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摆脱达本瓦,情况就变得多么不同!马特之前面对太多问题,他感到无从入手,而现在,他可以放松下来了。他可以花时间处理其他事务。那天下午,他接通全景端口——不顾里瓦斯医生的强烈反对——联系了瑞士、南非和日本的银行,把钱汇到新找的医生们的账户里。他还给埃斯帕兰莎传了一个简讯,让她找些合格的护士和实验技术员来。医院必须赶在他们开始给呆瓜做手术前准备好。
马特从来没摸过钱——在鸦片王国根本用不到——不过他理解买卖的概念。他学过货币起伏,知道多少美元等于多少比索、卢布或兰特。银行对马特来说只是一组数字。拥有一个高数字是件好事,如果它们降到一个临界点,你只要弄几吨鸦片出去,就能神奇地让数字重新上升。
毒品才是真正的钱。毒品和黄金。阿尔·帕特隆有很多这类东西。
马特第一次欣赏自己所拥有的权力。他可以随便买到想要的东西——西班牙城堡、宇宙飞船、埃及金字塔——然后它们就会被运到他面前。男孩们过来玩时,他可以给他们举行一个比阿尔·帕特隆生日宴会还棒的派对,而且不会有那些无聊的演讲或拘谨正式的晚餐。
敦敦喜欢什么呢?足球。马特可以从阿根廷和巴西引进最顶尖的足球队。查丘喜欢音乐,马特就邀请世界上最棒的吉他手。菲德里托喜欢摔跤手,或应该这么说,是他的祖母喜欢摔跤手,还给他讲他们的故事。每当提到阿尔·普雷策尔,小男孩的眼神就快活起来,因为阿尔·普雷策尔能把对手绑得动弹不得。菲德里托另一个最喜欢的摔跤手是阿尔·赛乐罗,那个“盐瓶”,他总是趁裁判不注意看时往别人眼里撒盐。不过最棒的还是阿尔·穆尼考。他那么高贵,从来不玩卑鄙的招数,而且长得好看,每次一走进擂台,女孩子们都会兴奋得晕过去。
准备派对的想法让马特激情澎湃。事实上,他的确还在发着烧。里瓦斯医生命令他去床上休息,而马特却想:我不要去床上。我是一个毒品大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他累得无力争辩。
他精神抖擞地醒来,充满了自信。得回阿左了。医生们几天后就会到,他得准备派对。而且,他想念塞丽亚、达夫特·唐纳德和奥迭戈先生。他要运用新发现的权力给每个人送礼物,但是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给不了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达夫特·唐纳德想要他的声音,奥迭戈先生想要他的听力。而塞丽亚,什么奖励才能报答她全身心的付出?
他正在医院的卧室里喂米拉索吃早餐时,西恩富戈斯闯了进来。首领小心翼翼地关好门,用一根棍子扫遍了墙壁、天花板和地板。
“有麻烦吗?”马特边说边把米拉索制服上的吐司碎屑捡干净。
“以防万一,”西恩富戈斯说,“这个房间没有监听器或摄像头。”
“很好。”马特心不在焉地说。
“一个毒品大王永远不该这么放松,”首领说,“你表现得好像一点儿都不关心这个世界,只知道给你的宠物呆瓜清扫碎屑,谁知道这时候敌人在你的背后正策划着什么阴谋呢。”
“即便是阿尔·帕特隆也有假期吧?”马特反驳道。
“他的确有,但也是在他老了的时候,而且各地都有保镖和杀手。在他年轻时,他连睡觉都睁着眼。”
马特叹了口气:“我可以叫里瓦斯医生过来吗?”
“不行!”西恩富戈斯嚷道,“不行,”他又温和地重复了一遍,“里瓦斯医生正是问题所在。”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他救了我的命啊。”
首领拉过一张椅子凑上前来,仿佛认为有人正在偷听:“他是个杰出的科学家,不过他有一个家庭要去保护,这一点使他妥协。”
马特仔细地看着西恩富戈斯,这时,一件事从他脑海深处浮上来:“我知道里瓦斯医生是跟他父亲、妻子和三个孩子一起来的。”
“他父亲死于心脏病,妻子在阿尔·帕特隆把他的一个儿子变成呆瓜之后就自杀了。那个呆瓜还活着,一个深度受损的人能活这么久的确很神奇,不过,医生拼了命也会保护他。我相信你应该见到那个在水池里清理落叶的年轻人了吧?”
马特想起来了。里瓦斯医生肯定是故意选那个走廊,这样他就能看着他的儿子。“另外两个呢?”
“他们在天文台工作,就是我们飞进来时你看见的那个大天文台。你要记住,医生为了保护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西恩富戈斯往后一靠,略有期待地望着马特。过了一会儿,他说:“仆女,到厨房去。”她立刻站起来,却又停下来看着马特。
“没关系,请到厨房去吧。”马特说。
“你看见了吗?”等她一走,首领立刻惊叫道,“她在等你的准许。”
“可能她喜欢我吧。”
“她所受的训练是要服从每个人,而不是选择听从谁,”西恩富戈斯说,“厨师说当她离开你时就会紧张,那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呆瓜如果处于太大压力下就会崩溃,然后死掉。”
马特怔住了,他不是有意要使她处于危险境地的:“那我该怎么做?”
“别再试图唤醒她了,我的帕特隆。让医生去做吧。现在,我们手头上有更重要的问题。里瓦斯医生对您撒谎了。”
更多的麻烦,马特心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已经准备好调动自己的神经了:“什么事?”
“我带你去看会更好,跟我来吧。”西恩富戈斯说。
跟他走的意思就是穿过花园。首领一边漫步一边解释他准备收集哪些植物给埃斯帕兰莎。他已经抓住了几种松鼠。这里的松鼠太多了,你只需要拿出一个坚果,它们就会跳进你的怀抱。他还挖了一些野花收集种子。“你得收集整个群落,”他解释道,“你不能把长在一千英尺处的碱性土壤里的品种跟长在五千英尺处的酸性土壤里的品种混在一起。你还得收集跟它们生活在一起的细菌和真菌。”
马特对土壤样品不感兴趣,不过他推测,这些对话只是要掩饰他们的真正目的。他知道整个天堂到处藏着麦克风和摄像头。阿尔·帕特隆热衷于窥视。里瓦斯医生也会追踪他们的行动,但是那有什么用呢?
医生有一个家庭,此时,那个开始出现在马特脑海里的想法开始变得清晰。除了在电视里的所见所闻以外,他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在电视里,人们有兄弟姐妹,有儿子和女儿。敦敦有父母,查丘也是,菲德里托有一个可敬可爱的祖母。
在鸦片王国里,除了阿拉克兰和他们的客人以外,没人有家庭,也没人结婚。马特在浮游生物工厂遇到那些男孩子,才知道自己在鸦片王国的生活有多么不正常。
他们来到一座供奉马尔贝尔德上帝的室外神殿,马特尴尬地看到一座石膏小雕像,雕的是年轻的阿尔·帕特隆,他身上松散地挂着一些银饰。西恩富戈斯低头画着十字。“那不是一个真正的圣人。”马特说。
“我要把祈祷传给上帝,”首领说,“至于由谁来传达信息并不重要。”
正对着神殿的背面有一座房子,几乎完全掩藏在藤蔓里。马特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叫喊声:“别碰我!”是里森!他正想跑过去,却被西恩富戈斯拉了回来。
“让我来处理。”他说。马特看见建筑门口两边的阴影里站着两个保镖,他们穿着阿尔·帕特隆喜欢的那种特制黑西服。这么说,他们并没有全死在葬礼上,有些人还在这里,马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西恩富戈斯漫不经心地朝他们走去,说:“我来处理电路问题。”
“什么电路问题?”其中一名守卫吼道。
“电路漏进墙里了,碰到的人会触电。”首领说。
“没人告诉我这件事。”另一个守卫说。
“里瓦斯医生刚刚才联系我的,他担心孩子会触电身亡。”
提到这个,守卫们紧张起来。“别胡说!我不知道电线漏电。你有通行证吗?”第一个男人问。
“在这里。”西恩富戈斯慢腾腾地打开一张叠好的纸,两个男人弯腰去看。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首领突然从肩套里抽出一把电枪,把两个人全击倒,还射了两次,马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你杀了他们!”男孩喊道。
“还没死,”西恩富戈斯用脚戳了戳其中一个人,“对付这些大猩猩,你就得射两次。”说完,他弯腰把他们身上的武器拿走。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不会伤害我啊,我是帕特隆。”
“要他们认为你是才行。”首领说。
“他们被植入芯片了,他们不能攻击我的,就像你——”马特刚要说,立刻意识到自己犯错了。农场巡逻员被植入芯片,但他们不愿提起。西恩富戈斯靠在门框上喘着粗气,脸上已经露出了狂怒的表情。
“是塞丽亚告诉你的,对吧?”他强压住情绪,声音都颤抖了。
“不要怪她。我是帕特隆,我得知道任何事,”马特说,“她说,每个人都——”他搜寻一个词——“被控制了。”
“你可以这么说。”
“但你的智商没有受到伤害呀。”马特试图保留首领的尊严。
“他们要是不来骚扰我的灵魂就好了,”西恩富戈斯无力地笑了笑,“里瓦斯医生如果正在看监视器,现在大概尿裤子了吧?过来,你必须知道他究竟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