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胎 第十节

清晨7点,她找到了那座位于东郊的公墓。沿着一条乡村小道,池翠缓缓地踏进了墓园,眼前出现了一排排墓碑。周围是一片苍松翠柏,再往外是飘着白色芦花的苇丛。冬日的阳光还没有照射到这里,她听到几只鸟在树梢上鸣叫的声音,一阵轻幽的风掠起了她的头发。

她离那块墓碑越来越近了。

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快了起来,她的心里还存在着一丝幼稚的幻想:她希望那块墓碑上的名字不是肖泉,或者墓碑上的照片不是他。但片刻之后,池翠的幻想立刻破灭了,她看到那块墓碑,碑上写着“爱子肖泉之墓”,下面刻着立碑的时间“1995年12月”。

在墓碑的上方,镶嵌着一块瓷质的照片,肖泉那双诱人的眼睛正在墓碑上盯着她。池翠深呼吸了一口,仿佛能感觉到肖泉目光的温度。她伸出了手,轻轻抚摸墓碑上肖泉的照片,她的手指从墓碑光滑的表面划过,就好像在抚摸他的脸庞。

“肖泉,早上好。”

她轻声地对着墓碑说。然后,低下了头,墓碑下面埋着的就是肖泉的骨灰。她想,他能听见她的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你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为什么不安静地躺在坟墓里,为什么要从坟墓里跑出来找我?”

一阵风呜咽着卷过墓地,这是肖泉的回答。

池翠摇摇头,她闭上眼睛,侧耳倾听风的声音,肖泉的声音就在风里,可是她请不清,她大声地对风说:“我听不清,肖泉,你在对我说什么?”

她永远都不会听清,一个死人的语言。

池翠忽然打开了她的包,取出那块绣着笛子的手帕。她把手帕放到肖泉的墓碑前说:“你为什么要把这块手帕送给我?是因为它沾过我的鼻血,还是因为手帕上绣的笛子?”

说到笛子,她忽然想起来肖泉说过的那个重阳之约的故事。他在暗示,幽灵的暗示?

所有的墓碑都在看着她。

太阳出来了。

阳光照耀在肖泉墓碑的照片上,池翠忽然有些害怕。她感到坟墓里的那些人都要跑出来了,她大口地喘息着,迅速地离开了墓地。

芦苇在风中摇曳。

她该去哪里?

从墓地里出来以后,池翠就拎着一只箱子,在这个城市里四处游荡。早上,她已经退掉了租的房子,因为在那间房间里,她总是能闻到肖泉的味道,感觉到那晚发生的事。她不能再在那里住下去,否则会发疯的。池翠也不再去书店打工,她不能忍受每天晚上9点半的时候,那种强烈的渴望和幻想:他还会来吗?这个念头以及不断产生的幻觉一直折磨着她。每当她听到书店里的脚步声时,她的眼前就会浮现出肖泉的幻影。但那只是影子,只是空气,只是虚幻。

池翠无路可去,只能任由时光带着向前走。她茫然地走进那条熟悉的小巷,那栋久违了的房子。终于,她敲响了父亲的房门。

门开了,父亲冷峻的目光注视着她。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