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病入沉疴1

  而耶律贤渡过这一关以后,也不知是命不该绝,还是牵挂玉箫,或是皇后祈福有效,他的病情似乎渐有好转,终于一直熬到了玉箫临盆,生了一个小皇子。

  燕燕亲自照顾着玉箫生下的孩子,自己头一个抱住,就觉得这孩子不似自己之前生的孩子那样活泼有劲,却是又瘦又弱,连哭声都跟小猫似的。燕燕心中担忧,脸上却不显『露』什么,反劝玉箫说孩子刚生出来都是小的,养几天就壮了。

  她知道耶律贤也在等着这个孩子,便用襁褓包得严实了,送来给耶律贤。

  耶律贤已经是在苦熬最后的时光。他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被。整个人如枯骨一般,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的生命几已消逝殆尽。

  燕燕抱着孩子走进室内,看到耶律贤的样子便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忙别过头控制了一下情绪,再转回头,『露』出一个笑脸道:“主上,玉箫给你生了个皇子,你看看。”

  耶律贤抬起手,『露』出干瘦的手臂:“孩子,抱来我看看。”

  燕燕抱着孩子靠近耶律贤,耶律贤捏了捏孩子的脸颊,孩子发出了轻微的啼哭声。

  耶律贤叹息地道:“这孩子真弱,哭声比文殊奴他们刚出生时没劲多了。”

  燕燕心中也有隐忧,面上却笑道:“没事,孩子刚出生,总是有不一样的,将来养着养着就健康了。”

  耶律贤叹道:“都是朕不好,是朕的身体太弱,连累了孩子。”燕燕不想他如此伤感,故意白他一眼:“胡说,文殊奴他们不还是健健康康的。”

  耶律贤伸手握住燕燕的手,此时他的手瘦成一把骨头,又『潮』又冷,燕燕的手却是又暖和又温柔。他看着燕燕,心中感激:“那是因为你的身体太强健,朕真庆幸……”他轻咳几声:“孩子们都像你。”

  燕燕心中惨痛,握紧了他的手,口中却嗔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难道你怪玉箫不够好吗?”

  耶律贤无奈地笑:“是朕说错话了。”

  燕燕身上似乎有一种极强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曾令他『迷』恋,亦令他嫉妒,更令他想逃避。她生了六个孩子,但却完全没有因为生育而折损体质,反而生完一个就增加一分的强势。然而玉箫是个纤弱苗条的美人,令他怜惜,令他俯视,令他心安。但是看着怀中明显先天不足的孩子,他忽然心中很想感谢上天,那六个孩子遇上他这种先天不足的父亲,若非有燕燕这样足够强悍的母亲,恐怕会跟这个孩子一样病弱吧。

  燕燕见他伤感,鼓励道:“放心,有我在,我会把他养得壮壮的,跟文殊奴、普贤奴、胡都堇一样壮实。来,你先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耶律贤『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眼神中充满怜惜:“这孩子就叫『药』师奴吧,寄在『药』师佛菩萨的名下,希望『药』师佛菩萨能保佑他一生康泰,无病无灾。”

  燕燕听了这名字,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是不显,接过孩子低头逗弄道:“小『药』师奴,听到了吗?你有名字了哦。”

  耶律贤看着燕燕的笑脸,柔声道:“孩子小,不要留在朕这里熏『药』味了,赶紧抱回他娘亲那里去吧。”

  燕燕点了点头:“好。我把这孩子送回去,然后就回来陪你。”

  耶律贤恳切地说:“别,玉箫刚生了孩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朕也不能过去陪她,你代替朕照顾她和孩子。”

  燕燕点了点头:“你放心。”

  耶律贤郑重地道:“去吧,朕把他们母子都拜托给你了。”

  燕燕抱着孩子转身离开,临走前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耶律贤一眼。耶律贤回以微笑,燕燕才万分不舍地离开。

  燕燕的身影消失后,耶律贤便『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

  见耶律贤身上盖着的被子滑落,婆儿走上前为他重新盖上:“主上,您躺下歇息吧。”

  耶律贤却摇摇头,道:“婆儿,看到这孩子出生朕的心愿便了了。你去请休哥惕隐过来。”

  耶律休哥到来的时候,见耶律贤坐在椅子上,盖着被子,脚边是燃烧的火盆。

  见了他来,耶律贤指了指软榻旁的凳子,笑道:“你来了,过来朕身边坐。”

  休哥应声坐下,他凝视着耶律贤的病容,心中酸楚,却只说:“主上今日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耶律贤看着休哥笑着摆摆手:“朕如今哪有什么好气『色』。”

  休哥闻言,心中惨痛,只叫了一声:“主上!”

  却听得耶律贤道:“休哥,朕的第四子今日出生了。”

  休哥先是惊讶,随即忙说了声恭喜。

  耶律贤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摇头道:“可是朕已经等不到他长大了,也看不到大辽万里江山的未来将何去何从。休哥,你看得到吗?”

  休哥点了点头,坚定地说:“看得到,大辽的未来必将一片光明。有您十四年辛劳打下的基础,大辽定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大皇子文武双全,敦厚宽和,定能成一代圣君。”任何时候,休哥总能够给人以稳若泰山的感觉,让人觉得放心,觉得可以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耶律贤听了这话,发出嘶哑的笑声,最终笑声化为连绵不断的咳嗽声,不顾休哥担忧的问话,耶律贤摆了摆手,又问他:“休哥,大辽开国以来从无幼子登基的先例,你觉得文殊奴可以例外吗?”

  休哥已经有些知道耶律贤今日召他来的目的了,点头道:“可以。有皇后娘娘这样的母亲,大辽上下定能齐心合力,辅佐大皇子登基。”

  耶律贤点点头:“休哥,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惕隐,是我们皇族最值得信赖的大家长,朕想将耶律家的未来托付给你。”

  他转过身去点点头,婆儿捧着早已经写好的圣旨上前,他指指圣旨:“挑个好日子,为你筑台颁旨。”

  休哥本已经准备伸手接旨了,听了此言一怔。这般郑重,莫不是……

  就听得耶律贤道:“这道圣旨,朕要正式拜你为大于越。”

  休哥大惊,忙跪下:“主上,臣如何敢当?”

  耶律贤没有理他,只自顾自缓缓地说:“于越位于百官之上,地位大至极矣。大辽开朝以来,只封过两位于越,你是第三个。朕盼你能像曷鲁大于越和屋质大于越一样,成为大辽的砥柱中流,成为皇族的定海神针,辅佐皇后渡过即将到来的风雨。”

  休哥郑重行礼,道:“臣当辅佐皇后,安定江山。”

  耶律贤缓缓道:“有你这句话,朕便安心了。休哥,万事拜托!”

  他用尽全力,巍颤颤地抬起手,向着休哥郑重一揖。

  数日后,在城南建起高台,由皇后主持,拜耶律休哥为大于越,群臣皆至,一起朝拜耶律休哥。

  于越之职,为群臣之首,无具体掌职,无品级可论。“大至极矣,所以无品”。辽国开协以来,只封过耶律曷鲁和耶律屋质两人为于越,耶律休哥乃是第三人。

  若论功劳和德望,耶律休哥自以为远不能与前两位于越相比,他知道耶律贤如今封他为于越,是希望他在将来,能够建立与这两位于越相同的功勋。

  当他接过于越大印时,心『潮』激动,盛恩无可相报,唯有守护幼主,护住江山,以谢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