懒声搭腔:“随你——让让。”

徐开源机械地往旁边迈了两步,眼睁睁看着楚盈将祝若萱扶进车里后,徐既思顺势关上门,绕到驾驶座。

直到车尾灯都疾速消失在视野里,徐开源才迟缓地回过神。

他茫然地环视一圈,四周静得可怕,只有倏然吹来的风卷席过地上的落叶。

呆滞地看了眼黑色迈巴赫驶去的似是望不见头的昏暗小道,徐开源后知后觉,断片的记忆忽然回笼般,往回闪过一幕幕片段,表情也不自觉震悚起来。

真见鬼了。

徐既思替谁拉开的车门。

数次投向的是谁的身影。

手掌搭上的纤弱肩膀,主动提出将人送回家——

凌乱的画面闪回间,一张清秀姣好的脸蛋定格脑海。

名字也随之冒上心头。

——楚盈。

女孩长睫微卷,端正的五官清纯小巧,浓黑细软的长发落在锁骨,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确实一眼就能惊艳到人。

可徐既思见过的女人该是多了去了。

二十几年来就没听说过他身边有哪个异性,更别提他主动跟谁有肢体接触,今天他的每一个行为,徐开源就是说出去了都没人会信,还要被问是不是梦没醒。

这个楚盈哪里冒出来的?

徐开源惊骇的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连带着被丢弃在荒僻路边的恼恨都顾不上了,甚至还涌出一丝后怕。

如果楚盈真跟徐既思有点什么的话,他当时但凡再靠近一点……

徐开源背脊一凉,脑海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他是不是得找个机会赶紧上门再道个歉?

——万一是真嫂子呢?

昏暗的小道上格外寂静,路灯安静地伫立街边,被风吹得摇晃的枝叶投下的光影斑驳掠过车窗。

车内安静得有些沉闷,祝若萱侧着头,不见刚才那会无力,手里还捏着那张写着手机号的白纸,视线有些出神地落在车窗。

车窗上不甚清晰地映出身旁女孩模糊的轮廓,能看见她倚在后座,头抵在车窗边沿,一路也无言,似是有些疲倦。

大半夜的,或许已经忙了一整天正要休息,却因为一通来自关系并不好的前室友的电话匆忙赶到警局。

楚盈到底是哪里来的菩萨?

如果不是碰巧来人跟她认识,她又要怎么收场?

她是个烂人,楚盈不该跟她有关系的,搬走是最好的选择。

祝若萱心脏像闷着什么,有什么话想说,又好像不能说,最后只能无声吐出一口气,偏开眼。

直到逐渐驶过一条正在维修的马路,车轮滚过细碎的石子,车身也开始晃动起来。

祝若萱的视线不由自主又落于身侧。

楚盈一手抵着太阳穴,微阖着眼,睫毛轻颤,脸色有些苍白,眉眼怎么也舒展不开。

封闭的空间,并不平稳的路途,还有刺鼻的酒味……

任何一点都是楚盈坐车的“噩梦”。

忽然,车窗降下的细微声响落耳,微凉的夜风涌入车内,酒味也随之散了大半。

凉意刺激着感官,几乎瞬间让她清醒不少,楚盈下意识侧头,正巧看见祝若萱若无其事转回头的样子。

楚盈顿了顿:“你喝了酒,不能直接吹风。”

祝若萱没回头:“我醒醒神。”

楚盈轻抿着唇,想说点什么,却见祝若萱又闭上了眼。

……算了。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楚盈敛下眸,重新偏过头,一手撑住太阳穴,轻靠窗边。

没看见祝若萱忽然又睁开眼,余光落在她身上,半晌,极轻地说了什么,又被夜风带走。

半小时后,车抵达了祝若萱家楼下。

楚盈前面困意上头,迷迷糊糊睡了会,车停下来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旁边车门被拉开的声响,才缓慢地睁开眼。

正巧看见祝若萱下了车。

强行晃了晃脑袋恢复清醒,楚盈往旁边挪了两步,抵住要关上的车门。

祝若萱的视线跟她交错,一顿。

楚盈稍一用力就推开了门。

祝若萱语气很淡:“我自己能上楼。”

“也不差这一会。”

楚盈还是不放心,抬了抬腕就要搀上她的手臂。

下一刻,却见她几乎脱口而出:“但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了。”

楚盈刚抬一半的手腕微僵。

似乎也意识到这话过于不近人情,祝若萱话落后自己也僵了僵,唇形好像动了动,最终却还是没解释什么,沉默地错开了眼。

静了几秒,楚盈才缓声说了声好。

像是按下了什么并不存在的开关,沉寂的空气终于复苏,祝若萱有意没在她脸上停留,转身就要走。

没走两步,脚步又一收,觉察什么般往旁边看了眼。

驾驶座上气质矜贵的那人一路真跟司机一样一声没响,这会不知什么时候半开了车窗。

祝若萱顿了顿,轻侧过头,微微弯腰,低声道:“谢谢徐先生。”

男人修长骨感的手指轻搭方向盘,长腿微屈,随意地靠在椅背,也不知听没听见她们的对话,这声话落后,才没怎么用力地撑起眼皮般往她这看了眼。

他看起来是不会回应这种话的人,祝若萱也没打算得到什么回话,说完后就打算转身离开。

没料到她刚直起身,就听见那人冷懒的,极其敷衍的一声“不谢”。

微顿,就在她以为是错觉般侧眸往车里看去时,男人手指微动,轻轻地敲在方向盘边沿。

而后唇角轻勾,黑眸微扫,不紧不慢地接了句:“顺带。”

楚盈在夜风里站了许久,直到祝若萱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缓慢地眨了眨眼。

她不知道祝若萱跟徐既思说了什么,也不太想知道,只是很想问自己,这一晚她都收获了什么。

一段更差的关系?一个疲惫的身躯?

还是一个……千不想万不愿再遇的人?

楚盈蓦地在这个想法下回过神来。

然后猛然意识到,接下来,她会跟这个人单独在同一个封闭空间之中。

距离那天他来还耳坠没过去几天,到底该以什么心态面对徐既思,她根本没想好。

更让她在意的是徐既思对她的态度。

是他当初走得干净利落,是他重逢时对她态度疏离冷淡。

偏偏也是他在纪然的施压下施以援手,在众人面前透露与她似暧昧不清的关系,让徐开源跟她道歉。

徐既思到底想做什么,她一概不知。

就跟当初他忽然闯入她的世界,又悄声不辞而别,她从来看不透他。

楚盈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握,紧抿的唇绷得下颌弧线都有些不自然。

她在这时听见车里那人清冷的嗓音。

“上车。”

眸光里那人流畅的小臂支在窗边,半张脸隐在晦暗中,碎发落在额前,投下的阴影遮住部分视线,楚盈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

她实在挪不动脚,那人也不催。

就那样少见的,称得上是耐心地坐在那,似乎多久都等得起,视线也一点未偏。

楚盈被盯得浑身发麻。

终于还是低下头小步走到车旁。

纤细的手指搭上车门把手,微屈,指尖因为稍用了些力而略有些泛白,门被拉开的那刻,楚盈才觉得那道对她来说灼热万分的视线被大发慈悲地收了回去。

车窗顺势落下一半,徐既思熟稔地单手打着方向盘倒了个车就要驶出小区,随声问:“住哪?”

路边不算太亮的光斜照进副驾,半明半暗中,楚盈手指搭在黑屏的手机上,微微蜷缩。

她不太想让徐既思知道她家在哪。

没来由的觉得,要是让徐既思知道了,她本该平静的生活会被搅和得更加糟糕。

车临近小区门口的道闸,徐既思放慢了车速,看起来像在等她回复。

楚盈搅紧手指。

突然有灯打进暗淡的车内,愈渐变亮,随后是不顾寂静深夜的一声车鸣,楚盈太阳穴被这下打得一跳,回头看了眼,后头贴近的近光灯晃得她没适应光亮的眼睛一疼。

楚盈忙转回头,后面那辆深更半夜不知要去哪的车打着灯闪了闪。

楚盈侧头,见徐既思脸上表情照旧淡,手指甚至有些懒散地曲起,在方向盘边沿有规律地敲着,没听见似的,情绪平稳地像在什么高档餐厅里等服务员上菜。

就看他表情,甚至无法判断到底谁在等谁。

后面的车主显然有些不耐了,喇叭按得愈发急促尖锐。

车主在等徐既思,徐既思在等她。

徐既思等得起,车主和她都等不起。

楚盈还是脸皮薄,轻咬了下舌尖,她忙声说出一个地址,嗓音里带了一丝仓促的乱。

徐既思这才悠缓地踩下油门,轻转了圈方向盘,开出小区,往一条道上驶去。

沿途无声。

车一路平稳地开着,要不是知道这车她把自己卖了都买不起,楚盈还真会以为自己在坐什么普通的出租。

心底那根紧绷的神经和身躯的疲倦交织,本来该有的困意硬是散了个光,晚风凉津津地拂过面颊,楚盈盯着窗外,一会是过桥时水面倒映的清冷月色,一会是远处高耸入云大厦外烁亮的射灯,直到路边的景物和建筑越来越眼熟,游离的思绪才回归。

凌听扬所谓“地段还不错”的住宅几乎临近市中心,听说是凌听扬朋友来玩时看周边景色不错随手买的,叫嘉南汇,不算普通小区,带点轻奢但不高调,据说里面住着不少低调的业界精英,她怀疑自己是唯一一个“租”在里头的。

事实上,楚盈第一次来看房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跟这有些格格不入。

凌听扬说是两室一厅,她印象里也就和跟祝若萱一块住的那个差不多,结果进屋一看,客厅大得有她之前的卧室的两倍,凌听扬这才说当初朋友为了方便跟好友一块玩,特地打掉了一堵墙,专门弄得两居室。

她一瞬产生过退缩,忽然就真切意识到凌听扬朋友向她收取的所谓的房租八成是收着玩。

彼时凌听扬大概也看出了她的想法,一句项目急,没时间再让她因为什么室友关系调整情绪十分冷漠地打消了她的退路。

驶进小区后,车速慢了慢,楚盈终于回过神。

视野里是弯绕的路口,楚盈顿了顿,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来。

直到感觉车渐渐在前方的路口停了下来。

一旁的木质路标上刻着几个编号。

很快反应过来徐既思的意思,是要她告知具体楼号,楚盈抿抿唇,这一晚第一次主动开口,毕竟人都给她送进来了,要是让他在这就把她放下来,实在有些不体面。

她回忆了一下路线,重复给徐既思,顿了会,又补充了个比较明显的标志:“旁边有个小桥,好像是十七号。”

饶是楚盈记忆好,毕竟刚搬过来,也还不太熟悉路,只记得大概的方向,何况现在是深夜。

本以为徐既思需要找一下路,不料她说完后,他便淡淡从喉咙里应出一声嗯,没几分钟就给她送到了楼下。

停车的这一瞬是她心下压紧的神经最放松的时刻,楚盈边解安全带,边语速极快地道了声谢,又客套地说了声路上小心,白皙的手指搭上车门把。

就在要拉开的前一刻。

门锁扣上的咔哒声在沉寂的空气中响起。

楚盈一僵,想当这只是幻觉,手指不死心地弯了弯。

拉不开。

楼边的路灯是冷色的,照得车内也格外疏冷,就连忽而吹来的风都好像凉了一度。

好不容易松落的神经又蓦地绷起,楚盈深吸一口气,猛然转过头,一句像是忍了很久的质问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

她连徐既思的名字都没能叫出声,便猝不及防对上那人映着月色一样凉的漆黑瞳仁。

“楚盈,”

徐既思轻压着眸盯她,唇角微扯,冷清的嗓音带了些低哑,他拖着腔,似是在笑。

“你真当我是司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一些女孩子之间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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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悄悄挂本跟徐大少爷不一样的高岭之花下神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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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忠于你》

陈清时x姜盏

清冷寡言/偏执疯批x乖顺纯善/反骨乖僻

姜盏刚转进三中时,因为品行不端被退学的流言四起。

然而大家观察了一个学期,却发现她乖顺讨俏,心善嘴甜,长相又甜美清纯,除了成绩差了点,几乎没有缺点。

很快姜盏又成了他们口中的初恋脸小仙女。

彼时谁人都知道陈清时是三中的清冷学神。

姜盏和陈清时的名字时时被提起,却从未有人将两人名字放在一块。

无人知晓,姜盏初遇陈清时就见色起意。

人人说陈清时孤僻冷傲,是水中月镜中花,可望不可即。

姜盏不信,非要试试亲手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后来在昏暗的小巷,姜盏暴露本性,手里拿着刀笑得乖戾发凉,将被人围堵的少年救出。

陈清时由她拽着手走,盯着她一眨不眨。

姜盏忍着恼意给他上药。

下一刻,陈清时忽地抬手锢住她的细凉皓腕。

刺眼鲜红的血顺着她的手腕蜿蜒下流,姜盏晃神抬眼的一瞬,唇上传来疼意。

少年黑眸里倒映着她没回神的怔愣模样,姜盏第一次见他笑,目光却沉,嗓音冷冽,又压着一丝哑,一字一顿:“是你招惹我。”

再后来,有人爆出姜盏往事:父亲杀人坐牢,母亲插足做三,她霸凌同学致人跳楼自杀,不得已转学。

耳边辱骂声不断,姜盏仿若未闻,一如既往来学校上课。

初冬傍晚,姜盏被人泼了冷水,反锁卫生间。

陈清时翻遍监控找到她。

姜盏一身狼狈,也不怕冷,又笑:“他们说的话你没听见吗?都是真的。”

“我不是什么好人。”

少年沉默地将外套脱下,披上她的肩头,轻轻一扯唇:“我也不是好人。”

陈清时低头凑近,温热的唇几乎贴着她脖颈,轻喃般:

“我说了,是你先招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