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盂说的果然没错。
他们顺着小道再走了几分钟,就看见了一间废弃的小平房。平房歪歪扭扭地落在地面,一副将倒不倒的模样,朱红色的旧门微微敞开着,呼啸的风顺着门缝往里吹,发出令人直冒鸡皮疙瘩的哀鸣声。
看样子诡异极了。
“就是这儿吗?”万遥看向程青盂。
程青盂将手机电筒对准破旧的大门,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潇潇赶紧凑到了门口,冲着屋内喊道:“蓝蓝!蓝蓝!你在里面吗?”
“你能不能听见我们说话啊?你是不是就在屋里面啊?蓝蓝!蓝蓝?”
屋内传出呼啸不止的风声,又卷出一些陈年旧土,除此之外就再无别的动静了。
谢潇潇着急了:“怎么办?好像没人啊!”
“会不会继续往前面走了?”林子合也猜测道。
贺秋也说,“要不咱们也去前面看看?”
这座房子破旧而不堪,既不挡风也不避雨,破旧的陈设看着极具年代感。黑漆漆的云层在天上翻涌,沉寂的氛围从门口一直延续到天际。
最邪门的是,房屋大门口垂着一条白色哈达,哈达的另一端还拴着个红色陶罐,陶罐就随着夜风在房梁顶上来回晃动。
万遥顿时也猜到了他们的顾虑。
“怕什么?来都来了,进去看一眼。”她哈了一口寒气,“万一魏蓝就在里面呢!”
贺秋指了指房梁上的小陶罐,小声商量:“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直接进去多冒昧啊?……”
“对呀。”谢潇潇也有些害怕,“感觉这里阴飕飕的,怪吓人的,蓝蓝肯定不会进屋的!”
程青盂双手放在衣兜里,似乎看懂了他们在顾忌什么,最后优游不迫地耸了耸肩。
“行了,等着吧。”
“我进去看。”
谢潇潇闻言吓得直接上手了,一把拽住了程青盂的胳膊,面上带着些有怪勿怪的心虚感。
“等等等,程师傅,你下午不是才说过吗?”
程青盂停下:“说过什么?”
谢潇潇皱眉:“当地的丧葬风俗啊!”
程青盂站着没动,看看林子合他们,又看看谢潇潇,最后没忍住笑了一下。
难怪这几人一惊一乍的!
下午他开车的那会儿,见他们都在车上打瞌睡,于是便起了个闲聊的头。最后也不知怎么的,扯到了藏区的丧葬风俗。
他就介绍着啊,其中最常见的便是天葬,在人死后将其尸身运往天葬台,让秃鹫等鸟类进行啄食,以此达到“舍身布施”的最高境界。
除此之外又提到了水葬,将离世之人的尸身丢入水中随波追流,是故藏民也鲜少食用鱼类。
当下这车上的年轻人脸色都不怎么好了。
再后面晚餐的时候程青盂又注意到,林子合几人都还深陷这个话题,甚至连桌上的牛羊肉都难以下咽,只有万遥独自缩在角落里吃得津津有味。
“这座房子空很久了。”程青盂解释道。
言下之意很明显,这里不会出现他们畏惧和害怕的事情。
谢潇潇这才将手放下,半信半疑:“蓝蓝应该也不敢进去吧……”
万遥紧盯着两人的动作,谁知谢潇潇话音刚落,旧屋里就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响。
连续的划拉声后,又夹杂着山石泥沙滑落的声响。
“你们听。”万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余下几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屋内传出的动静,确认无误之后纷纷瞪大了眼睛。
“里面好像有人。”万遥最先反应过来。
话毕,她毫不顾忌地推开了虚掩的门,开始在空旷的屋内四处寻找。
谢潇潇吓得直呼:“哎,你别着急进去啊!”
林子合也喊了声,“万遥!等等!”
好在程青盂离门并不远,索性也跟着她钻了进去。林子合与贺秋默默对了个眼神,也跟着万遥他们进了屋。
“魏蓝。”
“魏蓝!”
万遥在客厅里逛了一圈,嘴里喊着魏蓝的名字。
当她再度转过身之时,又撞进了温热的胸膛。程青盂的身体近在咫尺,衣襟散发着清新独特的气息,与他车上垂挂的香囊气味有些相似,有藏药的沉厚与苦涩,也有花料的香甜与清新。
这种朦胧又神秘的氛围,最易蒙蔽摧毁人的心智。
不及她反应,程青盂又垂下眼皮瞧她,“这是第几次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万遥揉了揉鼻尖,赶紧拉开距离,“你赶紧把手机电筒打开。”
程青盂扯扯衣服,巡视漆黑的屋子,冷冷道:“自己弄。”
下一秒,冰冷的小手探入了他的外套口袋。
程青盂一怔,“你做什么?”
漆黑的环境中总是充满未知的神秘,好在她也看不清他的神情,遂大着胆子将手伸进他的衣兜里,毫不避讳地翻找着:“你不是让我自己弄吗?”
“……”
程青盂的腹部能清晰感知到她手上的动作。
“你自己没手机?”他气得咬牙切齿。
车钥匙,卫生纸,糖……?
找到了,手机。
万遥这才从往后退了几步,“我有啊。”
她又按了下主屏幕上面的电筒,“不过没电,关机了。”
程青盂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淡淡散散地盯着她一举一动。
沉默几秒。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林子合忽地跑了进来。
“还没。”万遥将光对准客厅后面,“去后面看看。”
谢潇潇躲在贺秋的身后,两人四处张望着,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哧——
哧——
万遥和程青盂顺着那阵动静走出了客厅,手机电筒里的光照亮里屋厨房时,魏蓝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蓝蓝!”
谢潇潇也顾不上害怕,朝着好友飞奔而去。
谁知魏蓝仿佛没听见一般,甚至也肯抬头看他们,继续用手扣着墙壁的石灰皮,墙角已然被她挖下一大片来,地面落满了灰白相间的泥。
“蓝蓝!”
“蓝蓝,你怎么了啊?”
“你快别弄这墙壁了,你看看你这指甲,都快磨出血了!……”
魏蓝依旧不听谢潇潇的劝告,反而加大了力度去扣墙面,整个人的动作瞧上去十分狂躁,仿佛这墙壁后面有座金山似的。
“蓝蓝!”
“蓝蓝……”
谢潇潇又急哭了,回头看向几人,“这该怎么办啊?”
魏蓝迅速地举起手,五指再次伸向墙面,从上而下拨动着墙皮,表情瞧上去麻木又僵硬,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就像要失去控制一般。
贺秋凑到林子合耳边:“怎么这么邪门儿啊?她会不会是撞邪了啊?”
林子合没说话,又听见贺秋抱怨:“我靠,我真的浑身都冒鸡皮疙瘩了!”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会真有什么怪东西吧!?”
魏蓝的情绪越发失控,手上动作也不曾停下,面色突然发白,宛若被无形之网蒙住了脸,就连呼吸频率都变得奇怪起来。
万遥刚发现有些不对劲,魏蓝竟毫无预兆地发着抖,最后直接往后面倒了下去,吓得谢潇潇往后躲了一步。
“蓝蓝!”
“蓝蓝!”
谢潇潇又扑了过去。
万遥见状也朝那边跑过去,魏蓝已经呈现出一种精疲力尽后的昏迷状态,整个人倒在地面一动不动的。
林子合和贺秋也都围了上去,急切地关注着魏蓝的动静。
“散开!都散开!”
万遥将手机塞回程青盂手中。
“你们都别围着了!散开一点!”
她重声命令道。
这座旧房子常年失修,又无人打扰,灰尘极重,而这个位置恰好在不通风透气的角落里。
万遥不顾谢潇潇的阻拦,赶紧将魏蓝调整成侧卧位,又上手解开她的外套扣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颈动脉。
谢潇潇吓得不敢动弹。
林子合突然反应过来,“打急救电话!我现在就去……”
贺秋质疑:“这边这么偏僻,能有救护车过来吗?”
林子合:“别管了,先试试!”
万遥见魏蓝的呼吸越发缓弱,遂又扭过头来问谢潇潇:“药呢?”
谢潇潇被她吼得愣住了。
“她随身携带的药呢?”
谢潇潇这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也顾不得抹去脸上的眼泪,只好哆哆嗦嗦地蹲在地面,开始翻魏蓝包里的东西。
她越急就越乱,怎么都翻不到那个小药瓶。
万遥平静地瞥了她一眼,直接从她手中抢过挎包,拎着一角将包里的东西往地上倒。
两人终于在一堆化妆品和零食中,找到了那个仅有两节食指大小的分装药瓶。
“这是她的?”万遥问。
谢潇潇点点脑袋:“是,这几年蓝蓝一直都把这个小瓶子带在身上,我看见了好多回……”
万遥也不再犹豫,拧开药瓶的瓶盖,倒了一粒塞进了魏蓝的嘴里。
“水。”万遥担心她被药丸堵住呼吸道。
谢潇潇又打开矿泉水瓶,用瓶盖接了些水喂到魏蓝的嘴里。
“你再问问他们,有没有带氧气瓶过来?”
谢潇潇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刚准备转身,就碰上了折返的林子合和贺秋。
“你们有没有……”
贺秋忙取下随身背包,打开拉链翻找东西,“氧气瓶是吗?我还有一瓶没拆封的。”
万遥抬头看了一眼,“先准备着,等她醒来可能会用得上。”
林子合和贺秋隔着些距离远远站着,衣袋里的手机电筒透出微弱的黄光。
谢潇潇浑身发抖,缩在角落里哭哭啼啼。
程青盂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万遥刚刚才冒出这个想法,又见程青盂面色淡然地迈着步子走了回来,一步,又一步,逐渐扫去身后的黑夜力量,莫名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已经联系上附近的卫生院了。”
“救护车在赶来的路上。”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