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歇了,茶树的新叶散发出清香的时候,采茶女活泼的山歌处处可闻。入夜后,新叶的气味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胡琴的旋律迷入地飘送着。一切都显得朝气蓬勃,充满嫩嫩的青青香气的季节。
然而太明对于季节的变换也扭向一边置若未见,仍然只是待在书房里。他对于人生有一点抱着怀疑的心态。而想从书本里寻找出解答。但孔子、释迦、基督,以及康德、黑格尔都无法给他解答。于是他浮游于这个观念到那个观念的世界,过着没有目的之空虚的日子。而有一天,在他闭门不出的几个月后随便上街了。在村道上跟他擦身而过的人,如今都已忘了他似的,对他并不表示特别的关心。这样使他还觉得舒坦些。
太明最近身体瘦多了,感觉衣服宽大,他注意着肩膀一带的感觉走到了街上,他从大街到市场周边溜跶着。街上依然有很多人。他随着众人漫无目的闲逛着。
这时他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胡君!你是胡君吧?’太明回过头来,看见那是在公学校时代的同事黄代用教员。黄走到太明身边,跟他握手说:‘呀,好久不见了!太概有六、七年吧!’他怀念的望着太明的脸。
他的样子已完全改变了,俨然一副绅士派头,两人被街上的人潮推涌着无法站在那里说话,便挤出人潮,进入市场拐角的一家面店。黄说:‘好久不见了!喝一杯吧!’他高兴的这样说着,点了冬菜鸭和八宝菜。酒过数巡,渐渐地话也多起来,他谈起别后以来的动静。据他说,他在太明离开学校后不久,他也离开了公学校,而从事经营甘蔗农场。黄本来就有社交上的手腕,对于实务也擅长,因此他的甘蔗农场在制糖公司的支持下不断发展。而如今也很顺利的经营着农场。谈话告了一个段落,于是话题转移到公学校时代的往事。说着时,黄忽然改口吻问太明:‘而胡君,你呢?现在怎么样呢?’太明老实地说出近况,于是问他:‘黄桑,你的农场可以雇用我吗?’太明装作开玩笑的这样说。黄说:‘你到我农场……难道真的吗?’黄不相信,但太明一再表示有这个意思。
‘呃?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你有这意思吗?不是耍弄我的吧?’他叮问着。‘其实,现在农场的会计正缺人手而伤脑筋着,若你肯接受,那就太好了,帮了我的大忙呢!’太明的意思立刻就决定了。
‘拜托,让我去做吧!’‘真的吗?那真是多谢!’从开玩笑而弄假成真,黄高兴极了,用力握着太明的手。他那不变的友情太明高兴得几乎落泪。他抛下那小小的自尊心,认为在农场以农民为对象而工作,也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这样想着,积压在他心里已久的阴霾仿佛晴朗了似的。两人非常意气投合不禁多喝了几杯,相约再见告别时,彼此的双脚都有一点蹒跚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