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派史提冷冷地对泰勒说,“如果你认为这只是一场骗局,那你是拿尼尔和麦莎的生命开玩笑。”
他从纽约回来以后,就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泰勒同情地看着他,心里也有些不安。那可怜的家伙正极力地抑制自己的情感,但是从史提的表情中就可以知道他的心里十分痛苦。
“派先生,”他明确地说,“由事实推测,麦莎和尼尔的……失踪很可能是用来抗议汤罗纳的被判死刑。”
“没有。”
“那我们只有等了。”
鲁特太太探头到客厅,“对不起,”她的声音有些奇怪。是泰勒冰冷的态度使她不知该如何自处,她不喜欢他看着自己和她先生的那种神情。爱喝酒的人也不见得都是坏人。过去二十四小时实在过得太紧张了,她相信派先生一定能把尼尔和麦莎找回来的,他是个大好人,老天真不应该让他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泰勒打断他的话。“尼尔在楼上玩火车,他也许玩得太专心,而且火车的声音也很大。”
她和她先生是该走了,该去佛罗里达。她越来越老,实在没有精力再照顾尼尔,照顾这个家。尼尔需要一个年轻的人陪他,一个可以谈话的人。她知道自己只有惯坏他的份,这样对孩子来说是不好的。
“狐狸有送卡式带吗?”
派史提望着泰勒,从他的神情中,他知道他反对。如果他说明尼尔被绑架了,律师一定会认为和妮娜的死有关,这样一来,消息就会传出去,那么麦莎和尼尔的生命安全就没有保障了。
这可能吗?派史提想着。那男孩会是无辜的吗?尼尔究竟看到了多少?他真的昏过去了吗?泰勒杻开了客厅的灯。“这样不对,”他平淡地说,“再怎么说,也只是凭空猜测而已,证据不足。”
泰勒摇摇头。“天知道。我们在五十九街的电话亭上接了线,但是我想他很可能像上次一样,叫你另外换个电话亭,我们又不能在你的车里装麦克风,因为他很可能会坐进你的车子里。我们会在附近的房子里安排眼线,在那一个地区里都有我们的车子。别担心,我们不会很明显地跟踪你,有了钱箱里的呼叫器,我们可以隔着一、两条街追踪。”
“你不能透露他的行踪!派先生,一个十九岁无辜的孩子明天要坐上电椅,你竟然还说出这种话来!”
“嗯。你最好午夜的时候就去纽约。”
他们正要去饭厅,门铃就响了,泰勒跳了起来。“我去。”
“谢谢你,我不要。泰勒先生可能要……”
“尼尔是唯一能给我们证据的人。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派先生,我求求你让他帮助我们,我和医生通过电话,他今天晚上愿意来给尼尔催眠。派先生,拜托,给汤罗纳一次机会吧。”
“你看客厅,现在你就明白我的话了。等等,”他又跑去把厨房的灯关掉。派史提和泰勒一愣一愣地坐在那里。压在派史提手下面的是一张妮娜尸体的照片。
“派先生,汤罗纳并没有杀窖你的妻子,他之所以被判有罪,是因为陪审团有意无意地认为他也杀害了琴思和韦斯太太。”
“我想你说得对。”
他们先听到一个刺耳的机器声,然后是麦莎的声音。派史提的脸色苍白,泰勒握住他的肩膀,她把歹徒给她的指示重复了一遍。她说她错了是什么意思?她要他原谅她什么?她说话的声音忽然停止了,一定是被切断的。尼尔。有一阵呼吸声。尼尔,他的气喘发作了,说话有些吞吐。麦莎在照顾他。他为什么要提他的母亲?为什么现在要提?
派史提放下餐巾。是卡式带吗?上面有尼尔的声音,还是麦莎的声音?
“我是就事论事。对了,牛排现在已经冷了,不过你最好还是吃点东西。”
“你认为他说的话,有可能吗?”
“鲁特太太,如果不太麻烦的话,请你做两份。”泰勒拍拍派史提的肩膀。“你有一天没吃东西了,今晚又要熬夜,你需要体力才能保持警觉。”
“他以前攻击过一个女孩,差点要掐死她……”
泰勒摇摇头。“我们只知道克勒并没有参与任何阴谋。”
“看,”克勒请求道,“厨房灯一关掉,整个客厅几乎就是黑的。假设你是一个小孩,正要下楼梯,望向客厅。尼尔能看到什么?顶多只是轮廓黑影。有人在攻击他母亲。他昏了。他没有听到门铃,这是很重要的一点,他没有听到门铃。凶手逃了。汤罗纳按了门铃,没有人应门,又按了一次,走到后门,凶手已经走了。也许正因为汤罗纳的到来才救了你儿子一命。”
“你想狐狸会不会害怕见我,或是害怕没办法逃走?”
派史提觉得喉咙干燥,几乎吐不出话来,“什么事,神父?”
“如果他是凶手,他会让目击者活着吗?他会让看见他的皮瑞太太活下去吗?难道他不怕被认出来?派先生,杀人的凶手是不会留下证人的。”
“派先生,路况不太好。”
“我忽略了这一点。汤罗纳昨天复述的时候,他说他按了门铃,等了一、两分钟,又按了一次。尼尔并没有提到他听到电铃响。”
“没有。”
“我认为不可能!皮瑞太太想到什么了吗?”
“那只是少年前科,一种偶然而已。”
“约好的时间是两点。”
半小时后,派史提就到家了,泰勒焦急地等着。他们沉默地坐在录音机前,倾听卡式带放出来的是什么。
“如果尼尔在这里,我愿意让医生把他催眠。尼尔经常做恶梦,上个礼拜他还和我提过这件事。”
克勒并没有因为打断他们的晚餐而向他们道歉,“派先生,”他说,“我必须和你谈谈你的儿子的事。”
他重重地摔上门走了。派史提望着泰勒。“你的理论呢?你不是说这个绑架案和明天的死刑案有关?”他指责地问。
“派先生,我替汤罗纳辩护,但是我做得很差劲。”
鲁特太太知道派史提正不解地望着自己。她整晚都睡不着觉,整颗心七上八下的,现在她能对他说什么呢?哦,对了,“我知道你吃的不多,”她说,“不过我帮你和泰勒先生做牛排,好不好?”
“不是这样,因为他说,‘房间亮了。’派先生,我的重点就在这里,汤罗纳按了铃,等了一会儿,又按一次,才走到房子后面,凶手正是利用这时间逃跑,所以后门才是开的。
泰勒的车后跟着一个黑发的年轻人,看起来很眼熟,对了,是汤罗纳的辩护律师克勒。他的神情似乎很不安,头发蓬松,外套敝开。里面的西装绉绉的,一副和衣而睡的样子。泰勒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派先生,你看看这个,”他说,“你念念看,看一个凶手会不会讲出这样的话来。汤罗纳之所以被判极刑是因为大家把你太太的死和琴恩及韦斯太太的谋杀案扯在一起。但是这几个礼拜又发生两宗半夜妇女在车里被谋杀的案子。我知道这四个案子和你太太都是同一个人干的,她们都是被自己的围巾或皮带给勒毙。别忘了。而唯一不同的是,由于某种理由,凶手是到你家行凶。但是这五个女人是同一种死法。”
泰勒耸耸肩。“派先生,这个案子证据确凿,实在没办法有其他种解释。”
“二十分钟前,我到祭坛上做弥撒,在神殿门口发现了一个小包裹,我把上面的话念给你听。‘立刻交给派史提,这是生死交关的大事。’还写着你的电话号码。这是开玩笑还是什么的吗?”
“他是胡乱摸索,一切都止于猜测阶段而已,做律师的当然要设法救他的当事人。”
“不!不是!你看,你看看这份文件。”克勒把手提箱扔到桌上,捞出一叠厚厚的文件翻到中间的一页。“在这里,检察官问,他为什么那么确定是汤罗纳,尼尔说,‘房间亮了,所以我很确定。’
“汤罗纳被判刑并不是你的错,”派史提说,他没有看着眼前的人,而只是呆望着热腾腾的牛排,他注视着边缘的一块肥肉,然后推开盘子。泰勒说的对吗?难道这整件绑架案只是一场骗局?
“你疯了?”泰勒抓起那些照片。“你是从哪儿弄来这些的?这些是公家保管的。”
哦,尼尔,他母亲活着的时候他是那么地开心,那时候他没有气喘,也很少感冒,那双棕色的大眼睛老是眨呀眨的,不像现在这般悲哀与茫然。
“他有前科……”
“汤罗纳打开厨房的灯。你还不明白吗?尼尔所以能清楚的看到汤罗纳,是因为厨房灯亮了。派先生,一个小男孩走下楼,看见有人正掐死自己的母亲,客厅很暗,记得这点。只有门廊的灯亮着。他很可能是受到惊吓,甚至昏了过去,大人都会如此,何况小孩!然后他醒过来,他看到了,看到了,因为,厨房里的灯光透进客厅。尼尔看到有人正俯身看他的母亲,握住她的喉咙。汤罗纳是想把围巾拉开,但是围巾勒得太紧了。他发现她已经死了,而且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他才慌乱地逃跑了。
克勒冲到厨房去,几乎要撞到了里面的鲁特夫妇,他不管他们,就打开厨房的灯,又跑回饭厅关上灯,把门廊的灯打开,最后他又关掉客厅的灯。
“那个人就是汤罗纳。”
派先生应该尽早再婚,就是不娶麦莎,也该替道个家找个女主人,使这个家变得真正地像一个家。
“我儿子?”派史提感觉得到泰勒投给他那种警告的眼光。他紧紧握着拳头。“我儿子的什么事?”
“但是尼尔可以给我们证据,”克勒请求道。“派先生,你能不能同意让你的孩子被催眠,我和几个医生谈过,他们认为他心中可能压抑了一些什么,如果被催眠的话,很可能会说出来。”
“派先生,那时候他才十五岁,参加舞会里的喝啤酒比赛。这是司空见惯的事,等他失去知觉以后,有人给了他古柯硷,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那个女孩一点印象也没有。这是麻药和酒精乱性而已。汤罗纳是个运气很差的孩子,第一次喝啤酒就闯祸,往后的两年他都不再沾酒。而且他的运气简直坏透了,偏偏在你太太被杀的时候到你们家。”
他紧握着拳头,指关节都发白了,他把手压在唇上,极力地压抑胸中阵阵涌上来的冲动。他想啜泣。
派史提看不下去了。妮娜的幸运日。幸运日!他把文件推开。
“他说很害怕,忘不了。我曾经和纽约的一个心理医生谈过,他说尼尔的心里可能藏着一些事。泰勒,你老实说,你相信汤罗纳会杀害我的妻子吗?”
派史提大叫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
“这不可能!”派史提咬着自己的嘴唇,他本来想大叫,你不可能催眠一个被绑架的孩子的。“出去,”他说。“请你出去。”
克勒知道没希望了,他走进饭厅,把审判文件扔进手提箱里,一把抓起相片,他关上皮箱,拿出汤罗纳昨天所做的供词。他把那份供词摔到桌上。
“我儿子不在家,”他说,“因为我反对死刑,有一些人威胁我,我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行踪。”
但是他正要按“停止”键时,卡式带忽然传出一个开心欢欣的声音,“哦,你真好心,请进。”
“我没办法帮你。”派史提的火气爆发了。“出去,带着这些他妈的照片出去!”
“就这样了,”泰勒说。他伸出手来,“我们再听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