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蹑手蹑脚地穿过环绕着阿尔·帕特隆宅邸的花园。孔雀在他经过时拍着翅膀叫唤。巨型鲤鱼把鼻子从池塘里探出来。这些鱼是老人从日本进口的,很温驯,人们可以喂它们饭团。它们已经两百岁了。这些动物,无论野生还是驯养,都居住在这个花园里,还有那些穿着棕色制服、头戴软帽、辛勤工作的呆瓜。
马特踮着脚尖穿过主屋的瓷砖地板,终于来到他想找的房间里。全景端口屏幕上的图标在旋转,他打算联系埃斯帕兰莎。他想告诉她玛利亚的事,并问问她知不知道如何阻断天蝎星的信号,假如有信号这回事的话。
地板上,屏幕前方,竟躺着臭虫。
“你在这里做什么啊?”马特喊道。他在那个孩子的身边跪下,捧起他的头,那一瞬间,他感到一股低压电流的能量穿过他的身体。
臭虫虚弱地动了动,抬起右手。马特惊恐地看到,他的右手已经融化了,只剩下一些黏糊糊的鲜肉。“他不带我走。”小男孩啜泣地说。
“你把手放在屏幕上了,是吗?”马特说。
“里瓦斯医生叫我打开它,于是我就做了——我做了——”阿尔·比舒的声音越来越弱。
“痛吗?”马特虽然这么问,却不知道如果男孩说痛,他该怎么做。
“那种感觉——很有趣,就像蚂蚁爬上来。它会长回来吗?”
不会的,马特心想,不会的,除非你真的是一只臭虫。“我去问问医生。”他说。
“他不带我走。”臭虫说。
“带你去哪里?”马特明知故问。
“去天蝎星。”
里瓦斯医生就是用这一招欺骗了小男孩。他知道阿尔·比舒有多么渴望去那个理想世界。但他的手太小了,扫描仪没法辨识。它肯定是接受了一部分,否则他早就变成地板上的泥浆了。
臭虫用黏糊糊的手碰了碰马特的脸,那是一个本能的手势,一个孩子想得到安慰,但马特猛地甩开了。那种没有骨头、只有血肉模糊的鲜肉的感觉,太恶心了。他感到胆汁都涌上了嘴里。
“你还能走吗?”
“我试过了,但站不起来。”
马特顿时不知所措。他没有时间背小男孩回马尔贝尔德礼拜堂,他得快点找到西恩富戈斯的位置,并搞清楚那些大型飞船在做什么,为什么有人开机关枪。这时,他发现传送门有变化。屏幕的边缘原本是红色的,当时马特打开部分边界放供给品进来时,相应的部分就变成绿色。而现在,它整个都是绿色的。
这就是医生干的好事,他为此牺牲了这个孩子。他打开了封锁,让鸦片王国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
马特立刻把封锁复原。“这个打开了多久?”他质问道。
“不要生气。”臭虫哀呜道。
“我不生气,但我们可能已经被入侵了。”马特这才意识到小男孩受到太大的惊吓,没法回答问题。“听我说,”他急切地说,“我得去搬救兵,我得集合农场巡逻队,整个国家现在陷入危机,你明白吗?”
“别离开我,”阿尔·比舒用另外那只完整的手抓住马特的衣袖。
马特把他推开:“如果我不去搬救兵,我们俩都没法活命。你是我的弟弟,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你要坚强起来。”
“别离开我!”小男孩开始尖叫。
马特立刻逃出了房间。臭虫的尖叫声一直在他身后回荡,他砰的一声关上门,靠在门上重重地喘着粗气。
身为一个毒品大王,不是为了弹吉他和跳泼格舞的,马特脑海里响起那个苍老的声音,我扔下奄奄一息的母亲,来建造帝国。为了赢得鸦片战争,我牺牲了我儿子菲利普。为了维持和平,我射下了一架客机。
安静,马特说。
阿尔·帕特隆咯咯窃笑。我是一只九条命的猫,我已经活了八次,而你,就是第九条命。
走开!
马特想起自己还没联系埃斯帕兰莎,但他实在不想再进入那个房间。于是,他就跑到兵工厂,希望能找到西恩富戈斯或达夫特·唐纳德,但那里空空如也。大家都去哪儿了?马特很纳闷。这种寂静太不寻常了。
他选了一把电击枪。他从来没用过这东西,现在只能咒骂自己忽略了当毒品大王所需具备的基本技能。他在自己的腿上和前臂上分别绑了一把小刀,还塞了满满一口袋的镇定珠。这种东西扔出去就会爆炸并释放烟雾,那些气体会把人熏晕。当时西恩富戈斯试图到美国去时,农场巡逻队就是用这个办法抓住他的。
马特活到现在,即使遭到追捕时,也从没用过武器。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下得了手杀人。你最好尽快做出决定,阿尔·帕特隆建议道,我们这回可不是踢足球,这是一场pok–a–tok。
马特穿过花园,朝育婴室走去,他认为里森和姆本吉尼应该在那里。他感觉到藏在衣服底下的小刀压着自己的皮肤,脑海里回放着西恩富戈斯迅速抽出匕首的娴熟动作。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做到。他也见过达夫特·唐纳德从裤腿里抽出弹簧小折刀的模样。那不是简简单单的练习就能做到的,但也可以。不过首先,你必须有杀人的念头。你想太多了,阿尔·帕特隆抱怨道。
他一直走在树荫下,每个枝丫的晃动,每一声鸟鸣,都让他畏缩。他不知道危机究竟在哪里。可是,孩子们并不在育婴室。一排看护坐在墙边,他们的脚下躺着一具呆瓜的尸体,也许就是那个让母牛死掉的人。里瓦斯医生要用那只动物来培育他儿子的替代品。
马特又跑到医院的主区,终于见到了正常人。穿白制服的护士们正站在一个手术室外面,还有戴纱布口罩和乳胶手套的医生。手术室的门一打开,医务人员就走了进去。
马特也慢慢地往前走,脚突然撞到某样东西。他低头,看见一具尸体。那是一名士兵,一股滚烫的金属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是被电击枪杀死的,而且就在不久前。马特正要退后,一名穿军装的非洲人突然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大喊:“抓住他!”士兵们瞬间都从手术室里涌出来抓住马特,轻而易举地卸下了他身上的电击枪和刀子,就像剥香蕉皮一样。他们翻出了他口袋里的镇定珠,然而,却是马特自己被雾气熏倒,而不是他的敌人。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