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辞洲这一嗓子把祝余给吼精神了。
他眨眨眼,还以为对方是幻觉。
“喂,傻了?”傅辞洲直接上手推了一把他的脑袋。
“傅辞洲?”祝余挠了一把头发,“你怎么在这?”
“我回我奶家过年啊,”傅辞洲弯下腰,凑近祝余看他眼尾发红,问道,“你怎么又哭了?”
“没哭,”祝余皱了皱眉,“我刚打了个哈欠。”
“还真是祝余?”
有道女声从傅辞洲身后传来,祝余偏了偏脑袋,看见傅辞洲身后走来一个穿着米色毛呢大衣的女人。
是傅辞洲的妈妈钟妍。
“我说是肯定就是,”傅辞洲又伸手揉了一把祝余的头发,“你大早上的坐在这儿干嘛呢?”
祝余一时语塞,随手扒拉了几下头发,起身道:“阿姨好。”
钟妍笑了笑:“你也好呀,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看你鼻子都冻红了。”
祝余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出来玩。”
傅辞洲看着一边的背包,指了指:“你不会在这坐了一夜吧?你来找我的?”
“没。”祝余真不知道傅辞洲哪来那么大脸皮说自己是来找他的。
他背起自己的书包,在劈头盖脸砸过来的问题中有些招架不住,有点想跑。
“你去哪?”傅辞洲下意识拦住祝余,“你真一夜没睡?”
“睡了,”祝余按下傅辞洲的胳膊,“没什么事儿,我走了。”
“你眼睛红得就像鬼一样,”傅辞洲一把揪住祝余的后衣领,把人拽了回来,“你怎么了?”
“没怎么,”祝余挣开傅辞洲,“你能别拽我衣服吗?”
“你什么毛病啊?”傅辞洲又去拉祝余的胳膊,“突然跑这儿干嘛来了?”
“别碰我!”祝余猛地甩开傅辞洲,往后退了一步,“你要我回答几遍才听得懂?!”
傅辞洲一怔,愣在原地没了动作。
祝余说话从没这么强硬过,甚至语气都没有这么重过。
他像是烦了怒了讨厌了,就连笑都没有,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傅辞洲没见过这样的祝余。
“阿姨对不起,”祝余随便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即便这样还不忘向钟妍低了低头:“我先走了,再见。”
他的声音闷闷的,就连半张脸都被衣服遮了起来。
钟妍应了一声,客套地让祝余路上注意安全。
傅辞洲看着祝余正大步走去斑马线,路口正好是绿灯。
很快那抹背影就消失在了某个街角,钟妍看着傅辞洲拉着一张臭脸,反而笑盈盈道:“小朋友还真有活力。”
吵来吵去的,越吵关系越好。
傅辞洲的脸上又黑了几分:“谁是小朋友?”
“闹什么小孩脾气?”钟妍拍了一下傅辞洲的背,“你要不要追去看看?”
“我看他干什么?还追过去?”傅辞洲踢开脚下的石头,重重呼了一口气,“我有病?!”
他们两人上学期的结还没解掉,这学期又多了一个。
而且两次似乎都是傅辞洲发现异常企图了解,可祝余不仅不配合,反而把人往外推。
推个一两次大概也就懒得管了,可傅辞洲这人记吃不记打,就算被推出去个两万五千里,也依旧想再凑上去。
怎么这么贱啊。
傅辞洲对自己咬牙切齿。
他要是再管祝余的闲事,傅这个姓就倒过来写。
“哎,你这衣服和祝余一样的吧?”钟妍突然拉了一下傅辞洲的衣袖,“你黑的他白的,你俩一起买的?”
傅辞洲喉结上下一滚,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刚才憋着的那股气突然就没了。
“大过年的,他一个人跑这么远,又不走亲戚,你还是去看看吧。”
钟妍看了眼手机,又道,“反正今天也就随便买买东西,买完就去你奶家,有你没你都一样,中午记得过来吃饭就行。”
傅辞洲先是沉默着没去答应,然后又学着祝余把脸闷进衣领里,点头“嗯”了一声。
钟妍离开后,傅辞洲在祝余坐过的长椅边站了会儿。
折腾了近十分钟,现在天都亮了。
祝余那满眼猩红的疲惫模样,一看就是熬了一夜。
临近年底,不在家里和家人一起过年,跑来这里干什么?
重重叹了口气,傅辞洲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
他暂时忘了自己刚才的赌气,拿出手机给祝余打了个电话。
只是对面连忙音都没响,机械女音直接告诉他手机关机。
傅辞洲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是被挂断还是真关机。
但是哪一种都能让他生气。
生气,生气,生气。
傅辞洲把双手往兜里一揣,开始坐凳子上生气。
只可惜他还没气满一分钟,视野中就迈进了一双帆布鞋。
傅辞洲一抬头,祝余又回来了。
傅辞洲:“?”
而祝余看见傅辞洲还坐在这里,似乎也很懵。
他的手不自觉就在胸前抬了抬,像是想表达什么,然后又放弃,重新垂在了裤缝处。
“哟,”傅辞洲把长腿一伸,干脆靠在椅子上了,“这谁啊?”
祝余眼神乱飞,憋了半分钟才走向傅辞洲:“不跟你吵。”
傅辞洲都快被他气笑了:“谁跟你吵?”
祝余也没搭理他,低着头在长椅边上走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
“祝余,”傅辞洲的手臂搭上椅背,尽量心平气和道,“我知道你烦,我也很烦。”
祝余直起身子,似乎在等着傅辞洲把话说完。
傅辞洲对上祝余布满血丝的眼睛,本来想说什么的,愣是给忘了。
今天天气不错,早上没云,阳光普照。
祝余的发丝蓬松,被晨光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
傅辞洲突然想起了还在夏天时,倒吊在单杠上的祝余;
还有在无人的教室后排,低头掉了一滴眼泪的祝余;
甚至是飘雪的走廊里,转身看了他一眼的祝余。
为什么傅辞洲一次又一次地走到祝余身边。
为什么他可以永远不厌其烦。
傅辞洲想了很多,最后想到在那片昏暗中,祝余轻飘飘一句“爱你啊。”
“你怎么了?”傅辞洲像是卸下了所有的气恼和不甘,垂下眸子放轻语气问了一句,“告诉我行么?”
-
“所以你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玩,在外面坐了一夜之后发现手机钱包全丢了。”
傅辞洲一句话总结了祝余多灾多难的两天,没忍住在路上笑出了声。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第二次丢手机了吧?”
“很好笑?”祝余恼羞成怒,用手肘捅了一下傅辞洲。
傅辞洲握住祝余胳膊,反向一推:“你有毛病啊睡大街?人家还给你留个包就已经算是有同情心了。”
傅辞洲说得没错,大街上人来人往,人没把他整个包拎走都算还有点良心。
不过还好,祝余证件贴身装着,钱都放在卡里,手机设了密码锁,暂时还算安全。
他第一时间挂失了手机卡,然后用傅辞洲的手机挨个把自己的账号都挤掉。
“其实我晚上没睡,”祝余有些懊恼地抓了把头发,“唉,可能有点迷糊了吧。”
傅辞洲手臂一伸,搭上祝余肩膀:“你胆子挺大,这一人不认识的地方,你也敢在外面过夜。”
祝余被傅辞洲带着往他身边靠了靠:“我一大男人怕什么。”
“你这细皮嫩肉的,和女的也差不多,”傅辞洲手腕往里一勾,掐在了祝余脸上,“就真的像女的!”
“滚蛋,”祝余打开傅辞洲的手,“你才像女的。”
傅辞洲甩了甩手,突然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他弯下腰,眨巴着眼看自己搂着的人:“你有没有觉得你暴躁了不少?”
祝余推开傅辞洲的脸:“我现在很困。”
傅辞洲的心情意外不错:“去我家睡觉?”
“你家?”祝余仰着下巴,“你家有人吗?”
如果是那种四世同堂的“家”就算了吧。
“没人,我爸妈今天都去我奶家吃饭,我也得去。”傅辞洲说。
“那你还回不回来?”祝余问。
傅辞洲手指绕着祝余帽檐的绒毛,贱里贱气道:“你要是一个人睡害怕,我可以回来陪你。”
哪知道下一秒祝余直接说道:“那你回来吧。”
傅辞洲手上一顿:“嗯?”
“回来给我带点饭吃,”祝余张嘴打了个哈欠,“想吃米糕,能给我买几块吗?少爷。”
-
祝余一口一个少爷喊得欢,让傅辞洲干的那都是仆人的活。
傅辞洲一口回绝,然后在奶奶家呆的几个小时都在惦记着米糕哪里卖。
人不大,屁事不少,饿了吃什么不行,还要吃米糕。
而且加了红豆麦仁芝麻的都不行,祝余嘴刁得很,就只要白米糕。
傅辞洲想着祝余晚上没吃,中午总得吃点。
他翻了翻手机外卖,不少店都打烊休息。
连饭都没得吃,傅辞洲叹了口气。
他关了手机,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电视里放着歌舞表演,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就是有点吵脑子。
傅辞洲突然起身,和钟妍打了个招呼,穿上外套就出了门。
十点多的阳光暖和得很,傅辞洲跑了几条街,买了六七盒不一样的米糕,特地都用保温袋装上,直接打车回了家。
屋里没亮灯,祝余似乎还在睡。
傅辞洲放轻了手脚,推开自己卧室。
床上拱起一团被子,能听见祝余浅淡的呼吸声。
傅辞洲站在门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灯打开。
他走到床边,借着窗帘之间透进来的丁点光亮,看见祝余的脸埋在一团被褥和枕头之间。
像只仓鼠一样,身体蜷着,裹得也有点严实。
还皱着眉,似乎睡的不太好。
傅辞洲把那堆米糕放在床边的桌上,伸手拨开一片被褥。
就跟剥玉米似的,露出祝余小巧的耳朵。
“祝余。”
傅辞洲捏捏他的耳廓,粉色的,热乎乎。
祝余缩了缩脖子,把自己缩回被子里。
他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不愿意接触,有点像是生气。
傅辞洲看着想笑,又拨开一片被子:“祝余。”
祝余耳尖抖了一抖,把脸全部埋进了被子里。
傅辞洲彻底乐了,他俯下身,把唇覆在祝余耳边,叫魂似的拖长了声音道:“祝——余——”
“呼——”
一道粗重的喘/息声骤然响起,祝余重重喘了口气,猛地睁开眼睛,几乎是手脚并用推开傅辞洲。
同时,他往反方向一滚,像是在躲避,只是有些用力过猛,“哐当”一声直接摔下了床。
“呼——呼——”
傅辞洲的后腰磕在了桌角,疼的要死。
然而还没等他发怒骂人,就被祝余急促的呼吸声给打断了。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