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瞬间的变故确实出乎虞窈月的预料,还来不及喊疼,就见顾敛之随手拔下她鬓发间插着的簪子,对着自己胸口就是一刺。
事到如今再自欺欺人下去也是无益,原来他深恶痛绝的宣王就是他自己。
其实早就有所蛛丝马迹的只不过顾敛之一直在欺骗自己。
可得出这一结论后,他算是知晓为何齐生白每回与他见面,都要小心谨慎地试探一二,打着哑谜,像是为了确认他的身份。
至于虞窈月更是不消说,她既然能第一时间就发现他并非宣王,想必待他很是上心吧。
否则外人都看不出任何端倪,为何她只是通过一个眼神,几句话就能够断定。
这么说来他顾敛之不曾出现的岁月里,虞窈月与宣王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反而是他痴心妄想,竟然对她做了那档子事。
想必虞窈月也是很为难吧,既要念着这具躯壳里的另外一个人,却又得顾惜着他的身子。
在他身中松香散后,哪怕并不愿意,可为了那个人,不惜以身为饵,替他解了这药。
一想到自己都对她做了什么,顾敛之便难以接受。
为了保全她夫君的这具身子骨,让宣王全须全尾地出现,她虞窈月当真是煞费苦心呐。
即便到了这般田地,也不愿推开他,是因为宣王受伤,她会心疼是吧。
无妨,那就让这具身子再痛上一痛,好叫他心安理得名正言顺地享受几日她的照顾。
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悲怆的念头,在一闪而过的未知迷茫中,顾敛之怔怔地望着她,嘴角浮上一抹苦笑,像只奄奄一息没多少进气儿的小狸奴,带着一些楚楚动人的凄惶,“月姐姐,你还会记得我吗?”
像是不曾料到他为何会这般问,只是当务之急是应当给他止血包扎。
齐生白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早在顾敛之拿着簪子对着自己插了一刀后,忙不择路地吩咐婢女去取处理伤口的药物纱布了。
汨汨鲜血流如注,怕他失血过多陷入晕厥,虞窈月当即取了张干净帕子就要上前替他压住。
谁曾想就听得他冷汗斑驳的脸上挂起一个虚弱的笑颜,“你别过来,会脏污你的手。月姐姐,我说过的,谁都不能伤害你,纵是我也不能的……”
话音甫落,只觉胸口隐隐作痛,喘不上气来,顾敛之倏地拧了眉,手下失了力气,在她的惊慌失措中,他想抬手去搽掉她眼角的泪的,却到底毫无知觉地倒地晕了过去。
意识归于混沌,如在梦里,顾敛之清晰地知道自己这身疯症从何而来,因何而在。
这病发起来,是控制住不了自己的。
倘若日后动不动发病,见了她也控制不住,害她受了伤,顾敛之当真只觉心如刀绞。
母亲的这身血脉,于旁人而言珍贵难得,于他而说却是束缚亦是拖累旁人。
难怪幼年时要他勤习道法,克己复礼,可那些与旁人虚与委蛇戴着面具攀谈的模样,是他顾敛之一贯学不来的,便也就由宣王代劳。
时日久了,那宣王日渐壮大,瞒着他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
再后来竟然彻底压制自己,反客为主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彻底耽搁了大计。
可那厮不仅连自己姓氏名谁都忘了,贪恋富贵虚荣不说,连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也要夺了去。
待脑海中白色泡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往日,月姐姐同他一道在玉都观里的身影。
彼时她笑容清浅,望向自己的眼中蕴着满满情意,嗔怪怒骂间也竟是温情。
只是眼下物是人非,却道故人心易变,她将自己全然抛之脑后,满心满眼里只有顾凛一人。
就这么一连沉睡昏迷了三日,再次醒来时,顾敛之嘴角上勾,抬起手来松番一二,只觉得自个快要躺僵了。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明明手脚俱全,却总像是不大听话,走起路来有些同手同脚。
原先沉睡不醒的记忆如今在脑海中清晰可查,顾敛之换了身骑装,窄袍劲腰,赤手空拳地捡起地上一截树枝,耍了一套剑法。
平斩、下压、下刺、后披,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却又点到为止,收势时不曾拂去枝头一片叶。
却叫端着漆盘踅入门口的虞窈月吓得惊呼出声,“你眼下身子还没好,怎能舞刀弄枪似的。”
他的眸子泛着淡淡冷色,想来又当虞窈月是在怪他没有爱惜这具身子。
正要转身离去时,虞窈月快步上前,自顾自地去把他的脉。
顾敛之地手修长白净,犹如一件上好的瓷器。
触及冰凉,虞窈月惊诧问道:“怎生的这般凉?快些回去,莫要再吹风了。”
言讫,她娇小手掌握住他的手心,似乎要替他驱一驱寒意。
这可是她自己凑上来的,顾敛之嘴角浮现一抹清浅笑意,指腹之下的薄茧有意无意地轻轻刮蹭着她柔嫩手心。
不过是与他牵个手,也这般闹腾,虞窈月闹了个脸红,悄悄嗔他一眼,将人带到内室,安置在小榻上。
本以为将人带着坐好,自己就能脱了身去取他的药了,哪知这人一肚子坏水,将她环在怀中,把头抵在她柔软的肚子上,睁着一双清亮眸子,眼光缱绻。
像是一只不肯人走的小狗,用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眼巴巴地等着人来摸,虞窈月没忍住,玩闹似地摸了摸他的头。
细细嗅得她身上淡淡的花香,顾敛之不可抑制地收紧了腿,绷紧着小腹,只觉得似乎窥见这层轻薄衣衫下的葳蕤茂盛。
他又放肆地伸手捏了两把她腰间的软肉,摩挲了片刻,低着头长睫微垂,叫人看不出神色。
今日好生反常,虞窈月心中疑惑油然而生,却也只当他卧床久了,眼下还不大清醒,是以也好性子地将人拥得紧了紧,拍他肩头,柔声细语地哄道:“好了,你这才起身,不饿吗?”
闻言,顾敛之抬头,盯着她朱红菱唇发愣,从嘴里吐出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来,“当然饿,可是要我饱餐一顿?”
不曾听出她话里有话,虞窈月只顾及着他才醒,不能用太过荤腥的吃食,便安抚似地道,“你眼下可得少食多餐,精细地进补,可不能又挑嘴。”
少食多餐?倒也未尝不可,循序渐进慢慢来。
可在此之前,他也得先尝个可口的点心不是嘛?
于是顾敛之将人一把拉入怀中,坐在他腿上,一低头就衔住了她香馥馥的唇。
他又亲又舔,彻底吞没虞窈月的惊呼声,等将她的口脂一一舔尽,重重吮吻,激得虞窈月不争气地酥麻了半边身子。
她伸手轻轻推了推他,却又是哪里推得动,只不过到底顾及着眼下还是青天白日,若是将人欺负地狠了,恐怕会将人惹恼,后面怕是没什么机会饱餐一顿了。
是以顾敛之渐渐松开手,叫小娘子轻而易举地挣脱出来。
原本虞窈月还要发怒,怨他怎生地跟那些个色中饿鬼似的。
可待她瞧见顾敛之眸子泛红,含着绵绵情意,心也跟着狠狠跳动两份,话到嘴边到底是变成一句,“你呀,真真是我冤家。”
得了这么句调笑,顾敛之拿鼻子蹭了蹭她,倒是比那狗儿瞧着都像是要可怜三分,虞窈月心软得一塌糊涂,若是此时他提出什么非分之请,恐怕也要晕头转向地满口答应下。
故而待虞窈月飘飘然地去侍弄汤药,吩咐小厨房地准备膳食,顾敛之抬起腿,压住身下悸动。
推开窗,比及天色蓝重,昏暗的光线倾洒下来,顾敛之心里默默喟叹,怎得见了她,就是忍不住呢。
莫不是在永安行宫里中的那药,还未全消吧。
顾敛之暂且按下心头疑虑,想着明日可得寻个机会,与齐生白见上一面。
这厢儿用过晚膳,见他不曾动几筷子,虞窈月面露愁容,只当他身子不适。
偏偏这人还分外讲究,说什么自个好几日不曾沐浴了,要洗去一身污垢。
他胸口上的伤才将将好些,哪里能沾得了水。
虞窈月如何也不肯,可顾敛之使出浑身解数,就差没说自己身上要长虱子了。
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虞窈月才肯同意,谁成想却是中了他的计。
却说前几日宣王又病了的消息传出去,圣人拳拳一片爱子之心,特意将含凉殿前后几殿一应拨给她。
说是眼下宣王不易出宫染上邪祟,但又知晓他好动,就暂且这般修养着吧。
一则是不想走漏了风声让人探究宣王病情,二是借此为由悄悄对宫人政治了一番,剔除了不少不干净的。
是以虞窈月便带着他穿过月洞门,去了相连的月华殿汤池。
甫一入内便觉水雾弥漫,雾气蒸腾,就连地上的石砖也熨着暖意。
虞窈月才将他的衣物搭在椸枷上,放好巾子就想着开溜。
哪知被人拽住,用力一拉将人拥入怀中。
“月姐姐若是走了,如何看顾我,若是伤口又裂开,岂不是又要劳烦你明日包扎?”
他眨巴着蕴着水色的眼睛,很是无辜,刻意拉长着调子,极近惑人心智,“你帮我洗,好不好?”
被他炙热地目光盯着犹如在火上烤,虞窈月忙不迭地低下头别开眼,应了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就是说顾二要开始长久行使美男计了
虞妹:男色误人啊男色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