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寂静,万物屏息,就连风都失去踪影,池岸旁树影衰沉,满园池水随着那破碎的油灯死去,明明已经不再具有鲜活生命力,却有力量搅磨着周宿冰冷的身体。
叶青尧的眼神和从前一样淡漠冷静,只是周宿还是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她看着他,像是在思考和审视,重新评估和决定。
周宿心高高悬起,紧张情绪堵在嗓子眼,令他嗓音不可抑制地沙哑起来。
“青尧……”
叶青尧朝外面走,周宿连忙从池塘里爬起来跟上去,“青尧,你别生气,我赔给你!”
她忽然转过身来,眼神锐利。
周宿没敢动,被她眼神震住。
从认识叶青尧到现在,他从她身上看到的都是一个“淡”字,情绪总是稳稳当当,待人接物平静疏离,从没见她发自内心的笑过,也从没见她为哪件事生过气。
可现在,周宿感觉到她是真的生气了,那油灯一定对她非常重要,她每次看书都会让它陪伴,走到哪里,就算去周家都要带上,现在却被他打碎了。
周宿难得手足无措,“我知道你生气,我也知道让你别生气这样的话毫无作用,我可以赔给你的!你瞧。”
他连忙捧起刚刚被自己捞起来的夹竹桃花饰品,它的花蕊上还有水珠,乖巧的躺在周宿手心,逼真得像是一朵刚被折下来的真花。
“我可以做一盏新的油灯给你的,这个饰品就是证据,我可以做得很好的,你相信我!”
然而要让他失望了,叶青尧冷漠得没有看一眼,任凭什么样珍贵的东西都毫无兴趣。
她忽然弯了弯唇,朝前走,周宿被她凛然气势逼得后退,堪堪站在了池边摇摇欲坠。
如莺婉转的声音动人,说的话却锋利刺人,“周先生凭什么觉得区区一个你,可以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
她语气很淡,一句简单的发问,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里头隐含的睥睨和高高在上,却又充满击杀力,击溃周宿本就剩得不多的心力。
凡人而已,凭什么妄想?
竟然觉得这样微薄的技艺可以得到她的青睐。
他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那些对别人来说耀眼瞩目的家世和身份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脱离周家,失去了那些财富,他什么都没有,能做的竟然只是种点花,来道观做点家务,明明简单而平庸,却自认不清,痴心妄想用这样的方式吸引她注意。
他在做什么愚蠢可笑的事情!
一种从未有过的卑怯感让他匆忙别开视线。
周宿捏紧手中夹竹桃花饰品,好在尖锐的地方磨破手心,外在的疼稍微缓解身体内部心口的痛。
“周先生想要的,我给不了。”
不。
不是给不了。
是不想给。
周宿鼓起勇气,用带血丝的手轻牵住她衣裙一角。
树梢斜影暗暗,池水潺潺汀汀,他俊冶的脸庞充满苍白脆弱,被凄凉刻画出形消如骨,决绝而阴郁,却又楚楚可怜。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父母,没有家,没有爷爷,只有她,唯一的她。如果连叶青尧都不要他,周宿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坚持下去。
“所以以后不要再来了。”
周宿立刻抓紧她的衣服仓惶摇头,他想求,可喉咙堵得痛,已经尝试过,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希冀眼神看着她。
叶青尧淡漠拂开那片衣裙,扫来的目光轻飘,无足轻重,犹如在看廉价物品。
“周先生,我一心向道,不谈恋爱。”
所以他的付出和努力都是在做无用功,根本没可能打动她。
叶青尧很轻易就掰开他的手。
她的意愿,周宿总是舍不得违背,看了看空荡荡满是血的手掌,再去看叶青尧背影,她果然没有丁点留恋。
叶青尧经过几盆花,没看里头茁壮成长的花苗,喊来小辣椒。
“砸了吧。”
周宿浑身僵硬。
小辣椒“啊?”了一声,立刻看向周宿。
他眼神心碎,竟有点儿泫然欲泣,想求情又不敢求情的样子。
小辣椒觉得他可怜,也挺喜欢这些花,试探着说:“……我看这些花就快开了,要不,过两天再砸?”
周宿充满期待,紧盯叶青尧侧脸。
可是,事与愿违。
“现在就砸。”
叶青尧声音轻柔,不容置疑。
小辣椒晓得小师叔脾气,没敢再多说,找来斧头把那几盆周宿精心培育挑来的花一盆一盆砍烂。
心意算什么,精力算什么,满心期待算什么,她用这样冷血的方式告诉他,这就是痴心妄想的代价。
面对着满地泥土和花苗尸体,叶青尧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离开时,脚从碎掉的花苗踩过,周宿怔怔看着,很久也没有收回视线。
小辣椒犹豫要不要安慰他:“那个……”
周宿却忽然转身大步离开。
瞧起来也是有些生气了。
的确。
遇到这样的事,没有人会无动于衷,周宿不是神,做不到像叶青尧那样对任何事物都冷冷淡淡。他有心,会感受,会欢喜,也会生气。
他不明白,只是打碎一盏普通的油灯而已,况且他不是故意,她为什么要这么反常?
周宿赶回家中,找出锄头冲到花圃里。
他拽起锄头,准备一鼓作气把满园子花都给毁去。既然她这么不在意,他在意有什么用?
他的所有努力和用心对她来说如同草芥,可以被轻易毁掉,那他还努力做什么?
近乎这样自暴自弃的想,可高高举起了锄头,周宿却怎么也舍不得放下去。
这满目的花草,早已经不是单纯的花草,它们承载着他对叶青尧的渴望,喜欢,以及感情。
他如果能亲手毁掉,早就毁了,何必要为她跟周霖驭决裂,脱离周家,到这深山老林里来种花?还每天勤勤恳恳,跟个老妈子似的去照顾她。
周宿烦躁地丢开锄头,心情不佳的抽起烟。
“哟,这是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充满玩味调侃,周宿冷瞥过去,看到祁阳,薛林以及叶原。
他们仨其实来这里有段时间了,瞧见周宿忽然回来冲进家里找家伙,眼看着他终于要毁掉那些碍眼的花,正高兴呢,却又看到他放下了锄头。
不用猜了呗,八成又是在那位女道长那里受了挫。
瞧瞧他现在看他们的眼神,那叫一个充满杀气,祁阳嘟囔:“你怎么不拿现在的眼神看叶青尧?”
“滚。”
祁阳嘻嘻笑笑:“别介啊,兄弟们难得来看你,薛林带来了你想知道的事。”
周宿立刻看薛林。
薛林摊手:“在这儿说?”
周宿有点不大情愿,还是把他们仨领进了屋里。
这房子是祁阳找工人来修建的,按照周宿的要求完工很快,充满粗制滥造。
当初祁阳以为周宿会住不下去的,但他为了叶青尧是真有毅力,不仅住得好好的,还收拾得有模有样,竟然把家里打扮得诗情画意,不是挂字就是摆花,只是其中一副桃花太过妖冶,和其他清新淡雅的字画太有区别,一下子吸住几人的目光。
“在家里挂桃花干什么?招桃花运啊。”叶原说。
薛林品鉴着画,眼神幽幽。
祁阳看不懂,只觉得这副画妖气。
“叶青尧不是道士嘛,让她来给这副画驱驱邪,看着就……”
还没说完,屁股墩忽然被人踢了一脚,祁阳整个人栽进圈子里。
“闭上你的狗嘴!”
就算周宿已经脱离周家,可他还是周宿,他这会儿“隐居”山林,不代表他会一辈子在这里,只要他重回商场,一定会很快站稳脚跟。他们都很清楚,所以哪怕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也不敢轻视小觑。
祁阳摸着疼痛的屁股不敢反驳,从小到大倒也习惯了,反正周宿脾气就这样。
“叶坤道画的?”薛林笑着问。
祁阳啧了一声,难怪发脾气,原来是无意间损到了他的心肝。
周宿不咸不淡的“嗯”。
“她居然会送你画,说明你们有所进展了。”
周宿嗤笑,都被人赶出来了,算什么进展?
不过提到这副画,倒让周宿想起空寂的话,那些关于叶青尧不幸的身世和充满阴影的童年。
没有人不想被爱,她也曾真切的期待过,否则怎么会跑回叶家寻亲?只是这个冷漠的世界一再将她推开,而他的出现教会她用冷漠来抵抗一切。
如果叶青尧真是他的报应,那么周宿接受,愿意敞开怀抱全身心拥抱。
“说说你查到的事。”
薛林点点头,神情沉重,“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周宿心悬起来:“……你说。”
“我查到二十多年前,你父亲写给叶珺娅的情书,原版已经毁坏一部分,这是我根据前后内容修补完整的。”薛林递给他一封信。
周宿看着信拧了拧眉,祁阳和叶原都坐直身体准备认真听,淮江城里谁都知道周宿的父母感情恩爱,周宿父亲居然给叶青尧母亲写过情书?
这恩怨纠葛也太狗血了吧!
周宿接过来信,皱眉看完信的内容后,冷不丁啧笑,难怪老爷子曾经感叹他的风流是家族传承,周宿从前不太懂,现在明白了。
周徊压根儿就没那么喜欢胡婧怡,也许刚开始有感情,可后来整颗心都在叶珺娅身上。所以,胡婧怡才会那么恨叶珺娅,恨不得她去死。
周宿将信捏成一团,疲惫倒靠进圈椅里胡乱揉眉心,嗓音嘶哑:“叶珺娅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事我查不到,她的死像一团迷雾,被人刻意隐藏着,但我觉得应该跟你母亲没关系。”
周宿立刻睁眼:“当真?”
“我看过你给我的那本日记,对照着日记本里的时间去查对叶珺娅出事的时候,根本合不上。而且种种迹象表明,叶珺娅去世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母亲,也就说明叶珺娅很信任她。”薛林把查到的证据一一摆放在桌上。
周宿脸色略微缓和,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一些时,薛林却压低了声音,“只是周宿,我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并不是为我刚才那些话做好心理准备。而是,我查到一些别的。”
薛林平时喜欢听书,有时候讲话学说书先生来个抑扬顿挫,虚虚实实神秘,吊得人心痒难耐,祁阳和叶原都不耐烦,“你他妈倒是快说啊!”
周宿瞥他俩一眼,都安静下来。
薛林直视周宿探究的双眼,缓慢说出:“叶青尧有可能是你亲姑姑,或者妹妹。”
????
祁阳和叶原满脸疑惑。
啥???
周宿怔愣住,很久没有任何反应,本就苍白的脸色渐渐褪温,阴沉得越来越吓人。
薛林叹了叹气,“我查到叶珺娅勾引姐夫后被叶家赶出来,是你爷爷和你父亲收留她,他们都与叶珺娅有一段过往,且叶珺娅怀孕的时期,就是在和他们有纠葛的时候。”
“叶青尧到底是你爷爷还是你父亲的孩子,我还没有查清楚,会继续查下去。但不管是谁,叶青尧的来历绝不会简单!而是充满巨大的疑团,你还要继续喜欢她吗?在一切的没有明朗之前。万一……万一她真是……”
“没有万一!”周宿忽然厉声吼出来。
他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他怎么能接受?
明明在见到薛林之前,他和她之间只是简单的矛盾,她只是在生气,他慢慢哄就好了,一定可以哄好她的,只要他努力。
可见过薛林之后,叶青尧却要变成他的姑姑或者妹妹,好像所有能在一起的可能都被斩断。以至于刚才在道观的矛盾算什么矛盾?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人伦!
周宿慌乱得有些害怕,眼神躲闪思考,忽然急切捉住薛林的手,死死地瞪住他,目光一瞬间转到祁阳和叶原脸上,狠戾眼神吓得他们一凛,大气不敢出。
“这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薛林后知后觉明白他的用意。
“你……你难道……”
“那又如何!”
周宿狠狠摁住他的手,充满决绝,仿佛哪怕前面是悬崖峭壁,他也选定这条路。
“就算真的是,那又如何!”
“你疯了是不是!”
此刻的祁阳和叶原也明白过来周宿的打算。
他这是准备罔顾人伦,就算叶青尧真是她姑姑或者妹妹,他也……
“周宿,周宿你冷静点!”
周宿很冷静,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冷静的时候。
也是刚刚那一刻,当知道再没可能和叶青尧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明白叶青尧的重要性。
他从没有这样执着过一个人,仅仅想到有可能失去就歇斯底里,恨不得让一切阻碍他们在一起的障碍都彻底消失。
人伦又怎么样?只要他不说,他们三个人不说,这世界上就谁也不知道!他还可以维持老样子,一样对她好,一样待在她身边,大不了以后不要孩子!
对。
对对对!
只要不生孩子就好!
他其实也不想要孩子,更何况生孩子那样疼,他舍不得让叶青尧疼,这样更好!
三人看着周宿越来越古怪诡异的眼神,有些寒毛直竖。
他们意识到,他们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关于周宿的秘密。
果然,周宿忽然看向了他们。
“你们会说出去吗?”
祁阳和叶原立刻摇头,被吓的。
薛林眼神复杂,也摇了摇头。
“好。”周宿露出笑容:“好兄弟,别让我失望。”
祁阳和叶原面面相觑,笑比哭还难看,总觉得脖子上多了一把无形的刀,但凡他们走漏一点风声,这把刀就会割颇他们的喉咙。
周宿为了叶青尧连罔顾人伦都做得出来,杀人灭口……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俩人打了个寒战,一再表忠心绝不说出来。
离开的时候,周宿竟然破天荒地送他们到山脚下,祁阳回头看的时候,还能瞧见周宿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他连忙收回目光。
坐船走水路回去的路上,薛林对他们二人开口:“回去都把嘴巴闭紧点,周宿疯了。”
叶原认同点头,想到周宿刚才疯狂的眼神,还一阵后怕,“他是不是会找人盯着我们?”
“按他的脾气,九成会。”祁阳看薛林:“你还继续查吗?”
薛林苦笑:“我还敢吗?他可能第一个灭的就是我。”
“我就说吧,这叶青尧就是个祸水!”
薛林笑而不语,去瞧船外面渐行渐远的昏暗青山,似乎能看到周宿缓慢拾阶而上的背影。抛弃了贵胄的身份,他成为普通人,只为追寻想要的珍贵之物,这其实并不错误,是命运在弄人。
周宿回到家其实已经很疲惫,却没什么困意。
他不愿去想叶青尧的身世,找来工具打算为叶青尧做一盏油灯。
他没有做过这种玩意儿,上网搜集许多资料,花费一整夜也没有成功。
给叶青尧的东西马虎不得,他想要做得尽善尽美,最好比之前的油灯更要漂亮。
连续三天,他都待在家里做手工,在无数个失败品之后,终于呈现出漂亮的模型出来。
他在上面刻画夹竹桃花,他的画工虽然比不上叶青尧,但常年附庸风雅,这些东西也能画一些。
之所以每次送她的东西都和夹竹桃有关,并不是因为那个“蛇蝎美人”的寓意,而是夹竹桃蕴藏的另一层意思,坚贞不渝的爱情。
虽然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他会显得很可笑,但这的的确确是周宿想给叶青尧的。
他想告诉她,他不会再为别人流连忘返,不会再害怕束缚和牵绊,不会再对真爱噬之以鼻,不会再厌恶从一而终。
周宿没有耽搁,立即带上刚做好的油灯去往云台观。
离开前,他还是选了一盆花。
云台观的花都已经被她砸碎,他重新送。
以后她砸多少,他送多少。
如果生他的气,还可以有个可以出气的地方,不至于气坏身体,也不错。
周宿安慰完自己,整理好心情踏上那三千九百石阶。这条路他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每次经过都会洒点花种子上去,这会儿已经发芽,春暖的时候,应该就是一条漂亮的花路。
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她,周宿想得厉害,走得快,有些累,才想起为她做油灯时废寝忘食,忘记了吃饭这回事。
没关系,去道观找点馒头垫垫肚子吧。
他跑得越来越快。
到达道观时,有三两个香客在上香,道观弟子在扫地,小辣椒和香客们说话。
小辣椒看到周宿,同香客们话别后走过来。
“周先生怎么来了?”
周宿哑声:“她呢?”
小辣椒看他气儿都没喘匀,显然是马不停蹄跑上山的,一只手抱着花,一只手抱着个礼盒,充满急迫,立刻就想见到叶青尧的样子,可惜他来晚了。
“小师叔收到消息,澧阳似乎有我师公的踪迹,她去找我师公了,昨天就已经出发。”
“你师公?”
“玉奎道长,我小师叔的师傅。”
就是空寂口中抚养叶青尧长大的人,也是让叶青尧挟持周霖驭也要打听下落的人。
看来她上次去周家就是为寻找玉奎,但是怎么又和老爷子扯上关系了?
时间紧急,周宿没有深想。
“她一个人去?”
“是,小师叔不让我跟着。”
“往哪个方向走?”
小辣椒惊讶:“周先生要去追我小师叔?”
那是当然,她一个人,他怎么能放心?
小辣椒有些苦恼,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周宿。
周宿塞几包爆米花给她,他每次过来都会给小辣椒带点零食,总要打点好叶青尧亲近的人嘛。
小辣椒拿人手短,告诉他路线后,周宿抱着花和油灯立刻离开。
澧阳同属于江南城市,水路比陆路多,所以叶青尧选择的交通方式以乘船居多。
到澧阳的第一天,迎接她的是轻绵细雨,船家提醒可以下船,叶青尧却没急着走。
多年前她来过这里,也是一蓑烟雨,比现在更美丽,更动人一些。
澧阳的景致不同于淮江城温婉秀丽,这里多几分忧愁善感,像已经垂垂老矣的老人,在等待永远不会到来的赴约。
就如同……
她和胥明宴。
罢了。
叶青尧收回视线,提裙准备上岸,视线里,岸边伸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等你很久了。”
记忆里,胥明宴声音温和,此刻这个嗓音比之多几分慵懒多情,有明显的溺纵无可奈何。
“喂叶青尧。”
“下雨了,你不冷吗?”
瞧她发愣,周宿笑着把她拉到伞下来,叶青尧抬头看到一双潋滟桃花眼,如藏四月暖,春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