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宴无好宴

“谢谢。”她低头接过了胡椒粉瓶。

这是秦芝云第三次对高竞说这两个字了,第一次是她进门时差点被门口拱起来的地毯绊倒,正好高竞门口适时扶了她一把,第二次是她问他郑恒松在哪里,他告诉了她,第三次就是这次,她要胡椒粉,他递给了她。高竞觉得,这是他听到过的最没有诚意的感谢。因为三次谢谢,无一例外,她都没朝他看,两次在看别的地方,一次在看胡椒粉瓶。

但即便是这样,高竞还是忍不住要多看她一眼。今晚的宴会,最吸引他注意的就是她。她穿着一条黑色带亮片的羊毛连衣裙,脸上化着明艳的妆,,乌黑的头发随意在脑后一扎,手上抓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皮包,指甲上的粉红色指甲油发出耀眼的光。他万万没有想到,五大三粗,长相颇为丑陋的李耀明竟然会有一个如此美艳动人的妻子,虽然同样是一身黑,但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悲伤的烈士遗孀,倒像是个来参加晚宴的贵妇人。

“来来,高竞,认识一下,这是李耀明的夫人,秦芝云。”当郑恒松很热情地给他们作介绍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谁的夫人?”他扭头问郑恒松。

“李耀明的夫人。”

“他也有夫人?”

“当然。”郑恒松不动声色地横了他一眼。

他自知失言,马上给自己找台阶:“哦,我刚才没听清。”

秦芝云没理会他,朝郑恒松笑着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了,阿松,你最近好吗?”她的声音低沉婉转,说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郑恒松。他们以前肯定认识,高竞想。

“我就那样。你知道,当警察就是一个字,忙。”郑恒松微笑着跟她握手。

“忙得连接个电话都没时间吗?”她也笑了,但话语里带了几分嗔怪。

郑恒松摊摊手,一脸无奈。

“有时候,还真的是没时间。”

她看着他,把头转向一边,朝已经坐在餐桌上的关保国挥挥手,随后又把头转回来对郑恒松说:“我也很忙,本来我今天不想来的,。”

“你不来,我可是会伤心的。”郑恒松说,她的眼睛忽地一亮,但郑恒松的下半句话立刻又让她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替老李伤心,今天是他的生日。”

她盯着他的脸,用她的黑色小皮包打了他一下,笑道:“你可真是他的好朋友。”接着她环顾四周,问道,“什么时候开席?我是不是最后一个到的?”

“先坐下吧,我们还得等一个人,等人到齐了就开席。”郑恒松带着安抚的口吻说道,随后,他走到餐桌边,殷勤地替她拉开了一张椅子。

她像女王一样施施然地坐下,抬头对郑恒松妩媚地一笑,没说谢谢,但高竞觉得她说了比这多得多的话。他们以前肯定认识,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不仅很熟,也许郑恒松还跟她有过点什么,看这女人刚刚用包打郑恒松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郑恒松招呼完秦芝云后,回到高竞的身边。

“她是谁?”他马上问。

“李耀明的夫人。”

“仅仅如此?”高竞低声问,“今天你可是在召开嫌疑人大会,你把她请来,难道她也是你的嫌疑人之一?”

“耀明出事前,他们在闹离婚。她跟耀明的关系从几年前开始就出现裂痕了。”郑恒松表情轻松,好像在跟他聊天气,声音却异常冷静。

“这事跟你有关吗?” 高竞忍不住轻声问道,为了不让圆形餐桌上的人看出他们在谈什么,他也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

“没关系。”郑恒松神态自若。

“松哥,你说过,我问你什么,你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不是?”高竞不喜欢被人欺骗,但他感觉郑恒松在糊弄他。

郑恒松看看他,叹了口气,把手搭在他肩上,低声说:“好吧,10年前,我跟耀明曾经同时追过她,但耀明在一次行动中救了我的命,所以我退出了,就这么简单。我跟她什么都没有。懂吗?”

这勉强还算是个诚恳的回答,但高竞还是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跟她真的没什么?”

“千真万确。”郑恒松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高竞瞥了一眼正在朝他们这边望的秦芝云,说道:“她在看你,就算是小学生也能看出她对你有意思。”

郑恒松朝秦芝云回眸一笑,冷冰冰地说:“看我有什么稀奇?我在局里向来都是万众瞩目的人物。”

嚯!你以为你是成龙啊!高竞真想回敬一句,但又怕再说下去郑恒松会发火,因为后者已经在向他瞪眼睛了。

好吧,今天就先放过你。

高竞跟郑恒松对视了两秒钟,终于把目光移开了。

“还有谁没来?”他问郑恒松。

“赵杏兰。”

“她?”高竞最不想见的就是这个女人,跟她一起吃饭,真是倒胃口,“她也是嫌疑人?”他问郑恒松。

“她当然是。她参加了那次行动,是她发现李耀名的尸体的,她也是最早知道行动计划的人之一。”郑恒松道。

高竞疑心顿起。

“怪了,她很少亲自参加行动。每次都是别人带队,她后来才赶到。”

“我也觉得奇怪。”郑恒松意味深长地朝他笑笑。

看来郑恒松对赵杏兰也充满了怀疑。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吃个饭还要迟到,她怎么还不来?”高竞没好气地问。

“呵呵,她是为了表明她是副区长的夫人,而不是我的下属。”郑恒松笑着说。

莫兰在网上查到松鹤楼的地址后,便计算了下路程,按理说打的过去当然最方便,但现在是6点半,她家在市中心,附近有很多办公楼,这个时间正好是下班高峰,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叫到车,所以她最后决定乘地铁。虽然地铁也很挤,但地铁够快,三站路外加步行一小段就能在30分钟内到达目的地。

她可不想在家门口傻等出租车,她曾经有过半小时都没叫到车的惨痛经历,每当这时,她都特别希望自己也有辆车。她相信有了车,她就不会因为经常迟到而被人骂了。可她也知道,就算有车,爸妈也不会让她开,尤其是老爸,每次跟他说她想学开车。他都朝她瞪眼睛。

“学什么开车?让别人替你开车不是更好?”老爸总是那套话。

“可是我们这里出租车很难叫,上次我等了半小时呢。”她不服气,她很羡慕会开车的女性,觉得她们特别帅。

“叫不到车就乘地铁。要不就晚点到,人家又不会吃了你。”老爸自己也是老迟到,所以才会这么说。妈妈曾经告诉过她,年轻时他们约会,老爸也总是迟到,而且从来不道歉,还总是编出一大堆理由,最经典的理由是,“我在政治学习,他们觉得我思想觉悟不高,派了个出身好的小姑娘的来给我上政治课,不过,除了毛主席,我最爱你,所以我看都没看她一眼。”莫兰觉得老爸还真会哄人。

说到她开车的问题,妈妈的意见跟老爸空前一致。

“兰兰,你去看看那些交通事故的报道,司机总是首当其冲。所以,你还是乖乖做乘客吧。让别人服务不是挺好的吗?”妈妈总是这么说。

莫兰被妈妈说得也怕起来,所以至今没有学过开车。

她挎着包急匆匆朝地铁站走,迎面不断遇上从地铁里走出来的上班族们,她心想,如果我现在还在杂志社上班,现在应该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吧。有时候,她还真的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如果不用每天9点就赶到杂志社,如果老板又不是那么讨厌的话,她觉得上班也未尝不是件愉快的事,至少不会被人骂是无业游民。以前追求过高竞的郑冰是怎么骂她的?现在想想都来气。

人潮不断从地铁口涌出,莫兰小心地退到旁边,正当她快要接近地铁口的时候,一个穿宝蓝色滑雪衫的男人迎面朝她冲来,莫兰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脸上一凉,好像被溅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她闻到一股浓烈的辣椒味。

“啊——”她本能地惊叫起来,一个恐怖的念头从她脑子里飞过,浓硫酸!有人向我浇浓硫酸了?浓硫酸是什么味?哎呀,中学化学课没学好,老师教的都忘了。不过,电视里好像播过,有人被浇了浓硫酸,脸上会像被火烧似的,剧痛无比,现在好像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有点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稳定了下情绪,壮起胆子,从包里掏出纸巾(我还有力气掏纸巾,是不是说明不是浓硫酸了?)她哆嗦着用纸巾向脸上抹去,柔和的纸巾碰到脸部没有什么感觉,辣味也在几秒钟之内消失殆尽,她拿着纸巾走到一家便利店门口,借着里面的日光灯,低头一看,纸巾上一片红色,她又把它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好像的确是辣椒味。

怎么回事?有人向我泼辣椒水?

“滴铃铃……”这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打开手机,她发现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犹豫片刻,她还是接了。

“喂。”她道。

“你是莫兰吗?”是一个带点娘娘腔的男人声音。

“我是的……你是……”莫兰确定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个声音。

“呵呵,认识高竞吗?”对方好像在笑。

“你是谁?”

“先回答我的问题。莫兰。”那人叫她名字的时候,故意拖了个婉转的长音。

莫兰握着电话默不作声。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嘣出几句话来:他知道高竞!他知道我!他知道我跟高竞的关系!他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确定我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也许,还是他向我泼的辣椒水!想到这里,莫兰禁不住四下张望起来,打电话的男人会不会就在附近?

“莫兰,莫兰,怎么不说话?”那个男人好像很喜欢叫她的名字,他的声音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没在附近发现可疑的人,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话上。

“我认识高竞。”她道。

“哦,那么,就是你,莫兰。”那个男人喜滋滋地说。

就是你,莫兰。这句话的潜台词应该是——我要找的就是你,高竞的女朋友莫兰。

“是你浇了我辣椒水?”莫兰直言不讳地问道。

“辣椒水?哦,我没想到是辣椒水,我以为是清水,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吧?”

“嗯哼,可想而知。我的白衣服上面沾了一片红色。”莫兰假装抱怨道,她穿的其实是褐色的短大衣。

“你运气不好。今天不该穿白色。”那人幸灾乐祸地说。

看来他应该不在周围。莫兰松了口气。

“是你向我浇的辣椒水?”莫兰再次问道,现在她已经基本恢复平静,开始有心情跟他攀谈了。依现在的情况,她确定应该不是这个人干的。

“NO,我不干这种事,我干更高级的事。”那人说。

“更高级的事?比如什么?给我打电话?”

“不,更高级。”那人好像远离了听筒,莫兰听见他在暴躁地叫嚷,“芭比!回来!你这混蛋!”过了好一会儿,他软绵绵的声音才再次出现在电话那头,“抱歉,我在跟我的情人说话。好吧,既然确定是你,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有人要我通知你,这次是清水,哦,不,这次是辣椒水,下次可能是硫酸……对不起,我只负责把话带到。”

不出所料。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威胁电话。

这个人应该跟警察局内奸的案子有关。

她没答话。

“别担心,莫兰,只要你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是不会这么干的。”这个人说,口气好像在安慰她。

“他们是谁?”

“他们会找你的。我只负责打电话,我说了。当然,这不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更高级,今天给你打电话,纯粹是我工作之余的消遣,我窝在家里的时间太久了,想出来透透气。”这个男人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跟个漂亮女人说说话。不介意吧?”

漂亮女人?他是随便一说,还是看见过我?

再说,他又不在我身边,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

难道他有我的照片?

“你有我的照片?”莫兰问道。

“是的。”

“哪儿来的?”

“这是个秘密。”那个男人低声笑道,“我还知道你为什么叫莫兰。你本来叫莫悠然,上小学时因为你常迟到,总被老师罚抄自己的名字,你一气之下就给自己改了名字。呵呵,为了这件事,你那个当中医的老爸劝了你好几天。其实,莫兰,我觉得还是原来的名字好听。悠然,多好听的名字。如果以后我有孩子的话,我就取这个名字,男女还可以通用。”

连这个他都知道!他已经把我家摸得一清二楚。

莫兰觉得浑身冰凉,握着电话的手都麻木了。

“你老爸在泰安堂看病是不是?听说他擅长诊治疑难杂症,什么时候,我也找他看看病,我常常失眠。”他停顿了一下,“其实,我只是想找个漂亮女人说说话,我周围都是丑女人,以我妈为首,都很丑,大暴牙,可怕,还好,她已经死了,不然她会一直跟我住在一起。可是,真奇怪啊,我以为她死后我就能过自己的生活,我是指再也没人管我了,我可以重获自由,但结果呢,我却白天黑夜把自己锁在家里,锁在那个我跟她两个人生活了23年的小屋子里。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个男人似乎又长舒了一口气。

莫兰很意外他会向她倾诉这些。

“那,那是因为你对人际交往缺乏自信。你感到把自己封闭起来会更安全。”她不明白,自己在被浇了一通辣椒水后,怎么还会有心情当这个罪犯的心理医生,但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也许,你应该适当参与一些社交活动。就像现在这样,经常给人打打电话,交一些朋友。或者,你还可以写信给一些周刊的情感专栏,有些专栏作家很擅长替人排解苦闷。”

“我写过,但是他的回信纯粹是屁话。文笔可真好,可读性很强,可我看了十几遍,也看不出它对我有什么帮助。我得出的结论是,生病的时候找作家,只会是死得更快,因为他不会告诉你怎么活下去,只会告诉你,死是多美的一件事。”

“你不是还有芭比吗?”莫兰试探道。

“她,她很自我,我觉得跟她在一起,仅仅是我需要她,她并不需要我……”那人停顿了好久,说,“好了,莫兰,我已经把话带到了,他们会找你的。今天应该是我们第一次通话,也是最后一次。我用的是公用电话,别企图找到我,拜拜。”

莫兰还来不及说再见,就听到廓托一声,对面的电话挂了。

赵杏兰一进门就道歉:“不好意思,郑局长,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一会儿我罚酒三杯。”她一迭连声地说。

“赵科长,我们可是等你好久啦。”郑恒松笑容可掬地迎上去跟她握手,随后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顿时笑弯了腰。

“别胡扯,我们家老何可不是这种人。”她笑着捶了他一拳道,“他们不是去欧洲考察了吗?

今天正好回来……”郑恒松握着她的手,又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又格格笑起来,“去去去,都老夫老妻了,开什么玩笑!”

高竞看着两人的亲热模样就想吐。他心道,郑恒松,你还真会演戏!局里谁不知道赵杏兰一心想撬掉你的位子?她到总局可是说了你不少坏话,光我听到的就有两车皮了。要是有个人对我这样,我才懒得理她,你倒好,对她,比对那个向你抛媚眼的大美人都热乎,当领导的人就是不一样!

还好,我没有想当局长的奢望,只想当个破案的警探。

“她是谁?”他正在心里感叹郑恒松的演技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知道,是大美人在问他,“谁?”他问道。

“跟阿松在一起的人。”她口气里充满了轻蔑,甚至不屑于称赵杏兰为“女人”。

“她是毒品科科长赵杏兰。”高竞道。

她眉毛轻轻向上一挑。

“哦,是她。”

“你从没见过她?”高竞趁机问她,他闻到她身上有股淡雅的香水味。

“没有。只听到过名字。”她的左边嘴角微微翘起,充满讥讽地说,“李耀明以前一直叫她老警花。我以为真的是朵花呢!”

老警花?高竞没想到李耀明还有这种幽默感,他禁不住笑起来。听到有人讽刺赵杏兰,他打心眼里觉得爽,如果李耀明还活着,他真想跟老李握握手。

看到他笑得如此开心,她立刻明白他也不喜欢赵杏兰,于是朝他嫣然一笑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高竞。高矮的高,竞赛的竞。”高竞道。

“高竞。”她注视着他,笑着说,“认识你很高兴。”

“嗯。我也是。”高竞点头道。这时,他发现坐在他对面的罗立阳一直在看他。

罗立阳曾经是高竞在警校时的枪法老师,两人曾经有过一段很深的师生情。当年,高竞跟母亲不和,罗立阳经常开导他,有时候还留高竞在自己家住。高竞知道,罗立阳这些年一直都不顺,先是离婚,后来又跟警校的校长不和,被迫离开警校,到警察局工作后,从最基层的干起,干了8年,如今已经52岁的他,眼看就快退休了,但职位跟自己的学生高竞仍然相差两级,他现在是反黑组的小队长,跟张建民平级。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罗立阳一直都在刻意回避他,就算高竞主动请他喝酒,他也总是婉言谢绝。

“罗老师,我记得你喜欢喝绍兴黄酒。”高竞站起身,把一瓶黄酒放在转台上转到罗立阳面前。

“谢谢。”罗立阳笑着瞄了一眼那瓶酒,说道,“高科长,不要叫我老师,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别再提了。”

高竞觉得好像被针刺了一下。

“哪儿的话,老师就是老师,……”对罗立阳,高竞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他只是觉得心里难过,以前带他去郊区树林练习枪法的罗立阳可不是这样的。

“高竞,我们来比比,看谁先打中那只翠鸟,好不好?”

当年18岁的高竞和37岁的罗立阳站在树林的入口处,两人同时看见高高的枝头上停着一只绿色翅膀的漂亮小鸟,他们叫不出那只鸟的名字,罗立阳就叫它翠鸟。

“管它叫什么!我们是练习枪法,不是上生物课!”罗立阳意气风发,声音洪亮,他回过身来,眼睛锐利地盯着他,问道,“有胆量跟我比吗?高竞?”

“有什么不敢的?老师,你应该听说过青出于蓝胜于蓝这句话吧?”18岁的高竞也不甘示弱。

“哈哈,口气不小,那就看你的了?”罗立阳一边说,一边丢给他一把气枪。

“不过……老师,打鸟是不是太残忍了,我们比打树叶好不好?”高竞以前养过一只小鸭子,后来被他母亲不慎踩死了,他为这件事难过了好久,他觉得鸭子跟鸟差不多算是同类,他有点下不去手。

“高竞,你连鸟都不敢打,以后怎么打罪犯?罪犯可是人。”

高竞不说话。

罗立阳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抬头仰望着那些参天大树,沉思片刻,说道,“你说得也对,鸟是无辜的。好吧,我们比速度,看谁打下的树叶又多又快,每张树叶上只能有一个枪眼,怎么样?

“哈哈,老师,你就认输吧。我可是经常打树叶玩的。”高竞把枪扛上了肩。

结果,输的是高竞。

“人家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高竞走过去给罗立阳倒了杯黄酒。

“你太客气了。高科长。”罗立阳笑着朝他点点头。

“老罗,是不用跟高竞客气。就算他当了局长,他也是你的学生。”坐在罗立阳旁边的周越笑着说,同样是事业不得志,周越就显得洒脱许多,关于他跟赵杏兰的过节,他说的最多的:“命,都是命。命中注定,那个位子不是我的,有什么好争的。”

关保国在旁边插嘴问道:“老罗?高竞是你的学生?”

“好多年前的事了。”罗立阳冷漠地说。

“啊,对了,我记得你以前在警校干过。”关保国笑着瞄了一眼高竞道,“呵呵,青出于蓝胜于蓝啊,老罗,你应该高兴啊,学生这么有出息。”

真是火上浇油!高竞狠狠盯了关保国一眼。

关保国是李耀明的继任,也就是现在反黑组的科长,算是罗立阳的上司。

他比高竞大五岁,长着一张容易被人遗忘的脸,因为有个得精神病的母亲,他至今单身,一个人住在一套阴暗狭小的两居室里。传闻说,他以前当过好多年的卧底,也曾立过不少战功,但高竞怎么都没能从这个形象有点猥琐的男人身上看出半点英雄气概来,他只知道,在局里,关保国人缘不错,是个听话的好部下,跟同事的关系也大都不错,至少从来没听说他跟任何人发生过不愉快。

至于他跟李耀明的关系,大部分人都认为相当融洽。

高竞跟关保国在工作上接触很少,不过,总体上他不喜欢这个人。因为每次见面,这个人总是对他的衣服大惊小怪。“高竞,这件衬衫可是名牌啊,在国内很少看见这个牌子,你在哪儿买的?”“高竞,你这件皮风衣很别致啊,多少钱?”关保国声音很大,每次说这些话时,总是引来众人对高竞的围观,常常让高竞尴尬万分,他后来就直截了当地对关保国说,“你不要问我。我所有的衣服都是我女朋友替我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为了证明他确实有个女朋友,他还拿了他跟莫兰的合影给对方看,“这就是我女朋友,漂亮吗?”当时他想,你敢说不漂亮,我就揍你。现在他想想真后悔,他没料到关保国也是嫌疑人之一。

罗立阳对关保国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喝了一口黄酒。

“罗老师,要不要让服务员去把酒温一温?”高竞问罗立阳。

“不用,我喜欢喝冷酒。”罗立阳温和地朝高竞笑了笑。

莫兰决定打道回府,她没办法穿着一件被弄脏的衣服到处跑。她走进小区时,正好碰到表姐乔纳也在急匆匆往家赶。

“嘿,你不是去松鹤楼了吗?”看见她,乔纳颇为惊讶。

“你瞧瞧,我现在还怎么去?”莫兰快哭了,她凑到乔纳跟前,向后者展示自己身上的辣椒水污渍。她后悔褐色短大衣当时敞开着,里面的白衬衫上现在也有很多红色的污点。

乔纳皱起鼻子闻了闻她身上的衣服。

“你撞翻了一个臭豆腐摊?”

“什么臭豆腐摊,这是辣椒味,你没闻出来吗?”莫兰越想越气,她决定回家后,立刻把身上的这套衣服送去干洗,她不想在家里闻到这股味儿,更不想让这股味儿玷污她家的洗衣机。

“臭豆腐摊上不都有辣椒水吗?就为了这么些小斑点,你就不去当你的女侦探了?太不敬业了。”乔纳好像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斑点?吓!你真该去配眼镜!”莫兰气不打一处来,但她转念一想,跟乔纳说这些真是找错人了,如果现在被泼的是乔纳,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穿上脏衣服去饭店。

“到底是怎么回事?”乔纳问她。

“我被坏人泼了辣椒水,人家说,如果我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下次就泼浓硫酸。”莫兰没好气地说。

“啊?有这种事?什么要求?”乔纳停住了脚步。

“还没说,今天给我打电话的好像只负责转达他们的意思。不久之后,就会再有人来找我的?”莫兰耸耸肩,“乔纳,我已经变成坏人的目标了。”

“你报警了没有?”乔纳严肃地问她。

“我会告诉高竞的。好了,我们快回家吧。别在这里说话。没准有人在监视我们。”莫兰拉着乔纳的袖子往前走。自从接到那个电话后,莫兰总觉得背后有一对眼睛在盯着自己。那个打电话的男人竟然知道她以前叫莫悠然!她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你应该报警!”走进楼道时,乔纳吼了一句。

“我知道。别说了,快走。”莫兰催促道。

两人进了电梯。

乔纳抬头看了一眼电梯顶,说:“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对,怎么了?”莫兰觉得表姐的口气有点奇怪,好像还有下文。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乔纳严肃的表情里透着神秘和兴奋。

“什么事?”莫兰问,忽然,她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画面,乔纳在抽水马桶前呕吐,“啊,你怀孕啦!”她捂住嘴惊叫道。

“放屁!”乔纳瞪了她一眼。

莫兰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那你干吗非要在电梯里说?完全可以回家再说。”

“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说。”乔纳道。

“你辞职了?!”莫兰回身指着她问。

“别打岔!”乔纳吼道,莫兰立刻闭上了嘴,“我今天下班时收到一封若琳寄给我的信。那上面说,她有件东西放在她的同学柯云那里了,让我去拿。”乔纳语速很快地说。

“啊!真的?那你有没有跟那个同学联系?”莫兰兴奋地问。

“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她让我明天去她工作的银行拿。那家银行就在若琳的单位旁边。妈的,若琳很可能藏了什么秘密文件在她那儿!说不定就是从张建民那里偷来的东西,张建民那天还问我要东西呢!哇哇,若琳很可能把那些东西分开放了,也许他真的没拿到。”

“啊。太棒了!我们明天一起去拿!”莫兰禁不住抓住了表姐的手腕。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大家能配合高竞的工作。”郑恒松拍了拍高竞的肩膀说。

饭桌上静了两秒钟,随后关保国首先打破了沉默。

“没问题。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我全力配合。”关保国看看高竞,笑着说。

“我也是。”周越紧接着说。

“老罗,你呢?”郑恒松问罗立阳。

“当然,尽管问。”罗立阳点头道。

郑恒松又把脸转向赵杏兰。

“关于这件事好像已经调查过很多次了,我以为已经有结果了呢,想不到……”赵杏兰笑嘻嘻地说,“当然,能配合的我全力配合。只不过,我很想知道这件案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有个完,老是搞得局里人心惶惶也不是个事儿吧,毕竟局里还有那么多案子要处理,这样下去,大家还怎么工作?”

赵杏兰这么说摆明就是在给郑恒松出难题。

“你说什么时候能有个完?这就得看高竞了,现在这个案子由他负责。”郑恒松回头看看高竞。

好吧,你把这个皮球踢给我,我接就是了。

“赵科长,我的原则是,不查出真相就不算完。”高竞说。

赵杏兰注视着他道:

“那么……希望你们的效率高一点,你知道,我们毒品科每天的工作量很大。”

我知道你每天有大半天时间都在办公室吹空调!

“说到效率高,那我就从你开始问起吧。你看怎么样?赵科长?既然大家都在,正好可以互相补充。”高竞不冷不热地问道,他一抬头,看见周越朝他挤了挤眼。

黑色商务车里,猴子望着前方,兴奋地叫道:“嘿,老大!张建民进了饭店!”

“我看见了。”顾子群拖长音调说。

“现在是7点35分。”猪肠报了个时间,“老大,我们要不要进去?”

“等一等。”

他看见饭店门口和旁边分别停着几辆车,松鹤楼本身有停车场,为什么这些车停在这里?而且,看情况,这几辆车已经停了一段时间了,他隐隐看见每辆车里都晃动着人影。

如果把车停在饭店,那应该是来饭店吃饭的客人,可为什么车里会有人?

如果没去饭店吃饭,而把车停在饭店的所属区域内,饭店会允许吗?

不对!有问题!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令他意外的是,电话是司徒老板打来的。

“子群。”司徒老板的声音很平静。

“是,老板。”

“张建民到了吗?”

“到了。”

“到了多久?”

“刚到。”

“好,你们立刻离开那里,饭店周围都被警方的人控制了。”

果然不出所料。顾子群心慌意乱地朝四边望望,现在他觉得每辆车都有人在偷偷他这边看,每个在饭店门前停留的人都是警察。

便衣,不就是那些喜欢在一个地方瞎转悠的人吗?

“明白,老板。”顾子群对着电话点头,接着又问,“那张建民……”

“这不用你操心,尽快离开!”司徒老板的口气不容置疑。

“是。”顾子群连忙说。

看来老板已经都布置好了。

“撤。”挂断电话后,顾子群干脆地对司机说。

“我们上哪儿?老大?”猪肠问他。

“收工了!猴子,你可以回去看球赛了。”顾子群大声说。

“欧也,欧也,欧也!”猴子在后车座扭动起了身体。

松鹤楼二楼梅花厅。

“……本来有线报说,那里有人要交易大批毒品,结果只抓到两个小蟊贼,最后缴获的海洛因才三克。”赵杏兰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一块红烧肉,充满轻蔑地摇了摇头。

“谁给的线报?”高竞问。

“是李耀明的线人提供的消息,后来他来找我们,希望我们联合行动。我们当然表示全力配合,可是没想到……”

“说说你们的计划。”高竞打断了她的话。

这时周越站起了身。

“我出去接个电话。”周越也不知是对谁说了一句。

并没有人回答他。

“我们的计划都是郑局长定的。”赵杏兰吃了一口红烧肉说。

“我知道,可我想听你说说。”高竞注视着赵杏兰嘴里的红烧肉,心想,我一口就能把它吞下,这女人居然吃了三口还没吃完。

“这红烧肉味道不错,小关,你也尝尝。”赵杏兰夹了块肉放在关保国的碗里。

“哦,谢谢,谢谢。”关保国连忙说。

赵杏兰瞥了一眼高竞,这才回答了他的问题。

“简单的说,我们的计划是,晚上8点,先由反黑组的人控制酒吧的外部环境,就是包围前门和后门,8点15分左右,反黑组先进入酒吧,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然后再由毒品科的人来接手其中交易毒品的犯人。可惜过去我们才发现,酒吧里除了酒保和一个服务员外,一共只有十来个客人,其中是有两个在交易毒品,但三克海洛因却让我们出动了五十个人。哼!这算什么线报!”赵杏兰冷笑一声,舀了一大勺虾仁放在自己碗里。

“你是几点到的?”

“8点35分左右。”

“照你的说法,毒品科的人是后到的,那张建民是毒品科的,他怎么会在那里?”

“他呀,李耀明提出要我们组抽调一个人协助他们,他指明要张建民。”赵杏兰瞅了一眼对面的关保国说,“这你可以问小关,李耀明跟我提这件事的时候,小关也在。”

高竞把目光转向关保国。

后者正在吃一块香酥牛排。

“对,老李是这么说的。”关保国用白色小毛巾擦了下油嘴。

“他为什么指明要张建民?”高竞一边问,一边忍不住朝郑恒松瞥了一眼,郑恒松正在低头看他的手机。

“他说张建民有经验。”关保国说。

这可以算个理由,但并不足以说服高竞。这时,罗立阳站起身,兀自走出了屋子,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高竞接着问赵杏兰:

“赵科长,你进入酒吧的时候,当时那里是什么状况?”

“我进去的时候,行动已经结束了,小关他们正在酒吧的角落里盘问那十几个客人,我们的人在搜查那两个交易毒品的人,我发现老李不在,就走到后门去找他,那时候整个酒吧已经亮起了灯,我在后门附近发现了老李的尸体,张建民就昏倒在他旁边。”

“你当时……为什么要直接走到后门?”高竞问道。

“这也需要解释吗?我们有示意图,每个人站在哪里,我大致都有个了解,我知道老李在什么方位。我在门口没看见他。就到后门找他去了。”

高竞腿上忽然一阵麻。来短信了!会不会是张建民发来的?

他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翻开一看,果然是张建民。

“我到了。”

哈!他果然来了。高竞心头一阵兴奋,马上悄悄地发短信回复。

“稍等,过会儿找你。”

发完短信,高竞继续问赵杏兰:“你发现尸体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我马上去找小关。”

“当时周越在哪里?”他问到这里,正巧周越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略微有些尴尬。

“我带着几个人在搜查酒吧内部。”周越代替赵杏兰回答。

“我没看见他。”赵杏兰一边吃虾仁,一边洋洋得意地对周越说,“对不起,我是实话实说,我是没看见你。”

如果周越在搜查酒吧,那发现尸体的好像应该是周越才对。酒吧并不大。

“周越,你在搜查过程中没有发现老李他们吗?”高竞转过头来问周越。

“确实没发现,当时我们刚刚开灯,我低头正在搜查酒吧的酒柜,就听到了赵科长的叫声,当时应该是8点25分。”周越喝了口冰啤酒说。

“你说的时间好像跟赵科长有出入啊。”高竞马上说。

“我们行动的时候都对过表。”周越道。

“你是说我的表不对还是说我的记性不好?”赵杏兰有点不高兴了。

高竞不想在饭桌上引起纷争,他看了一眼郑恒松,这时他发现不知何时,原来坐在他身边的秦芝云已经坐到了郑恒松边上,此时两人正在窃窃私语,不知道乔纳看到这种情景会是什么感想。

“周越,行动的时候,你在什么方位?”眼看着赵杏兰跟周越要争起来了,高竞立刻打圆场。

“我和老罗各带了两个人从正门进入,我们先是假扮客人,在酒吧里分散开,各自站好位置后,等老李和张建民从后门进入给我们信号,我们就拔枪抓人。”

“老李给你们信号了吗?”高竞问。

“给了,他通过对讲机告诉我,他到了。”周越道。

“当时酒吧有多少客人?”

“十来个。有男有女。”

“你还记得你们中哪一个离老李他们所在位置最近吗?”

“那……”周越笑了笑说,“应该是我。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听到他在说话吗?”

“你没告诉过我他说了什么,现在还记得吗?”

“他说——你怎么在这儿?”周越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我不敢肯定,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

当时我以为他在说我,但是我一回头,没看见他,后来我才知道,他躲在一根柱子后面。”

高竞把脸转向关保国。

“那你呢,关科长,行动的时候,你的位置在哪里?”

“我在门外守候,准备随时接应。里面一响枪,我就带人从前门冲了进去。”关保国津津有味地嚼着鸡爪,看都不看高竞一眼,但高竞觉得的他的眼珠在眼眶里迅速地来回移动着。

这时候,罗立阳悄无声息地开门走了进来。

“来,来,老罗,你来得正好,跟你的学生高竞说说,那次行动时,你的位置在哪儿。”关保国看见他,马上向他招招手,同时他用小毛巾擦擦手,站起了身。

“我的位置?”罗立阳皱皱眉头。

关保国没理会他的疑惑,回头对高竞赔笑说。

“对不起,我上个厕所。”

“啊……,没关系。等你回来我再问。”高竞连忙说。

这时,赵杏兰也站了起来,她热情地招呼关保国。

“小关,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说,走,我们出去谈。”

“好。”关保国答应着,两人一起出了门。

“那次我的位置……”罗立阳坐下后,才慢悠悠地回答:“我就在酒吧的角落里,我负责协助周越,要说具体在哪个角落,不好说,我一直转来转去,在观察酒吧的内部环境。”

“你知道老李的位置吗?”

“大致知道,但我没看见,也没注意。我们进去的时候,酒吧里还在放音乐,我年纪大了,那么些音乐对我来说太吵了,所以……”罗立阳略微犹豫了一下才说下去,“我用棉球塞住了耳朵,我觉得这样好一些。”

在行动中用棉球塞住耳朵肯定是违反纪律的,但是谁也没对此发表意见,高竞不是罗立阳的上司,自然更不会说。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说,你们几个都参加了那次行动?”高竞问道。

罗立阳把老鸭汤转到面前,给自己舀了一碗汤。

“是的,都参加了。”罗立阳懒洋洋地答道。

“罗老师,赵科长发现老李尸体的时候,你在哪里?”高竞问。

罗立阳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跟关保国在一起,我在盘问那些客人。”

“没发现老李和张建民,你不觉得奇怪?”

罗立阳喝了口汤道:“在行动中,各人都在各人的位置,暂时看不到并不代表这个人出事了,而且,我们一出酒吧,就遭到了枪击。当时根本没空去注意老李他们。”

这提醒了高竞,他想起当时他跟郑恒松去勘查群众利益酒吧时,曾经发现酒吧的木招牌上有几个零星的弹孔。从弹孔的数量看,酒吧门口曾经发生过枪击,但还没激烈到构成枪战。

“当时关保国在酒吧内继续盘查剩余的客人,我负责把可疑的人带回门口的车上,可一出门就遭到了枪击,结果我押的人跑了,我也受了伤。”罗立阳一边低头喝汤一边说。

“罗老师,你受了伤?”高竞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对,老罗是受了伤,肩膀上中了一枪。”周越插嘴道。。

“那我怎么不知道?”高竞低声嘀咕了一句。

罗立阳笑了起来。

“我这样的小人物,受点小伤算什么?”他道。

这时,赵杏兰和关保国两人有说有笑地从门外走进来。

“怎么样?高竞,都问完了吗?”赵杏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给自己舀了一碗老鸭汤,半开玩笑地说,“你这样可严重影响我们的胃口啊。”

高竞也觉得自己问得太多了,于是他说:“好,现在既然大家都在,郑局长也在,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在行动那天看见谁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位置。”

郑恒松此时已经跟秦芝云结束了密谈,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高竞注意到她脸色发红,情绪好像有些激动。郑恒松刚才跟她说了些什么?

“要说谁在不应该的位置,我觉得就是……周越了。抱歉……”赵杏兰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歉意,反而还有些得意,“他说在搜查整个酒吧,但是我没看见他。”

“我也没看见你,我就在酒吧里,我只是在8点25分左右听见了你的声音。你叫了一声,但可能当时酒吧里太吵,没人听见。过了大约5分钟,你才开始尖叫,赵科长,你的反应好像慢了些。”周越冷冷地盯着赵杏兰,一字一句地说,“在关保国到达之前,只有你一个人站在尸体旁,至少有五分钟。”

“胡扯!周越!你这是在含血喷人!”赵杏兰变了脸色。

周越不理她,别过头来对高竞笑了笑说:“我现在来回答你的问题,高竞,如果说谁在不应该的位置,那就是赵科长。她的位置应该在前门她自己的车里,她向来都只是坐在车里等下属的报告,这次怎么会突然跑到尚未清理完毕的现场,而且还深入到现场的内部,跑到后门,亲自发现了尸体,我觉得这很奇怪。”

“周越!你说话要负责任!”赵杏兰拍桌子怒吼。

“抱歉,我也只是实话实说。”周越道。

这是高竞第一次看见这两人针锋相对,他心里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也许是他第一次看见周越露出锋芒吧。周越提供的线索很值得推敲,但他明白现在深究这个问题,只会使两人的矛盾激化,所以,他故意冷淡他们两人,转而问罗立阳:“罗老师,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罗立阳迟疑了片刻,才回答:“没有。我什么都没发现。”

“真的?”高竞觉得罗立阳的口气里有些不确定。

罗立阳不安地瞄了他一眼,手指在桌上打着节拍。

“那……要不,让我再回去想想。”他道。

“好,我们明天再谈。”

罗立阳默默地点了点头。

“保国。你呢?”高竞问关保国。

“我也没有。”关保国笑着摊了摊手。

饭桌上一阵沉默。

“好了,我看今天的饭吃得也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赵杏兰似乎准备走了,她的手已经搭在包拉链上,这时郑恒松说话了。

“不忙,不忙,赵科长。”郑恒松笑容可掬地说。

“郑局长,我们家老何都呼我了……”赵杏兰死死抓住了她的黑色提包,好像那里面藏着秘密文件。

郑恒松走到她前面,把她的包夺过来放回原处。

“再坐一会儿。”他声音柔和地说。

还没等赵杏兰作出反应,郑恒松就拍拍高竞的肩道:“叫他上来吧,他该等急了。”

“现在?”高竞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确定让张建民出现在这种场合是明智之举。

“让他上来,既然大家都在,可以对对答案。我想听听他怎么说。”郑恒松道。

餐桌上的人面面相觑,不安的情绪立刻弥漫了整个房间。

“谁要来?”秦芝云用两根手指支撑着她的脑袋,优雅地问道。

郑恒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去叫他。”他对高竞说。

高竞起身离开饭桌走出了包房。在走出那个房间的时候,他感觉身后的目光聚成了一道强光,几乎要把他的背射出一个孔。高竞心里恶狠狠地想,你们这群嫌疑人一定很渴望知道谁会来吃晚餐吧,也好,张建民没准会说出什么让某人害怕的东西来,也许某人还会因此露出马脚,郑恒松大概就是这么想的。

走下楼梯时,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张建民的电话。

但电话通了,他听到的却不是张建民的声音,而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高竞惊诧地问道。

“你是谁?”那女人操一口东北腔的普通话反问。

“这个手机是我朋友的,请问你是谁?”

“我是松鹤楼的饭店服务员,刚刚在走廊里捡到了这个手机。如果是你朋友的,就叫他到四楼来拿吧。”那个女人似乎匆匆想挂电话。

高竞觉得情况不妙,按理说,张建民是不会把手机丢在走廊上的。

“好,我马上来,你在电梯口等我,你叫什么?”高竞急急地问。

“小梅。”那个女服务员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高竞急匆匆由他所在的二楼乘电梯直达四楼,在电梯里,他用短信向郑恒松作了报告。

他一走出电梯,就有个穿红色旗袍的女服务员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她向他展示职业性的微笑。

“我找小梅。”高竞说。

她站定了,看着他。

“刚才的电话是你打的?”她问。

“是的。你就是小梅?”

“对。我就是。”她点了点头。

“手机呢?”高竞一边说,一边掏出警察证向女服务员亮了一下。

女服务员似乎吃了一惊,她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他,然后匆匆奔向服务台,不一会儿,她拿了个手机走过来。

“就是这个。”她把手机递给他,像是要急于甩掉一个麻烦。

高竞看了看那个手机,把它塞进口袋,问道:“这里都是包房吗?”

“是的。”

“我要逐一检查一下。”

“这……”女服务员面有难色。

“放心,我不会影响其他客人,这里几间包房有人?”他一边问一边已经走向了最近的那间包房。

“都满的。一共15间。”女服务员慌不迭地跟在他后面。

高竞觉得张建民如果在四楼,那他只会出现在两个地方,一是包房,二是男厕所。

“男厕所在哪里?”他回头问那个女服务员。

“在那儿。”女服务员手一指,他立刻朝那边奔去。

男厕所里有两个客人,但没有张建民的影子。

不在厕所,那他会在哪里?会不会在大堂?也或者,他会不会已经离开饭店了?但即便是这样也没道理把手机扔在四楼啊。不管了,先查包房再查大堂。

“这里最小的包房有多大?”高竞问。

“可以坐四个人。”女服务员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回答。

“这层楼有几间?”

“这层楼没有小包房,小包房都在二楼。”女服务员说。

二楼?高竞刚刚所在的梅花厅就在二楼。妈的!高竞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

他快速奔到电梯口,按了按钮,但电梯迟迟没有上来,心急如焚的他大声问女服务员:“楼梯在哪里?”

“在那里。”女服务员指了指电梯后面的一扇门,高竞立刻冲了过去。

他飞快地奔到二楼,抓住一个正在送餐的服务员就问:“这里的小包房在哪里?有几间?”

“有五间,不过现在都客满了,如果你要……”女服务员话说到一半,高竞就亮出了警察证。

“带我去看看这五个包间。”高竞冷静地命令道。

“好,好吧。”女服务员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前走,给他带路。

可是,他们接连看了四间包房,都有客人在用餐,张建民不在其中。张建民会不会在底楼的大堂?也或者……他已经离开了饭店?但是,如果这样,他的手机怎么会在四楼的包间区?

女服务员走到长廊转弯处,停下了脚步。

“没有了。”她道。

“你不是说有五个包间吗?”

“另外那间的客人刚刚结账走了,现在正在收拾。”女服务员看着他,似乎在揣摩他的心思,最后她说,“如果你要去看的话,请跟我来。”

这间包房叫明月厅,高竞发现,它距离郑恒松所在的包房仅几步之遥,而且它就在厕所旁边。

高竞进去时,两个服务员正在收拾碗筷,餐桌上有四盆菜,三个酒杯,菜几乎都没动,一个女服务员正要去拿那几个酒杯,高竞禁不住叫起来:“等一等!”

女服务员吓得连忙缩回了手。

“我是公安局的。”高竞亮了下自己的证件,他问道,“这个包房有几个客人?为什么菜都好像没动?”

“我们也说,这客人好浪费啊。”

“这里有几个客人?”

“说是两个,但后来走的时候是三个,另外一个是临时叫来的吧,其中一个好像是喝醉了。”

女服务员说。

喝醉了?高竞心中一凛。会不会是张建民?

“喝醉的那个是男是女?”高竞问道。

“是男的。”

“最先到的是他吗?”

“对,是他点的菜,他说是两个人用餐。”女服务员困惑地望着他。

“他长什么样?”

“嗯……中等个子,长得挺魁梧的,四十岁左右。”女服务员好像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那另外一个呢?他不是说有两个客人吗?”高竞问。

“没看见。我上菜的时候,都是那个客人一个人,后来上完了过来看过一次,也是他一个人,不过,我一个人要管好几个房间,也许我没注意。但我知道,结账的时候,他的房间里多了两个,都是男人,他们说那个客人喝醉了,特地叫他们来结账的。”

“他们是用现金结账的吗?”

“是的,现金。”

看见女服务员又要去拿那酒杯,高竞马上阻止:“别动,什么都别动!这里警方接管了。”

女服务员吓得连忙退到一边。

“啊,这样的话,我得跟领班说一声。”

“别动就是了。他们走了多久了?”

“大概五分钟吧。”

妈的,就在他上四楼的时候,他们离开了饭店。高竞想,如果那个喝醉的男人就是张建民的话,那恐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饭店门口不是有郑恒松的人吗?他们离开时,难道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对了,那些人只是保护郑恒松他们几个的安全,防止黑道上的人来捣乱,但是并没有让他们注意一个喝醉的客人。

张建民真的喝醉了吗?

当晚十点,莫兰和乔纳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新闻。

一条新闻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今晚9点半,在本市东段地铁华北站发生一起严重的意外事故,一名男子在列车行驶到站时,突然纵身跳下站台,该男子在被送往医院途中不治身亡。这次事故导致地铁运营受阻10分钟左右.经警方勘查,该男子身上未带任何证件,随身只带了一张借书证,借书证上显示他的姓名拼音是,zhang Jian Ming,请该男子家属尽快跟警方联系,联系电话是×××××××”

“张建民!”乔纳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电视屏幕嚷道。

“张建民!张建民!”乔纳拉着莫兰的衣袖,嚷道。

“我听到了。”莫兰在吃香草冰淇淋,“电视上没说他是怎么死的。如果是被列车压死的,他的脸应该也会被压坏吧?”

“那又怎么样?”乔纳激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怎么会死了?是畏罪自杀?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还是后悔了?妈的,他昨晚的样子看上去好像还挺伤心的!可是……”看见莫兰还在吃冰淇淋,她怒道,“你居然还能吃得下冰淇淋?”

“干吗吃不下?我最爱吃香草味的了,而且我今天被坏人暗算了,要用冰淇淋压压惊。”莫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压低嗓子说,“对了,我今天的事不要告诉我爸妈,不然他们要担心的。”

“当然,我怎么会说?”乔纳大声道。

“小声点!想吵醒他们吗?!”莫兰着急地提醒。

乔纳气呼呼地盯着她问道:“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我听到了。我的意思是,如果脸被地铁压坏了,也许不是他。我看过很多侦探小说,罪犯都是以这个方法人间蒸发的。”莫兰心不在焉地说。

“哦?”乔纳的眼珠转了转,“你的意思是说,把借书证丢在那里只是障眼法,其实死的是别人?”

“对,有这种可能。不过……”莫兰想了想道,“也难说。如果要让那个死人代替自己的身份,没那么容易,张建民不是还有个女儿吗?只要查个DNA不就知道那个死者是不是他了。而且,用身份证或警察证更能说明那个人的身份,借书证,好像有点……”莫兰觉得借书证出现在这里很耐人寻味,“张建民喜欢看书吗?”她问道。

乔纳想了想道:

“妈的,他喜欢!他是有张借书证。若琳有一次对我说,他受伤后,就去图书馆办了张借书证,他每周都会去那里呆上半天。”

“难道这个人真的是张建民?”莫兰举着半勺冰淇淋停在半空中。

“谁知道,等高竞他们鉴定后才能有定论。”

莫兰慢慢把冰淇淋送到嘴里。

“你知道张建民平时都看什么书吗?”过了好一会儿,莫兰才问。

乔纳盯着她的脸,问道:“这对你重要吗?”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的话还没说完,乔纳就斩钉截铁地说:“我马上找我在图书馆档案室的朋友,我要他们给我查!”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卧室。

莫兰听到她拨电话的声音。

出人意料,居然有张借书证。

司徒雷不明白,为什么张建民会把那张借书证藏在鞋里,乃至他被推下地铁时,两个手下都没有发现他身上还藏着这么个东西。

“老板,他摔下去时,鞋掉了,我们这才发现,他把那玩意儿藏在鞋里了。”手下杜函紧张地问道,“这……会不会有问题?老板。”

“的确出人意料。不过,他是个职业警察,他很有心计……”司徒雷沉吟片刻后安慰道,“好了,一切还算顺利,去休息吧。”

“是。”杜函恭敬地说。

电话挂了之后,司徒雷马上联系了赵栋。

“嘿嘿嘿,雷哥,又有什么吩咐?”赵栋热情地问道。

“今天过得怎么样?”

“哈哈,很愉快,我跟美女说过话了。她的声音很好听。”赵栋就象所有精神有些异常的天才那样,一半时间聪明透顶,另一半时间却天真得像个孩子。

“哦,是吗?她什么反应?”司徒雷问道。

“她很冷静,没有被吓坏,也没哭,我真高兴她是个理智型美女,她就像什么来着,……对了,公共汽车上的扶手,车子摇晃的时候,你抓住它就会感到安全。你不会想到,雷哥,当我抱怨我的人生时,她还安慰我,替我出主意呢,我感动得都快哭了,哇,她跟我妈给我带来的异性世界完全不同,我第一次感觉一个女人比芭比更吸引我。我觉得她是那种会牵着别人鼻子走的女人,我相信如果她说什么,高竞会听她的。”

“但愿如此。”司徒雷温和地说。

他仿佛看见赵栋在一边打电话,一边抹眼泪,芭比则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赵栋出狱后,被他安排在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屋里,他几乎足不出户,只有下雨天,他才会兴奋地打着雨伞冲出家门转一圈,平时,只有送餐的人才能敲开他的门。司徒雷相信这种孤僻,一方面是源自母亲从小对他的过度保护,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外貌缺乏信心。他长得的确很丑,司徒雷第一次看见他也不免怀疑自己的判断力,长得这么蠢的人真的会有个聪明的脑袋吗?

赵栋身材矮小,眼神呆滞,戴着厚片眼镜,年纪轻轻就已经谢了顶(所以他出门时总戴着帽子),最要命的是他的牙齿,参差不齐外加有一半露在嘴唇外面,他曾对司徒雷说,我只敢在自己家里张嘴说话和大声笑。

“你比我强,有时候,我在家里也不敢说话或大声笑。因为怕被人监听。”司徒雷试图宽慰他。

“可是你有钱,你总能找到地方笑。你不笑,也有人会逗你笑。哪像我啊,唉……长得难看吧,又不是爱因斯坦。”赵栋自我解嘲。

“你也会有钱的,跟我干,只要每天坐在家里帮我查资料,我每月会给你5000,怎么样?”司徒雷问他。

当时赵栋回头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说:“你只要给我2000就够了,除了买快餐和水电,我没什么开销,再说孤独的人也不需要那么多钱。我不会去银行,钱放在家里麻烦。”

很难想象,像赵栋这样的人会因为贪财,把别人账户上的钱转到自己的账户。他曾经对警察说,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花钱,只是为了试试自己的技术,他本来打算把钱转回去的,但忘了。警察相信了他的前半句,后半句被认为是狡辩。但跟赵栋接触后,司徒雷相信他当时说的是真话。

“没关系。天才都是孤独的。况且,我会来看你。”司徒雷曾经这么安慰他。

他对她的欣赏应该是一个孤独极了的男人才有的无奈感叹吧。

赵栋还在兴奋地说着话:

“……她跟我说,她的白衣服被弄脏了,哈,我敢打赌她是在试探我,所以她昨晚穿的衣服应该是除了白色以外的任何颜色。从这点,我看出她好奇心很重,反击能力很强。在接到我这个电话以后,她没准会让高竞到处找我。你可以派你在警局的内线去打听一下,如果高竞开始在查一个跟母亲在同一个地方住了23年的性格孤僻的本地年轻男人,那就说明我的莫兰不管是记忆力还是分析能力都很强。啊,还好我搬了家,还好我故意露出的情报不多。哈哈。另外,像她这样有钱,又有品味的女人,在衣服被弄脏后,一定会送干洗店,所以,如果你要跟踪她,可以在明早之前派人去找找离她家最近的干洗店。”

“好主意,不过,她还不够这个级别。”司徒雷不觉得一个警察的女朋友会有多了不起,他不想为她浪费太多力气,而且他相信他现在派去的人应该可以很快完成任务。

“轻视她,你会后悔的,老板。”赵栋郑重其事地说,“好吧,我考虑一下。”司徒雷笑了笑道,“今天找你有别的事。”

“有什么吩咐?”

“想办法进入图书馆的系统。我要知道张建民平时看什么书。”

“ok,明天给你答复如何?今晚我要好好做个梦,啊啊,好幸福,今天跟美女过招了。”赵栋的声音里充满了陶醉。

“她有那么美吗?”

“我发张照片给你,不算很美,但已经够美了,反正我看着舒服。我喜欢她衣服上的小绒球。

“好吧,那我就见识见识。”司徒雷笑着挂了电话。

夜里十点,高竞和郑恒松一起坐在停尸房外面冰冷的长凳上。

“他说两个客人?”郑恒松低声问。

“是的。看来,他约了人吃饭。那个人给他喝了点什么东西,导致他昏厥,之后,他再通知同伙,把张建民运出饭店,扔到地铁里。”

“衔接得不错。”郑恒松点点头,“我本来以为他会躲在暗处,谁知道他还约了人吃饭。”他叹了口气,“我已经问过了,他们是看见两个男人拖着一个喝醉酒的男人离开。他们记下了车牌,但是,车牌是假的。”

“四楼的手机,我估计是有人故意扔上去的。就是为了把我引上四楼。”高竞也觉得沮丧,总觉得好像是自己害死了张建民。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张建民要在松鹤楼约人吃饭,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间包房离我们的房间很近,那个跟张建民约好吃饭的人,也许就在我们今晚见的那几个人之中。”郑恒松说。

“秦芝云不算,她好像没出去过。”高竞提醒道。

“不,她出去过。她是出去以后回来才坐到我旁边的。”郑恒松说,“你也许没注意。”

高竞真的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