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抵唇

在陆霁尘怔愣的目光里,岁樱双齿一抵,软肉和汁水炸开,伴着葡萄皮上浓郁的玫瑰香,彷如一整罐的蜜糖在她口中铺开、流淌。

而被岁樱捏在指尖的那颗比刚刚更红更大的葡萄还抵在陆霁尘的唇上。

见他不张口,岁樱便大着胆子,得寸进尺地在他唇缝间蹭了蹭,“你尝尝嘛,这颗肯定比我嘴里的更甜!”

陆霁尘这才回过神来,抬手接住的同时,他收回视线,眉眼微垂。

他应该说谢谢,但是他忘了。

看着指尖的那颗椭圆形的葡萄,想着刚刚她鼓起的右腮,陆霁尘短暂迟疑了一下后,将葡萄放进嘴里。

“陆叔叔,”岁樱歪着身子侧靠着沙发背:“我可以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朋友吗?就是之前在医院里的那个女孩子。”

陆霁尘点头:“可以。”

“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岁樱又捏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陆霁尘说:“你如果觉得闷,可以让你的朋友过来陪陪你。”

他的回答多多少少让岁樱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不喜欢陌生人来你家。”

陆霁尘扭头看她。

“小叔说你喜欢安静,”岁樱解释:“不过你放心,她只是来给我送东西,不会在这待很久的。”

说完,岁樱又捏了一颗葡萄往他面前送,不过这次没有送到他嘴边,而是他胸前。

陆霁尘没有接:“你自己吃吧,”他起身:“我先上楼了,你不要看太晚。”

岁樱仰头看着她从自己身前走过,再目送他上楼的背影、侧影......

如果没有吃到那颗葡萄,她这个时候一定会超级超级失落,但是现在,哪怕是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她都眉目含春、嘴角含笑。

客厅的电视关掉了,留了天花板一圈的射灯。

卧室旁边的卫生间里,除了有哗哗水声外,还能听见很轻缓的钢琴曲,是上次在医院,陆霁尘给她听的那首《Free lucky》。

方形的花洒下,一粉一白的两个塑料小凳子,岁樱坐了一个,包着脚套的左脚翘了一个。

陆霁尘给她送来的两瓶洗发水和沐浴露,一瓶放在地上,一瓶被她拿在手里。

“弥。”岁樱一边默念着沐浴液瓶子上的名字,一边从泵口压出了一点到手心。

清清淡淡的木香,有一点点的酸,猜得没错应该是雪松林。

岁樱用中指在手心揉了揉,再闻,酸中带涩的青皮柚的味道便出来了。

岁樱洗了有史以来耗时最长的一个澡,卫生间门一打开,满室的热气往外涌。

而门的斜对面正好就是楼梯口,看见扑出的热气,陆霁尘下意识收回往下迈的脚,一个停顿都没有就转了身。

岁樱穿着那条可爱又不失仙欲的宫廷风睡裙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楼梯间的人影已经消失。

被热气蒸得太久,她脸上红扑扑的,轻纱裹着的长袖里也依稀能看见粉里带着红。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鼻息间全是浓郁的青皮袖子香。

她觉得今晚一定能睡一个美美的好觉,可惜,她抬手摸了摸被挽在脑后的湿发,头发还没吹。

二楼的房门紧闭,没来及装水的水壶还被陆霁尘握在手里,他站在门后,轻轻吐气,庆幸自己转身够快,没有让尴尬发生。

但是也心有余悸。

之前他所担心的各种不方便终于在第一天的晚上露出了苗头。

手里的水壶被他放在斗柜上,拨通沈确的电话后,他去了窗边。

“你什么时候回国?”

“怎么了?”

陆霁尘没有细说:“就问问。”

沈确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他的,刚把人接回家还不到一天就开始‘催’他,肯定是他那侄女惹祸了,但是他不能细问,一旦问了就不好收场。

“我这边可能还得一段时间,你也知道,我哪次赢了个大官司都会给自己放一个长假的。”

“那你——”

话筒那边的一句黏糊糊的女声打住了陆霁尘后面想说的话。

“你忙吧,我先挂了。”

手机还没来及锁屏,又一个电话进来。

看着屏幕上的来电名字,陆霁尘拇指停顿了两秒才滑了接通。

“喂?”

“陆叔叔,”岁樱站在楼梯口往上看:“你楼上有吹风机吗?”

“有,”陆霁尘转身往卫生间去:“我给你拿下去。”

等他拿着吹风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又突然停住脚。

正值夏天,她又刚洗完澡......

心里闪过几个不确定的可能性后,陆霁尘转身回到卧室。

挂断不过分把钟的手机又再度拨回去,话筒那边传来软乎乎的一声:“陆叔叔?”

陆霁尘问:“你在卧室还是卫生间?”

岁樱说:“我还在楼梯口。”

陆霁尘不想有任何尴尬的可能性发生:“你先回卧室等着,我等会儿给你拿下去。”

问人借东西,哪有在房间里等着的道理。

不过岁樱还是听话地“哦”了一声。

五分钟之后,陆霁尘拿着吹风机下楼,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他先是看了眼楼梯口,而后又看向斜对面的两扇门。

眼看还剩两个台阶就要踩到平地——

“陆叔叔。”

陆霁尘右脚猛然一收。

岁樱坐在沙发里朝他挥手:“我在这!”

在下楼之前,陆霁尘想过她会不会穿一件吊带裙,又或者露肩露腿......总之就是女孩子洗完澡的各种舒适、各种清凉,但却不方便被人看见的那种,却没想到,她会像现在这样,穿一件不仅长袖,裙摆还长及脚踝的裙子。

这种想象和现实的差异让他彷如一桩木头般的站在台阶上,直到瞳孔里的人颠着脚蹦跶了一下,陆霁尘才猛然回过神来。

“不是让你在房间里等着吗?”陆霁尘下至平地,走到她面前。

岁樱傻笑了一下:“问你借东西还在房间里等着,那多没礼貌呀!”

陆霁尘看了眼她的脚:“脚套还好用吗?”

“那当然,”岁樱翘起左脚给他看:“一点水都进不去!”

“那就好,”他举起手里的吹风机:“我给你放卫生间。”

岁樱拄着拐杖落后他几步,等陆霁尘从卫生间里出来,岁樱刚好走到门口。

两人一左一右给对方让路,却又没什么默契地挡住了对方的路。

最后还是陆霁尘往后退了一步:“你先进来。”

卫生间里的热气还没有完全消散,湿漉漉的热气里,柚子香清晰萦绕。

岁樱突然想起来:“陆叔叔,你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都给我用了,那你怎么办?”

“楼上洗发水还有,沐浴露我也不是每天都用。”

“哦......”

“你吹头发吧,”陆霁尘往外指了指:“我先上楼了。”

“好。”

目送他头也没回的上了楼,岁樱转身回到镜子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岁樱差点倒吸一口气。

自己竟然穿了一条长袖的睡裙!

难怪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她的眼神懵懵的!

“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太保守了呀?”

头发也没来及吹,岁樱就回到了房间,给邱黎黎打电话诉苦。

邱黎黎叹气:“那不然你还想穿什么,吊带V领,露胳膊露腿,给他来一个深夜诱惑?”

被她这么一说,岁樱脑海里闪出画面。

“你说......我如果真的穿那种,他会不会——”

“会!”邱黎黎想都没想就打断她:“他绝对会把你扫地出门!”

岁樱撇嘴:“至于吗?”

虽然邱黎黎只见过那位陆教授短短两面,抛开那张脸,她对陆霁尘最大的印象就是一个资深古板男。

“我的大小姐,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赶快把你的脚养好搬回来吧!”

“我不要!”

“怎嘛,”邱黎黎好笑一声:“你不会动真格的要追人家吧?”

“那当然,我都住进他家了,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

邱黎黎觉得她无药可救了:“所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直接告白?”

告白的确是一种追人的方式,但岁樱还真没有这种打算。

“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会有这么古早的想法?”

古不古早,邱黎黎不知道,但她知道岁樱一向说到做到,她吞咽了一下,“难不成你还准备生扑啊?”

岁樱故意逗她:“也不是不可以——”

“岁樱!”如果不是隔着手机,邱黎黎都想敲她的脑袋:“我警告你,你最好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个时候说她想法乱七八糟了。

也不知是谁翻墙去看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簧漫还不忘截图发给她!

岁樱低头闻了闻领口,全是青皮柚的味道。

那种感觉,就像躺在某人怀里似的。

“等你明天来了再说吧,我头发还没吹呢!你别忘了把我衣柜里的裙子都给我带来啊!”

邱黎黎“嘁”了声:“当初也不知是谁说就只要带两条裙子的!”

当初是当初,但是现在,她改变了策略。

楼下的灯早早地关了,二楼的窗户却久久地亮着。

陆霁尘习惯睡前在书房待到十一点,但是今天他却因为心里生出的羞愧感而无法静下心来,所以他去了三楼的暗房,将上个月在擎山看日落时觉得拍的不好的照片都洗了出来。

凌晨一点,他回到二楼,拿起之前空掉的水壶去了楼下。

等水烧开的间隙,他看了眼岁樱住的那间卧室,眼神收回的时候,不经意又瞥到了卫生间的门。

门敞着,光投进半扇。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走过去将门关上,这是他的习惯。

但是现在,他仅仅只是收回视线,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颗青柠,洗净、切片,放进凉水壶里。

厨房的台阶边缘亮着一圈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渐远,灯灭。

清明月色从窗外铺进来,窗开半扇,有风灌进来,卷着浅色的窗帘轻摇慢荡,也吹乱了流理台上攀升的徐徐热气。

岁樱睡了久违的一个懒觉,薄薄的被褥被她蒙过了头顶,鼻息间全是柚子的沐浴香。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枕头下的手机就被她摸到了手里,看见屏幕上的时间,她脑子“嗡”的一声。

第一天住进来就睡到了十点,岂不验证了沈确口中的“懒”?

料定陆霁尘不会在她还没出门之前进来,岁樱用了最快速度换好衣服,又轻颠着脚将床整理平整,最后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做出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

眼看半小时过去,外面依然没传来任何动静。

难道他也有睡懒觉的习惯?

一番纠结后,岁樱去了门后,耳朵趴门地听了半分钟,依旧没声音,她拧下门把,从渐开的门缝里一点点往外看。

就是那么巧,一个人影从门口闪过,岁樱条件反射地将门一关。

落锁的声音让陆霁尘停下脚。

门后,岁樱眼泪都要恼出来了。

紧接着,敲门声传来,岁樱来不及多想,迅速颠着脚回到书桌前坐下。

一连几个深呼吸后,岁樱才把手放到电脑键盘上:“进来。”

门开,陆霁尘见她坐在书桌前,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刚刚不是你开门吗?”

太过心虚,岁樱视线都没敢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是风吹的!”

她这么一说,陆霁尘自然而然就看向她对面。

窗户紧闭。

岁樱依旧没敢看他,抬起两只胳膊举过头顶,一边扭着腰,一边打着哈欠说:“终于画完了!”

因她的动作,陆霁尘的目光从窗户那儿收回:“什么时候起来的?”

“七点?”岁樱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也没看时间,反正那会儿太阳还没出来。”

今天外面下了雨,到现在太阳也没露面。

不过陆霁尘没去纠结这些一眼看破的东西。

“早饭在厨房,要给你热一热吗?”

都快十一点了,还吃什么早饭呀!

岁樱问他:“你也刚起来吗?”

她用的是“也”,但是她自己似乎没意识到。

陆霁尘压了压嘴角的笑:“嗯,我也刚起来。”

岁樱撑着桌边起身,声音带着几分得意的揶揄:“没想到堂堂陆教授也会睡懒觉呀!”

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结果门口传来一句:“你拐杖呢?”

拐杖......

岁樱表情一呆,看向床两侧:“咦,我拐杖呢?”

等她想起放卫生间的时候,陆霁尘已经拿着拐杖进来。

“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颠着脚走路的吗?万一跌倒,你是要再进一次医院?”

虽然他不是教训人的语气,可正因为声音里那股古井无波的冷静,才更让人心生畏怯。

岁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知道错了,陆叔叔,我保证,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虽然岁樱从小学习成绩不错,但这不妨碍她经常挨老师的训,所以在认错这件事上,她满满的经验:不要顶嘴,把所有的错都抗下来,立下保证。

当然,这得基于她的确犯了错,且不会有一丁点的委屈。

而陆霁尘虽说在学校里当了两年老师,但他从未训斥过学生。

当然不是他够宽容,而是他的学生都很听话,迟到旷课、交头接耳、偷吃零食这些普遍存在的现象,鲜少会在他的课上发生。

昨天因为拐杖的事他就说过岁樱,当时她还三指发誓下次不会。

结果二十四小时都没到,她就下了第二次保证,可见她压根就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但是有句话叫事不过三。

“我刚刚叫了餐,如果你现在不饿,可以等午饭送来再吃。”说完他出去。

虽说他没再纠缠这事,但岁樱看出他生气了。

在房间里“反思”了十分钟,岁樱拄着拐杖出门,结果客厅和厨房都不见他人影。

陆霁尘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无论工作日或节假日,他都是七点起床。

今天是因为下雨,他才没有晨跑,但是九点的时候,他去过一次院子,去看风雨兰有没有开花,因为花架正对窗户,他不算刻意地看到了窗边空荡荡的书桌。

所以岁樱一连撒的那几个谎,他都识破没有戳穿。

踩着梯子从书柜最上面一层拿下一本书的时候,想起某人撒谎时的一脸淡然,陆霁尘摇头轻笑。

双脚刚踩到平地,“叩叩”敲门声传来。

家里没别人,想到她拄着拐杖上楼,陆霁尘看向虚掩着的房门时,眉心紧了紧。

就在岁樱再次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

陆霁尘看向她的脚还有脚两边的拐杖:“脚不疼了?”

都过去一周了,早就不疼了。

但是为了让他心疼一下下,岁樱噘嘴:“当然疼了,”她低着头,像是认错,又像是哄人:“但你不是生气了嘛,我就想着上来哄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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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开《心动难捱》,婚后动心的先婚后爱。

文案:江棠梨和京市那位只手遮天的陆家掌权人陆时聿结婚了。

一个是众星捧月,经常流连酒吧夜场的的富贵娇气花,一个是不苟言笑,冷肃感极强的商业大佬。

婚后半年,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楼上楼下地住着,面都见不着几次。

直到陆老爷子住进来。

起初,陆时聿只是不想让长辈起疑才和她睡一床。

后来,他可怜她身子骨凉才会在深夜搂住她。

再后来,他开始不抱着她睡不着。

不过一场纯粹的商业联姻,江棠梨只想混沌过日,她不缺钱,也不缺姐妹,更不缺能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的小哥哥们。

可最近她发现,以前围着她团团转的小哥哥们开始避她如蛇蝎。

闺蜜见她愁眉不展,笑侃:“难不成你家那位还不如外面的小哥哥?”

江棠梨摆弄着手机吊坠上那颗,陆时聿从拍卖会拍来的天价钻石,噘了噘嘴:“家花哪有野花香!”

二十分钟后,江棠梨被陆时聿堵在了酒吧外的巷子里。

光照不进来,只有头顶孤冷月色,他的脸藏在清辉与阴影交错间,沉沉音色压不住他满腔的醋意。

“陆太太,昨晚你趴我身上的时候,怎么不说家花不如野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