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小点声么?很吵。”
高二分班后,这是谢清瑰对后桌沈季屿说的第一句话。
她白白的小脸上秀眉微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除了厌恶,再无其他情绪。
啊,这可真是新鲜。
沈季屿还是第一次在女孩儿那儿看到这样的眼神,直到谢清瑰已经转过身继续学习,他脑海里还是时不时的浮现她的眼睛。
于是,视线不自觉地就落在前方的背影上。
少女脊背笔直,穿着学校统一批发的白色短袖,她穿的应该是最小码,但还是显得宽松的厉害,她细细的骨架支着,单薄秀气,做工不太好的料子有些透,都能看到姑娘肩上细细的香芋色肩带……
“沈季屿,你看什么呐?”正坐在他大腿上的女孩注意到他的视线可不乐意了,娇滴滴的嘟囔:“我就在你眼前呢,干嘛看别人啊?”
说着,细白的小手摸着他的脸,委委屈屈的撒娇。
“嘘,别说话了。”沈季屿笑笑,黑眸有丝戏谑:“很吵的。”
耽误了前面的好学生,可担待不起。
腿上的女孩儿被气走了,上课铃声响,伴随着老师踏步走进来的声音,沈季屿的视线依旧落在谢清瑰的腰上。
唔,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细的腰。
之前没刻意留意过,现如今一看,他前桌的脊梁骨一直这么笔直的挺着……倒也不嫌累。
看了整整一节课,沈季屿发现谢清瑰的脊背真的是从不弯折,哪怕是写字的时候。
有意思,确实有意思。
他长眉下浓密的眼睫一眨,不自觉地就有点想入非非。
例如,在什么场景下,这漂亮的脊柱骨才能承受不了的弯起来?
“你笑什么呢?”同桌陈逆睡够了,从桌上爬起来脸上的红印还没消,就瞧见旁边的沈季屿微微笑着的模样。
他打了个哆嗦,立刻毫不犹豫地吐槽:“一脸发春似的。”
沈季屿睨了他一眼,薄唇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低俗。”
“你不低俗?那你干啥呢?”陈逆挑眉,不服气地呛回去:“我看你也没听讲啊,看什么呢?”
“陈逆,沈季屿。”讲台上的化学老师‘倏’地回身,锐利的视线一下子锁定后排的两个男生:“嘀嘀咕咕什么呢?上课唠嗑好玩儿是吧?!”
两人都不说话。
他们虽然都挺混的,但还不至于在课堂上驳老师的面子。
“上来。”老师敲了敲黑板:“这题的思路我刚刚讲过了,你们上来做一遍,让我看看效果。”
这是摆明了为难学渣,陈逆当场就哀嚎了:“刘老师,您放过我吧,我哪儿会啊。”
老师大怒:“敢情儿是压根没听,就顾着唠嗑了是吧?不想听就别听了,给我出去站着!”
陈逆如蒙大赦似的,忙不迭地站起来,欢天喜地的跑出教室外站着。
沈季屿停顿片刻,也跟着一起出去。
“阿屿?”陈逆见他出来,还愣了一下:“你出来干嘛啊?”
沈季屿:“不会做不得出来?”
陈逆:“……放屁呢,那题你能不会做?”
人比人不同,他们这一群混子富几代里,以他为代表的学渣是多,可也有沈季屿这种脑子聪明的,随便学学就能当学霸的存在。
“说不会就是不会。”沈季屿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废什么话。”
从今天开始,他要当学渣。
之所以如此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不过是他刚刚看到谢清瑰很耐心地给她同桌讲题。
那么简单的题却讲得那么认真,应该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学生吧?
时间一眨眼来到了周五,中午时晴天白日地就下起了大雨,谢清瑰和秦枝打一把伞去了食堂,走在路上默默地想平日里冷清的食堂今天人一定不少。
毕竟下着大雨,学生们也不会顶着被浇湿的风险跑出去。
两个女孩儿都是细瘦伶仃的,一把伞的伞面也把人绰绰有余地盖住了。
到了食堂,果然人头攒攒,拥挤着一片濡湿的潮气。
每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队,一眼望不到头。谢清瑰皱了皱眉,忽然不太想吃了。
心有灵犀似的,旁边的秦枝也仰天长叹:“啊啊啊人怎么这么多啊,真不想吃了!”
“那就别吃了。”谢清瑰立刻接口,笑了笑:“要不我们中午一起饿一顿,当减肥了?”
……
“我靠,你真狠。”秦枝惊恐地看着她:“真的假的,那我们不是白来了?”
“我说真的啊。”谢清瑰弯着的眼睛里多少有些腹黑:“我不想吃了。”
最后两个人还是没吃食堂,又原路返回了学校。
忍一会儿还好,可到了下午两点钟,肚子还是空虚地叫了起来,谢清瑰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素白的手下意识按住了小腹。
可很快她又觉得这个动作有点‘示弱’,像是自己嘲讽了自己没吃午饭,便掩饰性地把手从肚子上拿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伸进去书桌里。
假意找东西,谢清瑰本想随便拿本书出来,但没想到在书桌里碰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物件。
嗯?谁在她的抽屉里塞东西了?
谢清瑰一怔,立刻把摸到的塑料袋子抽了出来,只见学校小卖部专用的蓝色袋子里装着面包和香肠。
看到里面是吃的,谢清瑰彻底愣住,秀眉微蹙。
也就秦枝知道她中午没吃饭,所以是她买来偷偷塞进去的么?
下课后,谢清瑰走到秦枝的桌前把她揪了出去,直接就问关于那些面包和肠的事情。
“唔,是啊。”秦枝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道:“我饿的不行了,跑去小卖部买的时候就顺便帮你带了一份。”
“那你干嘛不告诉我啊?”谢清瑰松了口气,笑起来:“应该是我给你买才对,是我提议不吃饭的。”
说着,就要掏手机给秦枝发红包。
“先别着急,几块钱而已。”秦枝按下她的手,大眼睛眨了眨:“我问你,你吃了没?”
“没有啊。”谢清瑰摇摇头:“不确定是谁送的东西,怎么敢吃。”
虽然商店里的东西,都是有密封的外包装的。
“……还真是谨慎。”秦枝失笑,无奈地推了她一把:“快先回去吃吧。”
谢清瑰‘嗯’了一声,问她:“你不回教室?”
“我不着急,要去趟洗手间。”
等目送着谢清瑰走回教室,秦枝旁边溜过来一道修长的身影。
“怎么样?”陈逆肩膀碰了碰她的,挤眉弄眼:“没露馅吧?”
“没有,我说你怎么这么怂啊?”秦枝嘟囔:“想追清清还要我帮你扯谎?就说自己送的呗。”
……
这谎哪是他扯的?明明是沈季屿那货知道了他和秦枝认识后犯神经病。
陈逆心里骂着,只‘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秦枝回了教室,陈逆则是折到拐角处的洗手间,看着正站在窗子前吸烟的男生眯了眯眼。
“我说,怎么回事儿啊。”他也弹了根烟咬在唇间,嗤笑了一声:“你喜欢一个姑娘直接追不就得了,什么时候还搞的这么扭捏了?”
让他当中间人撺掇秦枝骗人,这完全不是沈季屿的作风嘛。
沈季屿笑了下,只简单解释了句:“不是时候。”
至于为什么不是时候,他没有多说。
陈逆也没多问,他自是了解沈季屿那招蜂引蝶的德行的,啧啧感慨两声:“咱学校最漂亮的,到底是被你惦记上了……”
高中的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七月份的梅雨季节,天气一下子从干巴巴的热变成湿漉漉的闷,就从宿舍走到班级那么一小段,都能将小脸蒸的绯红,衣衫泛潮。
“这天真的是烦死了。”秦枝抱着书,一路都在和谢清瑰抱怨:“从骨子里的潮,被子啊衣服啊洗了永远晾不干,闹心。”
最糟糕的无非是这种天气上体育课,虽然学校操场都是水泥地,并没有坑坑洼洼的土混着雨水黏脚,但依然有不少低洼地方积了水坑。
一群男生最喜欢的又是打篮球,拍着到处跑的时候难免溅起一片脏水,他们倒是不在意,可一群穿着校服小白鞋又爱干净的女生要是不小心沾了几滴泥点子,那真是烦也烦死了。
谢清瑰就是受害者之一。
她根本不想上这劳什子体育课,只是学校要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想上也得上,全班学生都被撵了出来。
闷热潮湿的下午,只能在外面硬捱着。
不远处还有一伙男生在打篮球,声音闹闹哄哄的,听着更烦。
“枝枝。”谢清瑰秀眉皱了皱,拉着秦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们走远些吧。”
刚说完,迎面就飞来了一个篮球——不知道那几个男生怎么打到这边来了,意外到女孩儿都来不及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站了脏水的篮球飞到自己身上。
力道软绵绵的倒是不疼,就是白色的短袖立刻就脏得没法看了。
“我靠,谁啊?”秦枝这暴脾气一下子就火了,怒气冲冲地把篮球踩住:“长没长眼?!”
“秦枝,都一个班的。”陈逆立刻跑过去打圆场,大手呼噜着她的一头炸毛:“我们也是不小心,抱歉抱歉。”
他边说,边疯狂地给距离几步之遥的沈季屿使眼色。
“是你扔的啊?陈逆,你是不是有病?”秦枝气得直揪他耳朵。
陈逆嘶嘶哈哈的装痛没敢躲,心想自己真倒了大霉了,还得帮沈季屿背这种黑锅。
他也不知道这货发什么疯,刚刚他们一伙人正好好地玩着呢,球到了沈季屿手下,他忽然就指尖一转,把篮球冲着这俩小姑娘身上扔。
——虽然故意放松了力道,但也真够缺德的。
但也不知道沈季屿是仁义还是别有所求,没让哥们儿蒙冤,自己走了过来。
“不是他,是我。”少年的声线清爽中带着一丝愧疚,走近了垂眸看着谢清瑰:“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秦枝一下子把陈逆的耳朵放开了,静静地欣赏起了帅哥。
谢清瑰皱起的秀眉就没松开过,沉默片刻,抿唇冷冷地吐了两个字:“没事。”
说完,转身向着操场上水房的方向走去。
这身上手上都是干涸了的脏泥巴,甚至脖子上都溅到了一些,她总得去洗洗。
老旧的水房里四面透风,没门,水龙头也是斑驳的,水压却很高,拧开后水流‘哗’的一下四下迸溅。
谢清瑰吓了一跳,慌乱之中忙不迭地伸长了手想要拧回去,狼狈之中身上被弄湿了一片,白色轻薄的布料紧贴在身上,一时之间跟淋了雨似的。
曲线毕露,从修长的脖颈延伸到线条分明的锁骨,再到…胸口的起伏和平坦的腰身。
沈季屿跟着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养眼的光景。
谢清瑰虽然年纪小,但身材已经算是很有料,且曲线窈窕,凹凸有致,平日里穿着宽松的校服都能瞧出来一二,更别说此刻了。
听见脚步声,谢清瑰终于关上水龙头后侧头看了过来。
女孩儿白的发光的脸上沾着一绺绺头发,晶亮的眸子里蕴着火气,不客气地瞪他:“你看什么?”
她可还没忘了,眼前这人就是罪魁祸首。
可谢清瑰怎么也猜不到,罪魁祸首故意闹这么一出,就是想达到这个效果的。
沈季屿状似歉疚地一笑,立刻脱下身上的校服扔到她的身上。
轻飘飘地落下,遮住了狼狈不堪的模样。
罪魁祸首,毫无内疚地装起了正人君子。
谢清瑰一怔,下意识地拢了下身上的校服,反应过来后轻声道谢:“谢谢。”
“不用谢。”沈季屿唇角微抬,声线温柔:“洗好了还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