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侯府之中因为元妃娘娘就要驾到而大兴土木,不过在素有规矩的管理下也显得井井有条,洪易住的桂花厢房是招待客人住的,相隔了几层院子,又有桂花树林的阻隔,就算侯府里面闹翻天了也很清净。
但是洪易却感觉不到一点儿的清净,原因就是那四个丫鬟。
四个丫鬟分别是紫玉,红玉,黄玉,蓝玉。
赵夫人指派了这四个丫鬟,本来是给洪易端茶倒水,洗脸洗脚,洗衣更衣干一切杂活儿伺候的,但是现在却成了监视洪易最为厉害的四只苍蝇。
洪易怀疑自己这几天就算是晚上起来小便,都会被四个丫鬟知道,从而禀报给大夫人。
而且细心的洪易还发现,自己的一些衣服,书籍,时常有细微翻动的痕迹。幸亏他有准备,《弥陀经》早就贴身入肉收藏,而几十本《武经》也都已经熟记焚烧。并没有留下任何让人可疑的东西。
不过这几天的暗中观察,他也看出了这些丫鬟的实力。
赵夫人身边的这四个丫鬟身手都不错,手脚轻灵,猫一般的敏捷麻利,居然个个都是筋肉练得灵活坚韧的人物,以洪易的估计,这些丫鬟别看身材纤细,但真正打起来,随便掀翻两三个壮汉不成问题。
洪易自付就算是现在自己练了牛魔大力拳到武徒的境界,如果打起来,最多也只能战胜两个,四个一起上,自己必败无疑。
揣摩到这一点,他心里也暗暗吃惊。
“这些丫鬟都是从南方采买局买过来的,会武功,身子骨坚韧倒也不稀奇。不过赵夫人身边的那个曾嬷嬷,武功身手非凡倒还罢了,居然还会神魂出壳,这就令人奇怪了,赵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我只知道她家是南方的名门望族,朝中三代大学士,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一般的大家族……”
洪易对赵夫人地底细也是略知一二。但是知道得并不详细。只知道对方是南方地名门大望族。家里三代都是朝廷中地大学士。不过现在从种种蛛丝马迹上来看。只怕还并不那么简单。
丫鬟会武功。身子坚韧。洪易这也并不怎么意外。
南方有采买局。专门是把一些贫苦人家地小女孩从小就买过来。然后训练得伶俐。精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卖到各个大户人家。或者青楼之中。
这紫。红。黄。蓝四玉地来头。洪易也稍微知道。是赵夫人地二儿子洪康送过来地。
洪康在南方当官。送几个十几个训练得好地丫鬟伺候赵夫人也是再正常不过地事情。
这些事情都正常。不过那曾嬷嬷地事情。却就不正常了。
“南方采买局,有很多是做不法生意的人口贩子,为了敛财,而丧尽天良,赵夫人的娘家是南方的大望族,不知道有关联没有………”
洪易心中往坏处猜测着,突然之间,他起了一个念头,向外面叫着。
“紫玉,给我倒杯茶过来。另外,黄玉,我的纸用完了,你到松竹轩去买上三道回来,一两一道的那种香竹纸。另外,要药铺里面买些酒,和苏合香丸,以及干参,当归,金蝉子……这些药来。”
洪易坐在宽大的书桌前面,眼睛闪烁,随口吩咐着,颇有颐指气使的感觉。
“好呢。”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麻利的跑了进来,眼神盯着洪易,嘴里应答着,脸上微笑。
两个丫鬟的微笑在洪易看来根本不是发自真心,但就是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显然是受过很严格的训练。
“嗯,紫玉,这几天你伺候得好,这个是赏你的。”
洪易看着这两丫鬟,心中动了动,对着那个明显大一点的丫鬟紫玉说了一句,随后从腰间的钱袋子里面掏出一枚赤色的钱币,放在桌子上,等着紫玉过来拿。
这是当日元妃赠给他的赤金钱币,皇宫专用。
洪易现在算是小有钱财在身了,十枚赤金币,换成银子就是二百两,而洪玄机在账房给他支了一百两,赵夫人又支了三百两,算来算去,除去这些天的用度,他身上也有五百多两银子。
“赤金币……”
看见桌子上的钱,两个丫鬟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但却并没有上前来拿,那个紫玉道:“夫人吩咐过,伺候易少爷是我们的本分?怎么敢还要赏赐?易少爷还是收起来吧。”
说着,两个丫鬟道了声福,一个出去买东西,一个去倒茶。
“这些小人就如苍蝇一般,真是让人讨厌。不过也看出她们的不简单。”
洪易心中知道,刚才这一幕,肯定不出一个时辰,就会传到赵夫人的耳朵里面。
不过他就是造成这样的效果。让赵夫人对自己造成一种背后有人支持的感觉,从而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只要拖过这一个月,参加科考出来,就龙游大海,天高任鸟飞了。
“这些讨厌的苍蝇盯着,练功也不好练。”洪易这几天,却是没有练习武功,最多只是心中暗暗的揣摩,有时活动一下身体。
他的武功已经到了武徒的地步,还有一层练皮膜的功夫,练好之后,筋肉皮大成,就可以练骨了。
虎魔练骨拳已经熟记心中,一招一式都心中明白,如印版刀刻一样。
哈欠,心中想到虎魔练骨拳,洪易撑了一个懒腰,无意之中,心中存想拳谱上的图像,身体一下就配合上了“虎魔伸腰”的姿势。
哎呀!
一阵刺痛从腰部传来,就好像是闪了腰,扭伤筋,裂了皮的感觉,十分难受。
“这虎魔练骨拳,不把筋肉皮练到大成,是不能强行练习的。”洪易终于知道,为什么拳法要一步一步来了,练骨要牵扯到皮膜筋肉。皮肉没有练到坚韧的程度,强行练骨,对身体的损害极为严重。
“看看呼吸吐纳法能不能运用?”
洪易心中想着,脑袋里面闪现出了《灵龟吐息法》中图像第一式《灵龟曝日》,以及一些要点,于是弓起背,双手扣脑,两短三长吐息,意念存想心肺。
呼呼呼呼!
吐息之间,洪易只觉得气血翻涌,差点晕了过去。
“身体还不强健,这呼吸吐纳,也不能乱练。”洪易心中骇然。
呼吸吐纳进出吞吐,大量气息滚动,带动气血循环,身体外部不坚韧,气血循环不到,内外就不能贯通,不能协调,这样练习起来,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武要一步步来,不能急功近利,那就试试神魂。”洪易干脆默坐存想,忽然一下,神魂跳出体外。
眼前白茫茫一片,周身好像是针一样攒刺!好像身处火海之中!根本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几乎要魂飞魄散。
糟糕!
洪易赶快回了壳。
这才发现,日头正当空。
观想了几遍弥陀大佛,领会千百世不动本心,真如一体的意境,洪易才修复了刚才受损的神魂。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道法,都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再要进步,就很困难了。
就在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丫鬟,是蓝玉,同时跟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的武士。
洪易认得,这个武士是跟着洛云的。
“易少爷,镇南公主的护卫来请,说是公主在散花楼有一个堂会,请到了玉京第一才女苏沐,请你过去对诗谈玄呢。”
“散花楼,镇南公主的邀请?玉京城第一才女苏沐的堂会,谈玄理,论诗文…….”
洪易一听见了这个邀请,眉头皱皱,心中泛起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因为“玉京城第一才女”这个名头而引起的。
“母亲十八年前也是玉京城第一才女。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一贱籍?嫁人之后,连平民都不如。”
一纸邀请,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惆怅,甚至,甚至心中还有一些莫名的愤怒。
洪易也不知道这种愤怒从何而来,大概是为自己母亲的遭遇而感觉到的不公。
“参加,还是不参加?去这种场所,要是让父亲知道那可了不得。但是我好歹欠洛云人情,就这么推脱她的堂会,似乎很不妥当。不管它,反正债多不压身,去一趟也好,见识见识玉京城第一才女是个什么模样气质。”
武温侯家规严厉,家族中的子弟是严禁进去那些***场所的。
虽然这根本禁止不了,但一旦让洪玄机知道,却也饶不了一顿好打。
不过洪易现在反正不规矩了,也就横下心来。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去散花楼并不是为了***,见识才女美人,更重要是勾起了对母亲的缅怀。
“回去回禀公主,我收拾一下,马上就来。”
洪易接过邀请地雪纸柬收在袖子里面。起身整理了整理了衣服。外面套上一套刚刚缝制地绸缎锦衣。换上新地薄底鹿皮快靴。把边幅修得整整齐齐才出门。
他有了钱。一身行头还是办得精致而不浮华。是一个标准地士大夫公子了。
这是他给自己中了举人之后提前办地衣物。既然是参加公主地堂会。心中又有缅怀母亲地意思。也不能穿得太寒碜。
看见洪易拿起请柬出门了。红玉和黄玉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匆忙向正府走去。显然是禀报赵夫人。
“散花楼”在玉京城地东面。说楼也不是楼。占地几十亩。一色地雕栏玉砌。一重重地五层楼阁。门前衣着鲜亮地豪奴。门后是悠远深长地花厅。
门口许许多多地鲜亮马车。绿尼大轿子。粉红金漆小轿子等等在豪奴们地引导下。都井井有条。见不出丝毫慌乱。
这样的摆设和气势,足足可以让一般的平民,甚至一般小富的人家都望而却步。
的确,“散花楼”每一次的最低消费,都要花费数百两银子,是典型的销金窟。谁叫“散花楼”是玉京第一大青楼呢?
洪易看着一排深远精致的楼阁,还有楼阁顶上隐隐约约的粉红牙帐,以及若有若无的香气,还没有进去,就已经感觉到软玉温香,靡靡之音,使人的根子都烂掉。
“散花楼虽然是青楼,但却全部都是清官人,只卖艺,不卖身,里面的个个女子都是琴棋书画精通,诗词歌赋惊才绝艳的尤物,玉京的王公贵族,文武大臣,士大夫们举行堂会,往往不惜一掷千金,邀请这些清官人到场,是高雅的***场所,却大不同于一般操皮肉生意的青楼了。”
洪易知道这“散花楼”的经营,是最为高雅的***场所,不进行皮肉生意的买卖。
不过这样的场所,却比那些皮肉买卖的青楼赚钱得多。
玉京城里面,一些闲而无事的王公贵族,士大夫,文武大臣,隔三差五,都会叫上朋友,举行小小的堂会,或是饮酒作乐,或是畅谈诗文,或是鉴赏书画,等等等等。
这个时候,就需要女人陪伴着,才显得风流,尤其是需要高雅的女人。当然,家里的丫鬟,小妾,正妻母老虎都是不合适的。
最合适的当然就是这些清官人了。
每一次堂会,要请动这些清官人,就算是最冷的,也要数百两银子,那些红的,上千两都不稀奇,更别说是玉京城第一才女。
当然,武温侯府邸之中,从来不举行这样的堂会,洪玄机甚至在朝堂上,几次上章,建议朝廷禁止散花楼这样的***场所,以防止官场靡乱。
但是这奏章遭到了强烈的反对,更加上散花楼这些青楼,每年给朝廷的税收太大,关系更是盘根错节,就算以武温侯这样权倾朝野的人物,也弄不下来。
洪易到了散花楼的门前,立刻就有两位豪奴迎上来,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
一般来散花楼的人物,都是坐轿,马车,像洪易这样步行来的,几乎是没有。
但是洪易穿着鲜亮,又有读书人的气质,豪奴倒也不好就请他走开,不过当洪易拿出了镇南公主洛云堂会请柬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堆起满脸的笑容。
当洪易每人丢出了二个银钱的打赏之后,两个豪奴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背弓得弯下,连忙把洪易请进了里面。
“到哪里,还是要讲究一下哪里的规矩。”
虽然洪易身上也就几百两银子,这一下子打赏都是四两,心里也有点疼,但他深明道理,到哪里,就有哪里的规矩,到散花楼的规矩,就一掷千金,该打赏就要打赏,小气不得,不然有很多小绊子就等着你。
里面是许许多多的长廊,亭台楼阁,花园水池,还有许多厢房,装修比大户人家还要阔气得多。
七转八转,一座豁达的花厅展现在眼前,就好像是富贵人家的正院一样,楼阁明亮,院落宽敞,聚集了不少年轻人。
洪易一眼就看见了打扮得像个公子哥,手里拿折扇,腰间挂玉佩的洛云。
此时,她正被一干王公子弟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苏沐小姐怎么还不出来?我们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今天是镇南公主的邀请,难道苏沐姑娘还拿大么?”
此时,一干王公子弟都吵吵嚷嚷,旁边几个琳琅佩环的女子,还有几个豪奴都在陪话,“苏沐姑娘在会见一位重要的客人。一会儿就过来。”
“什么重要的客人,比镇南公主还要重要?我们去看看。”这群人又嚷嚷了起来。
“你们太闹了呢,不是大乾朝最讲究斯文么?”洛云把折扇一扬,摇摇头,这些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同时她看见了洪易,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与此同时。
散花楼东面,五层高楼一间僻静的房子里面。
一位国色天香,似乎仙气飘逸的女子静静的坐着。
她的对面,是一位锦衣华服中年人,正是洪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