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经过正给实验室泼水的士兵。
“我无法相信居然这么容易得手,”首领说,“我拿着喷火器就走进去了,没人过问。人们总是忽略呆瓜的危险性。”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马特问。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要穿过医院去礼拜堂又太危险。顺便说一句,我们的朋友都很好。达夫特·唐纳德在那附近建了一个战地指挥所。不,我觉得我们要去天文台。”
马特便不再说话。阳光穿过树丛,在地面洒下片片光斑,它们照在石头上,反射出云母的光。鸟儿们俯冲下来,贴着地面低飞,停在丝兰花的安全地带。马特感到活着真好,还能活着,真好。里森也一反常态,安安静静的。
他们来到飞船停机坪,可是所有活动舱的能源信号都是空的。快乐男根本没想过给它们充磁。马特、里森和西恩富戈斯只好走过去。路很长,没什么树,还很热。很快,里森显然就需要时不时停下来休息。大白天无遮无拦地走在太阳底下,西恩富戈斯自己也感到不舒服。“我应该带上水的。”他说。
他在路上闯入一个废弃的小型天文台。一棵牧豆树正好长在门口,为了拨开树枝,他的手被刺划伤了。“有时候我总是忘记这个沙漠的任何东西都会伤害你,”他吮着手指上的血,“仙人掌、树木、顽固的蔓藤,等等。你拿起一块木板,就会发现响尾蛇。你打个瞌睡,吸血昆虫就会爬上床吸你的血。黑暗的角落是黑寡妇和棕色隐遁蛛的快乐家园,还有这些吸血鬼!”他把一只正跑去找掩护的蝎子踩扁。
“不过,一切都是生态圈的一部分,”他边说边拍着里面的单人床,把厚厚的灰尘清理掉,“就像我,也是这生态圈的一部分,还有我那群无恶不作的兄弟姐妹。”他把床整理好,确保无害后,便叫里森躺下休息。
这里的空气很清凉,室内洒下大片的阴影。墙壁上挂满了古老的星系照片,一张带书架的桌子摆在墙边。房子旁边连着一个小厨房,里面有碗碟和水槽,不过,水龙头里当然没有水流出来,除了一只蜈蚣。
“我去外面看看。”西恩富戈斯说。他们听见他拨开灌木丛并连声咒骂。然后,又传来一阵砰砰声和叮当声,最后,首领浑身湿淋淋地回来了。“有水了。”他宣布道。他找到了一个手动抽水泵,并用石头砸动了生锈的把手,好不容易终于弄到了红褐色的液体。马特跟他一起把这些水装进锅碗瓢盆里。
“至少它是湿的。”西恩富戈斯不得不承认水质很差。
“看起来就像泥浆。”里森说。
“放一会儿,杂质就会沉下去,你喝上面的水就行了。”
他们在这里休息,等更安全的黄昏时分再继续赶路。“看来,这里的负责人有一天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马特观察了一圈之后说。一本皮封面的书摊开在桌上,紧挨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他只在电视里看过眼镜,因为后来再也没人戴眼镜了。
“小心那些书,”西恩富戈斯说,“我会把它们交给蘑菇大王,他知道怎么保存。”
里森指着一张照片。“那是一个非洲人。”她说。马特轻轻地吹走照片上的灰尘,看到一个穿宇航服的男人。他站在一架古老的逃生舱旁边,袖子上印着旧美国帝国的符号。
“他是谁?”马特问。然而他们在桌上散落的文件里找不到任何有关他的资料。
他们互相交流着分开的这段时间里都在做什么。西恩富戈斯表明手术室外面的那具士兵尸体是他做掉的。“而我只能逃走,”他说,“玻璃眼的军队人数太多,我意识到边界肯定打开了,便去了全景端口室,不过你已经关上了。那时我发现了臭虫。”
“他怎么样了?”马特问。
“疯掉了,”首领说,“他除了尖叫,就是咒骂,我特别想扔下他不管,但是……”
“你为他感到难过。”
“也不是。他大吵大闹的,我不想让玻璃眼的军队发现他,就把他背到马尔贝尔德的礼拜堂里。阿提米谢修女照料他,而且还不错。我宁愿照顾一只发疯的臭鼬,也不愿照顾他。”西恩富戈斯站起来,把干净的上层水倒进另一个盆里。
“里面有一只死蚊子。”里森抱怨道。
“真美味。”西恩富戈斯把它挑出来一口吃掉。任何东西恐怕都无法恶心到他吧。
马特跟西恩富戈斯复述了他进入玻璃眼的病房前所发生的事,他很震惊。“你杀了里瓦斯医生?”他问里森。
“我想应该是吧,我让玻璃眼抓狂了,”小女孩不安地说,“但里瓦斯医生杀了我最好的伙伴啊。他答应过他不会的,可他还是做了。他做了。”她说着说着就无力地弯下身,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很好呀,我觉得你很了不起,把他变成了蟑螂。如果我有一天当选联合国的统领,我就给你颁发英雄奖章。”
“你说了一个骂人的词。”她说。
“我可以说,你不行。你真的听见里瓦斯医生和他儿女谈论太阳能望远镜底下的房间吗?”
“他们说那里有一个大秘密,他们要臭虫打开它,但他打不开。里瓦斯医生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大人总是忽略小孩子,他们不该那样的。”
“我可从来没有忽视你哦,小女孩,你太危险了,”首领说,“这么说,安吉拉博士和马科斯博士都逃跑了?”
“我想是的,”小女孩说,“不过他们什么战利品也没捞到。我没有说出这部分事实。我饿了。”
他们在食品储藏室找到一些生锈的罐头食物,西恩富戈斯说它们放得太久了不能吃。一大块烤面包被里森一碰就碎成了粉末。
“这里就像一个埃及坟墓,里面有居住者往生之后所需要的一切。”马特想起了阿尔·帕特隆,也想起了米拉索。堆在她四周的鲜花现在肯定已经枯萎了。也许在死人的世界里,它们永远不会凋谢。它们可能还在开放,而她正跟自己所爱的人跳舞。那时,他把音乐盒留在了她的坟墓里。
“壁橱里有衣服,水槽上有牙刷,只是刷毛都掉光了,”马特说,“我们只需要一个棺盖上雕着法老的精美石棺就行了。”还有仆人,他想。真正的法老需要仆人陪他一起死。
“天文台里有个午餐室,”里森说,“你可以在那里喝热巧克力,吃甜甜圈,偶尔还有墨西哥鸡肉卷。我们现在就该去那里。”
“耐心点,”西恩富戈斯往后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你的祖先被人追捕时,可不会发着墨西哥鸡肉卷的牢骚话。他们像狮子一样,等着游戏对手变得粗心大意。”
“所以,我们是狮子呀。”小女孩饶有兴趣地说。
“噢,对呀,我们要捕获最大的猎物。”
“那颗天蝎星。”马特说。
首领满脸微笑地看着昏暗的天花板,上面挂满了古老的蜘蛛网,布满了灰尘:“蘑菇大王认为呆瓜的大脑被天蝎星的能源控制着,而天蝎星则被天文台控制着。我们的狩猎,要从探索太阳能望远镜底部的房间开始。”
马特并不喜欢这个计划,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等待的时间里,他和里森一起在书桌里搜索。其中一个抽屉放满了只能在博物馆里才能看到的钢笔,全都干透不能用了。另一个抽屉里放着许多彩色的纸片,西恩富戈斯说那是用来寄信的,他不得不向两个孩子解释这个概念。除了信纸,还有贴在信封上的永久邮票。
小女孩在地板上铺开一张大图表。图表从折叠处裂成了好几部分。
“看起来很眼熟啊,”西恩富戈斯站起来,用石头压住碎片,以免它们混在一起,“看起来很像生态圈。这里有北欧和非洲,远处是冻原地带,连名字都印在了上面。”
马特在它旁边跪下:“它也可能是空间站。”他们越研究,就越发感到这个可能性更大。图表上布满了奇怪的符号和数学方程式。每一个生态区之间都有几条曲线和各种标注,例如这里标着“高斯”,那里标着“无高斯”。图表边缘写着“500特拉斯。过高?不!”,底部还有两个词,左边写着“结合”,右边写着“非结合”。
西恩富戈斯小心地收起图表,整理成一叠。“这个东西在我看来太晦涩。它很奇怪,我会把它交给蘑菇大王。他比我们懂更多的科学知识,况且他已经活了一百岁了。他说我们太依赖机器了,只知道按钮,而他却知道按钮是如何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