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风送寒,烛光绣影,竹窗前,叶青尧用银簪挑灯芯,桌案的书翻过几页,细数此刻寂静无声心事。
她耳侧头发从被风勾勒出形状,如同秋天在温柔朗诵,婉约清绝,一首关于她的宋词。
“小师叔。”小辣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陈慕和秧纥又来了,还有周宿。”
叶青尧挑好灯芯,用帕子擦拭银簪。
书页还在翻,已经盖住她原本在看的页面。
她视线淡淡,语气同样,“不用理会。”
小辣椒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这几天他们仨都像约好似的一起过来,且目的性一致,都是在吸引小师叔注意。陈慕和秧纥是为求得叶青尧原谅,周宿则是过来献殷勤。
为达到目的,仨人使出浑身解数。所以从前天起,一向有些清冷的道观开始“鸡飞狗跳”。
先是周宿和陈慕为谁砍柴而争论不休,周宿用斧头砸伤陈慕的脚,后是周宿和秧纥为谁帮阿弯倒猫粮而斗嘴,周宿把秧纥扔到树上下不来。再后来,周宿嚣张到甭管陈慕和秧纥在做什么,他都会抢过来。
以往秧纥还会找小师叔告状,现在小师叔不理会他,陈慕又比不上周宿浑,父子俩逐渐处于被动。
周宿每天都会很早到道观,且每天都会带来一盆还没开花的幼苗,她送到小师叔的院子后,小师叔从没有多看,不过周宿没在意。
他会每天去厨房为小师叔准备早饭,必有她喜欢的酥红豆。接下来,他会继续和陈慕秧纥斗智斗勇,然后道观里总能听到秧纥被气得大哭的声音。
小辣椒忍不住笑了笑,其实她有些喜欢现在的云台观,虽然看起来“鸡飞狗跳”,可是很热闹。
周宿的来到,似乎为这里增添许多烟火气。
“小师叔会喜欢周宿吗?”
小辣椒靠在竹窗外托腮看叶青尧,忽然问出这个问题。
她曾经想过,这样美好动人的小师叔,世界上没有任何男人可以配得上,就连曾经的胥师叔,小辣椒也觉得差点什么。
胥师叔和小师叔的确是同一类人,性格相似,爱好相同,相处时充满细水长流的温暖,可小辣椒却并不觉得相配。他们都太完美,太冷静,太从容,都生活在各自的世界,不曾也没有试图走近过对方。
他们就像两座遥遥相望的高山,看起来很近,其实隔着一片广阔的海。相比起来,周宿不完美,甚至一点儿也配不上小师叔,可他充满温度。他并不是高山,而是可以围绕小师叔这座山的溪流,或者是风,又或者是雨。不必等小师叔踏入凡尘,他会愿意主动弯下腰,把手捧起来,让她踩在手心里站得更高。
明明只是一些很简单的事,劈个柴,除个草,剪掉树上的杂乱枝叶,或者为小师叔做一顿饭,小辣椒却能在周宿眼里看到莫大的满足和愉快。所以她确定,与这样的人在一起才会真切感受到人世间的爱。
叶青尧并没有因为小辣椒突兀的问题而诧异,回答很平静。
“不会。”
“为什么?”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小辣椒嘀咕一句可惜,准备回去瞧瞧周宿和陈慕又在斗什么法,转头瞧见周宿。
他端着一盆花站在不远处,眼中期许还没完全褪去,落寞已经爬山眉梢,唇边笑容凝固着,有什么东西在摇摇欲坠,大概是他的满心欢喜。
小辣椒唏嘘着溜走。
周宿落寞一会儿后,收敛好情绪,打起精神,重新笑着走向叶青尧。她在看书,他把花放在她窗台,装作若无其事:“它开花了,特意带来给你看看。”
叶青尧翻过一页书,视线没有移动,“谢谢,放那里吧。”
“你在看什么书?”胸口涌着难言的疼痛,周宿尽可能地忽略,倚在窗户外头,潋滟笑着看她。
叶青尧没有回答。
“还在生气?”
自从那天在香立寺,周宿对她说出那些话之后,他就感觉到叶青尧越来越冷淡。
他回去想过了,叶青尧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想要寻死,还需要人引导的小女孩。她已经长大,已具有坚韧力量,平视一切的能力,那么他又凭什么用一种仿佛很了解她,仿佛可以看透一切,仿佛可以为她带去真理的模样开解她?
“对不起,别生气了好不好?”
叶青尧翻书的指尖微顿,看向了他。
周宿把花捧起来做告饶状,“上次是我多嘴,坤道大人不记小人过,跟我讲句话行不行?”
“讲什么?”
周宿轻笑笑,伸手在她鬓边碰了碰。
叶青尧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插入了她的发丝里。
他的指腹在她耳朵轮廓徘徊,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克制的收回来手,“你只要愿意讲,什么都好。”
叶青尧移开视线,在桌上的镜子里看到头上多了一朵精致的夹竹桃花饰品。
“我自己做的。”
她抬起手,周宿急得按住她,“别扔!我做好久的!”
“多久?”
“几个通宵算不算久?”
“就为了它?”
周宿耸肩嘟囔:“给你的东西,马虎不得。”
叶青尧其实没想扔,就是想摸一下,这会儿也没心思了,拿起书继续看。
“手艺不太行。”
“……”
他短暂郁闷后,用笑眼看她:“下次我做好看点呗。”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这么多哈,太忙了
大家六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