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明一路上就穿着裙子带着面纱,竟然也无人发现他是个男儿身。偶有人发现顾绵绵是个女子,却无人猜疑卫景明。
顾绵绵想着卫景明成了女子,自己主动担起了责任,找客栈、换车夫、采买补给,她一律亲力亲为。卫景明为了锻炼她,也并不曾插手。
前两天还算顺利,第三天就遇到了麻烦。路过一座大山时,他们忽然遇到了劫匪。
嚯,四个壮年汉子,一人手里拎着把柴刀,让车里人把骡车和银钱留下,人可以离开。
车夫吓得哆哆嗦嗦下了车,卫景明伸出头,丢了一小块银子给车夫,“你?自己逃命去吧!”
车夫哪里还敢捡银子,屁滚尿流地跑了。
一个山匪看见卫景明那张漂亮的脸,咽了咽口水,“他娘的,今日走运了,居然还有这等艳福!”
顾绵绵从前面掀开帘子先下了车,看向几个山匪,“你?们要打劫?”
山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顾绵绵,“废话少?说,赶紧滚,把马车和这个丫头留下。”
顾绵绵笑了起来,“春花,他们说让你留下呢。”
春花下了车,手里捏着帕子指着他们,“你?们要我?留下?”
山匪点头,这丫头怕是个傻子吧。不要紧,长得漂亮就行。
卫景明捏着帕子,围着这几个山匪转了一圈,然后挥挥帕子,“你?们四个人,我?跟谁啊。要不,你?们打一架,谁赢了我?跟谁。”
其中一个山匪道,“啰嗦什么,兄弟们,咱们一起上。”
另一个似乎有些意动,“我?先来。”
另外一个不同意,“凭啥你先来。”
三个人吵了起来,另外一个大吼一声冲了上来。
顾绵绵把卫景明往旁边一拉,袖出三根针迎了上去。山匪的刀对着顾绵绵砍来,顾绵绵立刻往边上一躲,然后飞快扎针,一针入胸口,反手一针入侧腰,第三根还没扎过去,那山匪立刻疼的冒冷汗。
旁边吵架的三人发现不对劲,一起冲了过来。
卫景明抬脚踢起路边两颗小石头,击昏了两个。最后一个顿时呆住了,他娘的,是两个硬茬子!
这山匪抹了抹汗,把刀一丢,立刻跪下开始磕头,“好汉饶命,姑娘饶命。我?瞎了狗眼,干下这没王法的事情,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原是良民,因着这两年歉收,不得已才入了这一行。”
卫景明走到他身边,“把手伸出来。”
山匪哆哆嗦嗦伸出手,卫景明哼一声,“你?这手一看就不是干农活的手,定是积年的山匪,专门打劫路人。”
山匪被识破,吓得转身就跑,卫景明眨眼间就飘到了他前面。
山匪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娘诶,这是人是鬼,怎么是飘过来的。
卫景明又捉弄他,“你?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我?受众鬼所托,来收你性命。”
山匪吓得嗷的一嗓子,昏倒了。
卫景明踢了两脚,“没出息。”
顾绵绵在一边笑,“春花,别闹啦,咱们怎么处理这几个山匪。”
卫景明见那个挨针的山匪还在嗷嗷叫,补了他一脚,山匪立刻昏倒。
卫景明拍拍手,“绵绵,咱们把这群土匪送官吧。”
顾绵绵点头道好,二人把几个山匪都弄醒,用绳子捆好,让他们跟在车后头,一路送到了当地县衙。顾绵绵拒绝了县太爷留饭的盛情要求,带着卫景明继续赶路。
这样一耽误,当天晚上,二人只能露宿山林。
顾绵绵第一次在外头睡觉,卫景明摸摸她的头发,“别怕,有我?在呢,走,我?带你去打点野味。”
卫景明换回男装,趁着天还有一点亮光,带着顾绵绵捉到一只野鸡,又捡了许多干柴。
卫景明把野鸡处理干净,撒上盐,顾绵绵往鸡肚子里塞了一些干货。二人一起起了火堆,把鸡用泥巴裹好,放在火堆里烤。
顾绵绵怕吃烧鸡上火,又支起了吊锅,加了一些她刚才挖的野菜,磕了一个鸡蛋放里头,煮了小半锅汤。
等烧鸡烤好了,野菜蛋花汤也放的不烫嘴了。
顾绵绵找出两个大碗和一个盘子,一人倒了一碗汤,把烧鸡放在盘子上,晚饭算是做好了。
卫景明撕下一条鸡腿,稍微吹了几下,递给顾绵绵,“绵绵,你?吃。”
顾绵绵扯下另外一条鸡腿,也吹了两下,送到卫景明嘴边,“卫大哥,你?吃。”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又一起张开嘴,吃了一口对方喂的鸡肉。
顾绵绵端起碗喝汤,“卫大哥,这住在山林里也怪有意思的。”
卫景明笑,“一天两天新鲜,时间久了就没意思,要是捉不到东西吃,就要饿肚子啦。”
渐渐的,天上一点亮光都没了。今日连月亮都没有,全靠火堆里的一点火照亮。
顾绵绵把锅刷干净,烧了一锅热水,倒在唯一的木盆子里,准备稍微擦洗擦洗。
顾绵绵看着卫景明,卫景明立刻转过身去,“绵绵,你?洗吧,我?不看你?。”
顾绵绵小脸通红,“我?不让你转过来,你?不许偷偷转过来。”
卫景明吃吃笑,“好,我?不会偷偷转过去的。”
顾绵绵迅速把自己擦洗干净,又温了一锅水,让卫景明洗。
卫景明看着一盆水,立刻开始脱衣裳,顾绵绵正在收拾东西呢,看到他脱衣裳,赶紧转过去,“卫大哥,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卫景明咧嘴笑,“我?一个大男人,不怕人看。”
顾绵绵刚才还是不小心看到了一点,他膀子上的腱子肉一坨一坨的,小肚子上的肉紧梆梆的,再往下。
啊呀,我?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顾绵绵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过了好久,卫景明道,“绵绵,我?洗好啦。”
顾绵绵转过身去,立刻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卫景明只穿了个大裤衩站在那里。
顾绵绵的脸顿时红透了,结结巴巴道,“卫大哥,你?,你?快把衣服穿好。”
卫景明委屈巴巴的,“这么热的天,穿那么多怎么睡得着啊。我?和华善平时晚上在屋里也就随便穿一点。”
顾绵绵瞠目结舌,咽了一下口水,底气不足地道,“卫大哥,你?穿一件上衣吧。”
卫景明见她似乎羞得厉害,不再逗她,找一件轻薄的上衣穿上,顾绵绵这才恢复了正常。
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卫景明旁若无人一般拉着顾绵绵上了骡车,“绵绵,晚上咱们一起挤一挤吧。”
顾绵绵手脚都没地方放了,骡车这么小,和他挤在一起,难免挨挨蹭蹭,这。
骡车里已经铺上了褥子和一床草席,卫景明先侧躺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地方,“绵绵,别怕,来吧。”
顾绵绵咽了下口水,“卫大哥,你?先睡吧,我?不困。”
卫景明笑,“你?别怕,我?不会唐突你?的。咱们快点歇下,明日还要赶路呢。”
顾绵绵没得办法,只能跟着侧躺下来。她先是后背对着卫景明,可二人离得好近啊,基本上是挨在一起的。而且,卫景明立刻凑了过来,用一直胳膊揽住她的腰,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
顾绵绵感觉这样有些羞耻,她又转过身来,只见卫景明双眼明亮地看着自己。
顾绵绵身手盖住他的眼睛,“快睡!”
卫景明轻笑,一把将她揽进自己进怀里,在她头发里蹭了蹭,“这样就不挤了。”
顾绵绵本来想推开他,忽然脑海里窜出了上辈子在京郊时二人一起过日子的影子。她记得不大清楚,但就一点点影子,让她收回了手。
卫景明见她不再挣扎,轻轻拍她的后背,顾绵绵见他并没有什么失礼的行为,不再防备,二人一起渐渐进入梦乡。
后面的日子,就是每天赶路。有时遇到暴雨,一起在泥泞中前行,有时太阳太大,一起撑着伞往前走。一路同甘共苦,两个人的情分越来越好。
往常顾绵绵在青城县是班头的女儿,从来没有人为难过她。这一路北上,她第一次尝到了生活的不容易。她住客栈,有店家故意把剩菜给她;买草料,有人往豆子里面加小石头;她找车夫,人贩子想把她和卫景明拐走,她当即给了那人一针,扎的他嗷嗷直叫。
只要不是关系到生命危险,卫景明任由顾绵绵折腾。这样熬了十几天,顾绵绵终于看起来不像个好欺负的小白菜。
临近京郊,卫景明对顾绵绵道,“绵绵,快到了,咱们在这里做些准备吧。”
顾绵绵问道,“要做什么准备?”
卫景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我?要是还穿这个,师父会把我?腿打断的!”
顾绵绵笑,“卫大哥,我?习惯了你?穿这个,还怪好看的。”
卫景明把头凑到她耳朵边,“以后在屋里,我?天天穿给你?看。”
顾绵绵对着他的胳膊就掐了一下,“春花,我?伺候了你?一路,你?要怎么回报我?”
卫大人立刻谄媚道,“官人,春花回京后好好伺候您。”
顾绵绵又掐了一下,“我?想纳个妾。”
外?头的车夫听到后,鞭子差点抽到自己腿上,这公子看着像个好人,竟然是个色中饿鬼。
卫景明笑得肚子疼,“官人,我?给您纳两个妾。”
顾绵绵摸摸他的头,“乖。”
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卫景明在京郊镇子上找了个客栈,换成了男装,又变成那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他卖了马车,雇了一辆当地的车,载着二人往京城而去。
到了京城城门口,顾绵绵脑海里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事情。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时,哭哭啼啼,后来皇帝死后她悄悄离开时,欢欢喜喜。
这一次她来,和卫大哥一起,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弱女子。
顾绵绵又欢喜起来,什么狗屁皇宫,她再也不要进去!
卫景明心里忍不住大声呐喊,京城,杂家又回来了!
呸,老子又回来了!
顾绵绵拉拉他的袖子,“卫大哥,咱们进去吧。”
卫景明上前,向城门卫出示自己的锦衣卫衙门给的文书,守卫们不敢为难,立刻放行。
卫景明牵着顾绵绵的手,穿过无数大街小巷。那一排排房子,似乎他昨天才来过,好多地方他曾踏足查过案。
顾绵绵东张西望,她上辈子虽然是宫妃,但住了一辈子冷宫,后来又搬去城郊,并没有见过太多富贵。
她忍不住感叹,“卫大哥,街上的人好多啊。”
卫景明笑道,“等过几日,我?带你出来逛逛,京城里好玩的东西多着呢。”
二人一路走一路看,走了近小半个时辰,终于停在了城南一个小院子门口。
卫景明看着熟悉的大门,鼻头有些发酸,师傅,我?回来了。
卫景明抬手扣门,直敲了一刻钟的时间,屋里也没人来应门。
顾绵绵奇怪,“卫大哥,门是从里面插上的,怎么没人?”
卫景明笑,“咱们晚上再来吧,京城夜里子时才宵禁呢。”
他带着顾绵绵一起找了家普通的客栈,定了间屋子暂时安顿下。
天黑还早呢,卫景明带着顾绵绵在客栈附近转了转,回来后又给她画了一幅京城的大致布局图。
两个人关上门,卫景明一一告诉顾绵绵,哪里是皇宫,哪里是六部衙门,锦衣卫衙门在哪里,当然,还有方家的地点。
顾绵绵仔细一看,“卫大哥,这里离方家远的很呢。”
卫景明笑,“方家原来是京城第一大世家,自然是住在最繁华的地段。我?师父喜欢清静,就到城南这里来住,寻常也没人找他。刚才敲门他不开,我?估计他肯定又是整夜没睡,现在在补觉呢。”
鬼手李最喜欢熬夜,夜里干活他脑袋清醒啊,白天那么大的太阳,晒的他只想睡觉。
顾绵绵担忧地看着卫景明,“卫大哥,你?师傅不记得你?了怎么办呢啊。”
卫景明并不在意,“不要紧,我?只管好生孝敬他就好。”
顾绵绵想了想,“你?师父平日吃喝怎么解决的了?”
卫景明回道,“他饿了就去找吃的,渴了院子里喝井水,并不是很讲究。”
顾绵绵皱眉,“这怎么能行,年纪大了,吃喝睡觉要规律,不然对身体不好。以后我做饭给他吃吧,你?白天出去当差,我?替你照顾师傅。”
卫景明摸摸顾绵绵的头发,“多谢绵绵,等我?去了锦衣卫,每个月的俸禄我?都给你?。”
顾绵绵捂嘴笑,“咱们去你师父家里住,省了不少?房钱呢。”
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久的话,等天黑之后,卫景明带她去外?头吃了些京城好吃的东西。
顾绵绵高兴极了,“卫大哥,京城晚上居然还有这么多卖吃的。”她上辈子虽然在京城过了几十年,但从来没有半夜来逛过夜市。
卫景明牵着她的手往鬼手李家里去,“以后我们常住在这里,你?想什么时候出来都行。”
等到了鬼手李家门口,卫景明再次扣门,仍旧无人回答。他拉着顾绵绵绕到旁边,看了看低矮的墙头,抱着顾绵绵轻轻一跃就进了院子。
刚一落脚,四面八方的暗器呼啸而来。卫景明熟悉院子里的布置,腾挪躲闪,成功避开所有暗器。
二人最后落在正房廊下,暗器终于停了下来。
正房门忽然打开了,出来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谁家小子,到我这里来撒野!”
卫景明看着这个熟悉的老头,强忍住没失态,放开搂在顾绵绵腰上的手,掀开袍子跪了下来,“侄儿卫景明,见过师叔。”
顾绵绵看了看,也跟着跪了下来。
鬼手李走了过来,看了看他二人,“你?是我师兄的徒弟?”
卫景明抬起头,“是与不是,师叔一试便知。”
鬼手李摸了摸胡须,“师兄还是这么臭美,收徒弟还要收个漂亮的。光漂亮有什么用,花架子。”
卫景明心里默念,师伯,侄儿对不起您。
鬼手李又看了看卫景明,能躲过这院子里的机关,自然是有两把刷子,“你?说是我师侄,有什么凭证?”
卫景明想了想,“师傅让我问师叔,桂花树结果了吗?”
鬼手李顿时老脸通红,他年少时喜欢个姑娘,名叫桂花,结果桂花嫌他丑,嫁给了别人,但嫁人后总是不生孩子。
他心里忍不住骂郭鬼影,老不修!
鬼手李心里信了一大半,若不是师侄,定然不知道这个事儿,不过,他还得试试这小子的水准。
趁着卫景明笑的功夫,他突然发难,袖中十几样暗器一起飞了出去,底下的砖裂开,顶上也掉下一条蛇。
卫景明早有防范,抱着顾绵绵躲开了几轮攻击,把她放在院子角落里。
鬼手李紧步跟上,师徒两个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鬼手李的手下功夫天下一绝,卫景明的轻功好,他连卫景明一片衣角都抓不到。卫景明使出全力,手下鞭子让鬼手李也觉得十分吃力,脚下功夫更是在他这个师叔之上,而且连机关也懂的很多。
鬼手李心里暗暗吃惊,师兄这个徒弟看来不光是长得好,本事还不错。
鬼手李先停手,卫景明旋即收回了兵器,抹了抹汗,“多谢师叔指点。”
鬼手李摸摸胡子,“你?小子不错,说吧,来找我干什么。”
卫景明连忙道,“师叔,侄儿是来赴任的,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还请您帮忙。”
鬼手李时常和达官贵人打交道,倒不排斥官场,“你?小子要去哪个衙门?”
卫景明拿出文书给他看。
鬼手李撇撇嘴,“我?的师侄,就一个小旗?你?等我?,百户不敢说,我?明儿一定给你?弄个总旗。”
卫景明倒不在意小旗总旗的,但师傅好心,他也不能拒绝,“多谢师叔。”
鬼手李把文书收进自己怀里,仿佛才看见顾绵绵,“这丫头是谁啊?”
卫景明把顾绵绵拉了过来,“师叔,这是我媳妇。”
鬼手李斜眼看他,“才多大,就有媳妇了。”
他当了一辈子老光棍,潇洒的很,不大在意男女婚嫁之事。
顾绵绵行礼,“见过师叔。”
鬼手李嗯了一声,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两块玉给他们,“拿去玩吧。”
这算是见面礼了。
卫景明一看,好家伙,这不知道是哪个贵族坟墓里出来的东西。别看他师傅住在这个破院子里,其实好东西多得很。
卫景明和顾绵绵双双道谢。
鬼手李又问,“你?师父哪里去了?我?都十多年没见到他了。”
卫景明哑然,只能撒谎,“师傅他云游天下,我?也不晓得他去哪里了。”
鬼手李哼哼,“一辈子到处玩,倒是快活,师傅的坟茔只得我?一个人照看。”
卫景明赶紧道,“师叔,什么时候您带我?也去师祖坟前看看。”
鬼手李挥挥手,“我?老头子一个人住惯了,也不懂待客之道,你?们自去找地方住吧。”
顾绵绵看了卫景明一眼,卫景明立刻上前作揖,“侄儿在京城无依无靠,求师叔照看。要是师叔不嫌弃,我?们跟在师叔跟前,也能帮师叔端茶倒水。”
鬼手李有些不想答应,想了想之后,问顾绵绵,“可会做饭?”
顾绵绵屈膝道,“会一些,都是禹州府的菜色。”
鬼手李摸摸胡子,“会做饭倒是可以留下,但这个小子屁都不会,我?留他无用。”
卫景明厚着脸皮上前,“师叔,您做机关时,我?可以给您打下手呀。”
鬼手李一辈子没有后辈,不知道要怎么和孩子相处,“我?老头子脾气怪,看在你师傅的份上,你?们留下可以,但不要管老头子的事情。”
小夫妻两个连忙道谢。
鬼手李看了看这院子,正房是他住的,东厢房和西厢房都堆满了东西,倒座房倒是空的,但也不好住人啊。
卫景明帮着解围,“师叔,正房两边的耳房不是空着的,我?和绵绵一人住一间吧。”
鬼手李奇怪,“这不是你媳妇?怎么还一人住一间?”
卫景明只得实话实话,“师叔,我?们才定亲,我?就收到了锦衣卫的文书,索性带着绵绵一起来京城。”
鬼手李啧啧两声,“要不是定了亲,你?小子就是拐带人了。既然你们不嫌弃耳房,就一人一间吧。”
顾绵绵笑眯眯道,“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师叔收留我?们。有两间耳房我们就满意了,您不知道,外?头下等客栈住一晚上,就要二钱银子呢,还要茶水饭钱,京城过日子可真不容易。”
鬼手李甩袖往正房去,“住的地方有了,吃饭你们自己想办法,有多的给我?老头子吃一口,没有就算了。”
顾绵绵有些吃惊,没想到卫大哥的师傅是这副脾气。
卫景明知道他的性子,倒不生气,“师叔,我?们的行李还在客栈呢,我?去拿回来。”
鬼手李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随你。”
卫景明和顾绵绵火速往客栈赶去。
顾绵绵奇怪,“卫大哥,咱们交了房钱,何不在客栈住一晚上再走?”
卫景明摇头,“师傅习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我?刚才看他气色好,想来已经睡了一天。咱们要是明天过去,收拾屋子响动大,必定会吵醒他。索性现在拿了行礼就去,收拾好了屋子直接住下。就是现在缺的家具多,要委屈你?了。”
顾绵绵笑,“不要紧,我?又不是娇小姐。”
卫景明捏了捏她的鼻子,“我?知道西耳房有张榻,晚上给你?睡,现在天这么热,我?打地铺就行。”
果然,等卫景明和顾绵绵回来时,鬼手李正在屋里忙活呢。
卫景明本来想和他打招呼,见他正聚精会神,悄悄退了出来,自己另外找了一盏油灯,二人一起收拾屋子。
西耳房那张塌不是很大,也就勉强躺一躺。
顾绵绵手脚利落,自己铺好褥子,挂蚊帐,又去东耳房帮卫景明打了个地铺。卫景明毫不客气从院子里找了块旧木板,用砖头把木板垫高些,在上面铺上薄褥子,立刻就做成一张床。
收拾好了之后,卫景明轻车熟路找到厨房。
厨房有些凌乱,鬼手李从来不做饭,故而厨房里没有多少?油烟。顾绵绵把锅刷干净,卫景明去井里打水,二人一起烧了一大锅热水。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两个人洗漱干净后,各自睡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绵绵就醒了。一则是她平日就起得早,二则是这塌睡的确实不大舒服,而且半夜里还有许多蚊子飞来飞去的。
顾绵绵换好衣裳,推开门。太阳还没出来,院子里倒没有那么热。
她转到正房廊下,发现鬼手李正在清点什么东西。
顾绵绵还没洗漱呢,只能远远地行个礼,“师叔。”
鬼手李转头,这才想起家里多了两个人,“起来了。”
顾绵绵点头,“师叔早上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鬼手李不大在意吃喝,“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你?也没东西做。早上随意从外头买些吃吧,今日你需要什么,自己去买。”
说完,他从屋里走了出来,又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顾绵绵,“你?来了正好,以后家里需要收拾时我叫你,莫要乱碰你?不认识的东西。”
顾绵绵收回手,“师叔,我?们借您的屋子住,怎么还能要您的钱。”
鬼手李撇撇嘴,“拿着,置办些家具。小姑娘家家的,睡在塌上多不好,看看,一脸的蚊子包。”
顾绵绵顿时想起自己还没洗脸,“我?还没洗漱,失礼了,师叔勿怪。”
鬼手李挥挥袖子,“别跟我?师兄学那些臭讲究,我?出去溜溜,不用给我?买饭。”
顾绵绵正要问他什么时候,卫景明从厨房里伸出头来,“绵绵,来洗脸吧。”
家里连个像样的脸盆都没有,卫景明用的还是二人在路上的盆子。
顾绵绵等鬼手李走了,悄悄问卫景明,“大哥,你?师父总是晚上干活啊。”
卫景明摇头,“不确定,他可能一阵子晚上干活,一阵子白天干活,或者一阵子什么活儿也不干。”
顾绵绵好奇,“屋里都是什么东西啊?”
卫景明笑,“都是师傅做的玩意,大多数都和机关有关,还有暗器什么的。”
两个人絮絮叨叨说话,梳洗完毕后一起出门。
顾绵绵快速把这周围逛了一遍,二人先一起吃了一碗京城这边的面。随后,顾绵绵开始采买。
她定了两张床,买了两个柜子,四只箱子,还有一些桌椅板凳。厨房里购置了整套的锅碗瓢盆,顺带买了许多菜。
家具都是现成的,店家可以直接送上门,等顾绵绵带着卫景明返回时,家具已经送到门口了。
伙计苦着脸,“客人,我?叫不开门。”
卫景明赶紧解释,“家里长辈昨儿走了困,睡得晚,这会子还没醒呢,让您久等了。”
伙计客气两句,放下东西就走了。
卫景明想敲门,想想还是算了,自己从墙边跳进去,又从里面打开大门,把门口的东西一样样搬了进来。
顾绵绵小声问道,“卫大哥,咱们走的时候锁了门,师叔怎么进来的?”
卫景明对她挤挤眼,“明儿我教你?撬锁。”
顾绵绵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小偷儿才干的事!”
卫景明笑,“胡说,我?们锦衣卫办案,不光要能撬锁,连棺材都要会撬!等你?学会了,咱们以后就不用钥匙了,带来带去的麻烦的很。”
顾绵绵失笑,“别啰嗦了,快把东西摆好。”
二人一人分了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高几、两张椅子、一大一小两只箱子,卫景明单独给顾绵绵添了一套梳妆用的桌椅。
整个西耳房顿时被塞的满满当当。
摆放好了家具,顾绵绵对卫景明道,“卫大哥,师叔晌午会不会起来吃饭啊?”
卫景明走到窗户那边听了听,回来告诉顾绵绵,“咱们把师傅的饭做上。”
顾绵绵点头,从屋里拿出一条围裙系在腰间,“卫大哥,我?去做饭了,我?看院子里凌乱的很,你?帮师叔收拾收拾吧。”
卫景明点头,“你?忙不过来叫我。”
顾绵绵点头,自去井边收拾菜。
她一边刮鱼鳞一边想,以后卫大哥去当差,我?可能要在家里和师叔打交道,看他样子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其实倒是个真性情,一大早就给了那么多钱,我?们用家里的东西他也毫不在意。这样倒好,不是个讲规矩的,只要合了心意就好说话。我?看他一个人日子过得恓惶,我?先把他的吃喝伺候好。
虽然不肯定鬼手李晌午会不会起来吃饭,她还是认认真真做了六菜一汤。
饭熟的时候,鬼手李正好从屋里出来了,“什么东西,怪香的。”
卫景明正在正房里摆碗筷,“师叔,我?们做好饭了,我?给您打水,你?洗洗一起来吃。”
鬼手李揉揉眼睛一看,“哟,今日过年呀。”
顾绵绵正好端着最后一盘菜进了屋子,“师叔,我?们头一回来,我?也不会别的,多做了两个家常菜,师叔莫嫌弃。”
鬼手李吸吸鼻子,“不嫌弃不嫌弃,我?老头子整日胡乱吃饭,好久没吃过六七个菜了,来来来,小子,给我?拿碗筷,我?正好饿了。”
卫景明赶紧把碗筷递给他,鬼手李坐下就吃,一边吃一边招呼顾绵绵,“来来来,侄媳妇,一起吃。本来该我?招待你?们的,倒让你做饭给我?吃。”
顾绵绵也不客气,也坐了上去,“我?也不大知道师叔的口味,胡乱做的,以后您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
鬼手李看了顾绵绵一眼,然后对卫景明道,“你?小子运气不错,媳妇又漂亮又能干。”
卫景明嘿嘿笑,“多谢师叔夸赞,侄儿也这么认为的。”
鬼手李哼一声,“你?小子倒是不客气。”
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说闲话,一顿饭吃了将近两刻钟时间。
吃饱喝足,鬼手李伸伸懒腰,“侄媳妇,劳烦你给我?烧一桶热水,我?要洗洗。”
顾绵绵刚才也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大夏天的,不洗澡的老头子,身上的味道实在是有些不大好。听说他要洗洗,顾绵绵赶紧去烧水。
等鬼手李洗完了后,卫景明帮他穿戴好。
他挥挥袖子,“你?在家里等着,我?出去走走。”
卫景明知道师傅肯定是想去给自己跑跑官,又知道他一向是个清高人,何曾干过这事,“师叔,侄儿做小旗也行。侄儿保证,只要下次锦衣卫有职位变动,一定能升上去。”
鬼手李径直往外?走,“我?侄儿做个小旗,我?还如何出门。”
顾绵绵拉住了卫景明,等鬼手李走了之后,她劝卫景明,“卫大哥,这是长辈的爱护之心。有时候,我?们觉得孝顺孩子不该给长辈添麻烦,长辈也不想给小辈增添负担,可我却觉得,就是这种相互之间的麻烦,亲人之间的关系才越来越近。你?想想,要是我遇到困难不找你,你?有了心事也不告诉我?,岂不是越来越生分。”
卫景明刮刮她的小鼻子,“你?说得对,那今日就麻烦绵绵把师傅的旧衣裳补一补吧。”
顾绵绵拍开他的手,“还要你?说,你?来给我?提水,咱们先给师傅洗衣裳。”
小夫妻两个在院子里忙活个不停,洗衣裳,补衣裳,把鬼手李的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又把正房明间里的吃饭用的桌椅板凳擦干净。
等鬼手李回来的时候,整个家大变样,除了他做的宝贝们没动,其余地方都收拾的妥妥帖帖。
他脸上看似不大在意,却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拿去,明日去赴任。”
卫景明拿起来一看,是崭新的锦衣卫总旗任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