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是谁,吴家请媒人上门了!
吴远听说顾季昌被关,再结合县城里最近满天飞的流言,断定张大人可能要撕破脸。这个时候,张大人可能不会再强娶顾绵绵,但是有可能临死拉个垫背的。
对府城官员和张大人来说,顾家一家子的命,如同蝼蚁一般。
吴远坐不住了,他先去找吴大夫。
吴大夫很喜欢这个独子,完美地继承了自己的衣钵,而且比自己还有造化。不光医术好,人品也很好。除了婚事上头有些波折,别的地方简直再没有瑕疵。
吴远进了吴大夫的屋子后,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张口。他平日里除了和父亲讨论医术,也没有别的交谈。从小到大,他从来没问吴大夫要过东西。
吴远之前在心里问过自己,真的要和父亲开口吗?算了吧,我和顾家非亲非故的。
可吴远脑海里总是闪现顾绵绵有些惊慌又强行镇定的眼神,还有她吃饱了后满足的小样子,就和家里那只大花猫一样,他每次都想摸摸她的头。
吴远辗转了两天,他一想到顾绵绵落入老头子之手,或者横死街头,他就觉得自己心里非常难过。
我这是怎么了?吴远觉得自己病了。正好,吴太太又跟他叨叨亲事。
吴远不得不承认,药童说得对,他喜欢上了顾姑娘。
有了这个意识,吴远心里又慌张又羞涩。他总是发呆,等听到外头传顾季昌下狱,他直到自己不能再等了。
吴大夫见儿子直挺挺站在面前,一句话不说,心里奇怪,“远儿,可是有事?”
吴远嘴巴动了两下,横下心道,“爹,儿子有事相求。”
吴大夫立刻坐直了身子,好家伙,儿子第一次这样正式来求自己,他定要满足他,年纪轻轻的,跟个老头子似的无欲无求,他这个真老头都看不下去了。
“远儿想要什么,家里有的,你只管开口。”
吴远垂下眼帘,“儿子,儿子想请爹,去顾家提亲。”
吴大夫放下手里把玩的物品,“谁家?”
吴远重复了一遍,“顾家。”
吴大夫不敢肯定,“顾班头家?”青城县姓顾的不止一家,吴大夫怕自己弄错了。
吴远点头。
吴大夫心想完蛋了,儿子怎么也喜欢上了那个“一品诰命”,家里太太肯定不会答应啊。
吴大夫摸了摸胡子,“我儿,顾家女不是要说人家了?”
吴远抬头看着吴大夫,“爹,还没说呢,谁先说了,就是谁家的。”
吴大夫差点把胡子扯掉几根,儿子好不容易求自己一件事,就这样驳回去,也不行啊,但是他也不敢贸然答应,“就怕你娘不同意啊。”
吴远抬起眼神,“所以,儿子来求爹。”
吴大夫气的胡子翘,“你个贼小子,为了你娶婆娘,我去挨你娘的骂。”
吴远的耳朵根忽然红了,为了掩饰,他双手抱拳鞠躬,“多谢爹!”
吴大夫忽然咧嘴笑了,“我还以为你小子要当和尚呢。”
儿子忽然开窍,吴大夫高兴起来,哼着小调去找吴太太。
吴太太起先有些不想答应,顾绵绵的差事让她有些恐慌,且现在和张家有些瓜葛。吴家虽然不至于怕张家,但也不想和父母官为敌。
吴大夫劝吴太太,“你整天发愁儿子不肯成亲,现在他自家看上了一个,长得好看命格又好,你还矫情什么。至于你说的那什么裁缝的事儿,我们不也时常给人接骨缝皮,不过一个活的一个死的罢了。听说‘裁缝’身边有东西护着,总能逢凶化吉呢。”
吴太太经不过吴大夫的缠磨,最后答应了亲事。等过了门,吴太太准备让儿媳妇只关在家里享福,不用出去接活儿。
阮氏看着吴家请来的媒婆,吃了一惊,等问命了来意,阮氏心里是有些想答应的。小吴大夫人不错,吴家也是殷实人家,听说人脉很广,说不定可以把官人捞出来。
可这话阮氏说不出口,她知道,顾季昌绝对不会拿孩子们做任何交易。
阮氏笑着对来人道,“我家官人出公差去了,等他回来了,再给您一个答复。”
媒人笑眯眯的,“应该的,这等大事,自然该一家人商议着来才行。”
媒人才走,顾绵绵听说后,惊得目瞪口呆。
她想起小吴大夫帮她遮掩,悄悄给他送吃的,每次说话都温声细气的。理智告诉顾绵绵,小吴大夫是个好人,要是能和他一起过日子,肯定能很和谐。
但顾绵绵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薛华善听说后反倒不奇怪,吴远虽然从来不失礼,但他的所作所为,完全超过了一个大夫该做的。
他也觉得吴家是个不错的人家,还跑去问顾绵绵,“妹妹,你觉得吴家怎么样?”
顾绵绵脸上毫无羞涩之意,“大哥,我还不想嫁人呢。”
薛华善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话,“妹妹,我说句大实话,这个时候吴家能上门,说明吴家是良善人家,不然谁会故意和父母官作对呢。”
顾绵绵慢慢抚摸自己的头发梢,“大哥,你说的没错,但我还是不想嫁人。我知道,很多人家其实是嫌弃我的。我生母早逝,是个‘裁缝’,且近来风头太盛。”
薛华善有些不高兴,“妹妹,有义母在,就算你生母早逝,也不是无人教导。‘裁缝’怎么了?你是积德行善。长得好看又不是你的错,多少人想要还没有呢。”
顾绵绵哼一声,“嫌弃我才好呢,至少我能看出哪些人家是浅薄人家。”
薛华善本来想摸摸她的头,想想妹妹大了,又缩回了手,“你别担心,义父肯定会先问过你的意思。”
顾绵绵打岔,“也不知道爹怎么样了。”
薛华善跟着她的话走,“卫大哥悄悄告诉过我,张大人已经辞官,义父很快就能回来了。”
顾绵绵斜眼看向薛华善,“才认识多久,你们就好成这样了?”
薛华善挠头,“卫大哥说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
顾绵绵继续摸头发,“一切等爹回来再说吧。”
薛华善又道,“妹妹,小吴大夫人还是不错的。”
顾绵绵把枕头扔向薛华善,“你快些去把王姑娘找回来吧,别操心我的事儿!”
这边兄妹两个拌嘴,那边卫景明立刻知道吴家上门提亲的事儿。
卫景明心里暗骂,这个呆子,我这边忙得很,又给我添乱!
骂完后,卫景明心里又有些伤感。上辈子他和顾绵绵还没来得及定亲,就被诬陷成盗匪。上头来人要把顾绵绵强行接走,就是那个呆子挺身而出,说自己和顾绵绵已经定亲,顾家女是吴家妇。
对方没有贸然出手,然而没多久,吴远忽然暴毙。
卫景明摸了摸怀中那个荷包,他认出顾绵绵的针线,把里面银子倒了出来,荷包放在怀里捂着。
他仔细摸了摸上面的一针一线,心里却想着吴远,呆子,别的我都能让,就绵绵不能让。上辈子本来就是我先求亲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过礼罢了。
卫景明知道,顾季昌不回家,阮氏不会答应亲事,他得先想办法把顾季昌照顾好了。
张大人的辞职奏折送上去没多久,卫景明又去找他。
自从送上了辞职奏折,张大人整个人似乎有了某种变化,虽然还有一丝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慌,眼里的汲汲营营却少了很多。
张大人让卫景明坐,“贤侄过来,有什么事?”
卫景明脸上笑的像个无辜的邻家少年郎,“大人,顾班头那边,您准备怎么办啊?”
张大人脸上的笑容没了,他始终认为是因为顾季昌的不识抬举,自己才落得个现在的下场,“贤侄,这些闲事你就别管了。”
卫景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张大人,“大人,这怎么能叫管闲事呢,您做了两年多父母官,难道您不希望你青城县的百姓好?顾班头多少年来兢兢业业,青城县小偷小摸的事儿都比别的县少了许多。”
张大人心里还是不高兴。
卫景明忽然转移话题,“大人,贵府五姑娘说好了人家吗?”
张大人有些转不过来弯,这小子什么意思?难道看上了我女儿?可你一个衙役,也不配啊。哦,他和侍郎大人有亲,这倒是不错。
卫景明打眼一看就晓得他在转什么主意,“大人呐,您不能光盯着公务,有空也看一看家里。我听说,贵府姑娘总是往齐家跑。”
他啧啧两声,“话说齐家二公子人材确实不错呢。”
说完,他不等张大人回话,拍拍手起身,“卑职去看看顾班头。”
卫景明是谁,当初他就是靠着打探消息起家的。别人查不出谣言的来愿,他两天的工夫就查明白是张五姑娘所为。
卫景明懒得和一个蠢女人计较,趁着张五姑娘还没嫁人,先把张大人的乌纱帽搞掉,以后有的是时间让张五姑娘去痛苦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