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如果我说我有点害怕,你会生气吗。”
单鸣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缓缓地说,“不会,有我在。”
沈长泽鼻头微酸,不知怎么地,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爸爸,我爱你。”说完之后他的心就揪在了一起,大气都不敢喘,感觉自己犯了什么大错,既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屏住呼吸等单鸣的反映。
单鸣愣了愣,闷笑了两声,“你这小子……”然后就没话了。
孩子感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隐隐又非常失望。他闭上眼睛,不禁想,爸爸的腰好像变得更细了。
他们开了一天的车,终于开始接近那个坐标标注的地方。
令他们意外的是,这里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没有灰突突的的建在沙地上的房屋,也没有张扬的dú • lì党旗帜,也不是像驻扎在西撒哈拉的dú • lì党基地一样,一半埋在底下。这里种植着大片大片的橡胶,道路两旁全是,一眼望不到头,有住户零散地分布在橡胶林里,看上去比他们来时路过的那些小城镇都富裕一些。
光盘盒里的那个坐标,大致就在这附近了,无法更精细了,他们在思考是不是该一直这么开下去。
太阳就快要下山了,这里的车辆非常少,顺着这条公路走了很久只碰到了三辆卡车,所以当眼前出现一辆军用越野的时候,所有人都警觉了起来。
那辆越野迎面开来,在离他们五六百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游隼的三辆车也跟着停了下来,艾尔跳下车,迪诺和走火他们也跟着下来了,举着枪,一左一右地跟在艾尔身后,卡利从天窗探出了半个身体,狙击枪正对着那辆车。
车上下来一个人,金发的白人,什么武器都没带,但他一点都不慌张,淡定自若地说,“我要带走那个叫唐的人,以及你们车上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艾尔冷道:“孩子可是事先没有说好的。”
“哦……”那白人装出思考的样子,然后挑了挑眉,“我忘了。”他退到车旁边,敲了敲后备箱,后备箱突然打开了,宽大的后座位置躺着一个人,正是乔伯!乔伯虽然在昏睡状态,但是呼吸顺畅,胸口起伏平稳,中弹的地方也被包扎过了。
那白人用命令语气道:“现在,让他们下车吧。”
唐汀之和沈长泽都下了车,单鸣也跟了下来,狠狠盯着那人。
那人打了个响指,“没错,跟照片上一模一样,就是你们两个。”
听这人话中的意思,他们是一开始打沈长泽的主意了,绝不是临时起意,艾尔朝单鸣递来询问的眼神,单鸣咬了咬牙,摇摇头。他有些不敢看艾尔那双深邃的、湛蓝的眼睛。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沈长泽,那些眼神,有迷惑、有茫然、有猜疑、有担忧,只是单鸣,沈长泽一样如坐针毡呢。
欺骗那些在战场上需要以生命相托的战友,那滋味儿一点也不好受。
沈长泽踏前一步,“走吧。”
单鸣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用复杂的眼神一遍遍看着他的脸,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
沈长泽笑了笑,“爸爸,我会回来的。”
单鸣用坚定地眼神告诉沈长泽,他一定会去救他。
沈长泽就像平常一样,捏了捏单鸣厚实的掌心,突然,他感觉到掌心有一个硬硬的小颗粒物体,他手一抖,夹在了指缝中间,他知道单鸣给了他一个追踪器。
单鸣深深看了一眼。
沈长泽暗自咬牙,转身拉着唐汀之的胳膊,轻声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死的,走吧。”
艾尔喝道:“你站住!”
沈长泽身体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艾尔看上去有些烦躁,“我非常厌恶现在的感受,你们瞒着我什么,也瞒着大家,有什么事是只有你们三个人知道的,一定有!”艾尔朝单鸣厉声道:“单鸣,我们是兄弟,你究竟隐瞒了什么。这么多年来,沈长泽的身份一直是个谜,我有强烈的预感,现在发生的事情跟他的身世有关,这种感觉讨厌极了,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单鸣沉声道:“我会解释,但不是现在。”
艾尔气急,揪起他的领子,挥拳就想打他,虎鲨抓住了艾尔的胳膊,“回去再说。”他冲那白人道:“我要确定另一个人质还活着。”
那人干脆地拨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他打开免提,里面传来佩尔的声音,“我还好。”
虎鲨问道:“现在是几点几分。”
佩尔停顿了一下,“十七点五十三分。”
说完之后那人就挂掉了电话,“等把他们带回去,我们就释放人质。”
“我凭什么信任你们。”
“留着她对我们没有任何用处,我们已经表现了诚意,把受伤这个还给你们了。再说,你们现在只能信任我们。你们可以选择在这里等,我们会派车送她过来,但是不要再前进了,否则我不保证她的安全。”
他说完后,从那辆越野上又跳下来两个人,分别把唐汀之和沈长泽俩人身上的武器、工具、手表、甚至腰带都给卸了下来,然后把俩人的双手都铐住了。
沈长泽最后看了单鸣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上车了。
对方把乔伯抬到了地上,然后上车关门,绝尘而去。
公路上,三辆悍马一次摆开,路面上站着十多号人,却死一般地寂静。
虎鲨提起头,沉声道:“迪诺、走火、小刀,互送乔伯和猎鹰去最近的医院接受治疗,马上出发。”
几人回过神来,迅速把乔伯抬上了猎鹰乘坐的那辆车,拉着俩人直奔最近的医院。
他们走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单鸣身上,而单鸣正望着车消失的方向发呆。
虎鲨一把抓住单鸣的肩膀,力道之大,把单鸣的肩骨都掐出了声音,他冷声道:“你有事情需要向我们解释。”
单鸣看着众人眼中的疑虑和愤怒,感到了阵阵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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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鲨抡起拳头砸在单鸣的脸上,把他的身体打得飞了出去,后背狠狠撞在了悍马车身上,然后摔到了地上。
单鸣从地上爬了起来,抹掉嘴角的血迹。
虎鲨威严地喝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单鸣平静地看了一眼众人,沉声道:“我说,你们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虎鲨二话不说,又是一拳,把单鸣揍趴下后,怒骂道:“你混蛋!你是‘游隼’的一员,现在因为你的刻意隐瞒,所有人的生命都在受到威胁,什么叫不知道比较好?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较好’的,我们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单鸣看着虎鲨脸上的愤怒和失望,看着他的战友们脸上的怀疑和恼火,心里有些难受。但他知道如果他说了,沈长泽就再也无法在游隼呆下去了。
第一,虎鲨和艾尔在情感上肯定无法接受沈长泽的真实身份,第二,沈长泽会给游隼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他不愿意把自己养了十年的儿子拱手让给别人。
可是看着这些他生死与共的战友、兄弟、朋友,他第一感到了良心的谴责。
他为了自己的私心,一直隐瞒沈长泽的事情,给他们带来了危险,现在他连累了乔伯和佩尔,以后会是谁呢?
那些人对沈长泽的态度,是坚决不放弃,从唐汀之和豪斯追逐他们的消息这么多年就可以看出来。以后,事情只会愈演愈烈。
他自私地想把儿子留在自己身边,却给其他人带来威胁……
他一直在逃避那一天的到来,可是在游隼和沈长泽之间,他早晚要做出选择,现在,仅仅是一个开始。
可能他一开始就错了,他该在十年前就把沈长泽还给唐汀之。
现在他该怎么办?
爸爸,我不想离开你。
爸爸,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爸爸,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爸爸,我爱你。
孩子充满信任和依赖的话还时不时在他耳边回响。
他向来是一个果断的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如果他一生中曾经为一个事情而犹豫不决、选择让他感到难受,那么就是现在了。
他清楚的意识到他做错事了。
他当初不该把小孩儿留在身边,现在就不至于不舍得让他离开自己。
只是这些纠结,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男人要承担自己每一个决定的后果。他甩了甩脑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鼓起勇气看着虎鲨苛责的眼睛,清晰地说,“我真的不能说,他的身份,是中国的顶级机密。真相除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艾尔咬牙道:“没有什么后果,是游隼不敢承担的。如果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绝不会过问,但是现在显然涉及到了其他人的安全,我想佩尔和乔伯被绑架,也跟沈长泽的事情有关吧?唐汀之,包括那个豪斯,恐怕一直都是冲着沈长泽来的,整整十年时间,你究竟对我们隐瞒了多少事情,到现在你还死咬着不松嘴,你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难道你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单鸣感到脑子很乱,他也编不出什么合理的故事了,任何故事到了他们的指责面前,都会不攻自破,他不想再骗这些他信任的战友。
可他也不能说,所以他只能沉默。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单鸣听到虎鲨失望的轻叹,他语气略带疲惫地说,“去附近的村子找地方落脚吧,他们既然能在这里堵到我们,也一定能知道我们在哪儿。”
所有人都返回了车上,只有单鸣僵硬地站在原地。
科斯奇本来已经关上了车门,看单鸣还愣着,一把打开车门,有些恼火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粗暴地把他拽上了车。
他们找到一个很小的村子,租了几间房,买了些当地的粮食,吃完饭后就各自去休息了。
单鸣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半夜的时候,他轻轻睁开了眼睛,走出屋子,门口坐着守业的人,他凑近了看,是迪诺和百合。
迪诺正翘着脚抽烟,见他过来了,就问:“来一根?”
单鸣从他手里接过烟点上,然后蹲在旁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迪诺从地上跳起来,“我上个厕所。”
百合正用手电筒照着自己的脚趾甲,认真地修剪着。
单鸣凑了过去,“这你也看得见?”
百合头都没抬,“当然……”话音未落,她只觉得后颈一麻,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单鸣抱着她软倒的身体放在地上,然后站起来朝迪诺的方向走去。
迪诺正背对着他站在墙根处,嘴里哼着古怪的曲调。
在单鸣一步步接近他的时候,小调突然停了,迪诺头也不回地说,“就站在那儿,别过来。”
单鸣顿住了脚步。
“你们白天说的事情,我他妈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平时最讨厌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了。我只要有仗打,有钱拿,有女人睡,其他的我不在乎。我知道你现在要去干什么,换作我是你我也会去的,所以你去吧,如果是平时我愿意跟你玩一玩儿,但我现在要撒尿,别打扰我。”
单鸣一声没吭,转身走了。
他跑到停车的地方,从脚垫下面摸出了钥匙,然后快速发动了车,一脚油门,冲劲儿十足的悍马一下子窜了出去。
单鸣一边驾驶一边打开电脑,他塞在沈长泽手里的微型追踪器是美国军工厂的最新产品,防电子通讯干扰率高达69%,即使砸烂了也能传输最后的数据到卫星接收站,他开始用电脑搜索沈长泽的位置。
大概五六分钟之后,追踪器终于被定位了,单鸣把数据传输进车里,然后直奔目的地。
沈长泽和唐汀之上车之后,被安排在了后座,左右两边都坐着人,把他们夹在中间。
沈长泽试图动了动手上的手铐,那是连在一起的两个圆形的金属环,比手指粗,外面包裹着一层黑色的纤维套,不重,但也不算轻,他觉得以这个粗细,变成龙血人之后肯定能挣开。
唐汀之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动作,淡淡地用中文说,“别乱来,有高压电。”
沈长泽忍不住又看了看俩人手上的手铐。
唐汀之顺着他的眼光看了看,解释道:“我的没有,你的肯定有,这是专门用来对付龙血人的。你就是有铜墙铁壁,万伏高压电也能把你烧成碳。”
“控制开关在谁的手里”
“不清楚,也许每个人都有。”
“喂,你们在说什么!”旁边的人喝道,“不准随意说话,就算说也不许用你们那该死的语言。”
俩人都闭上了嘴。
接下来一路无话,汽车把他们拉进了一个小镇,穿过小镇,又走了一段路,进入了一片废旧的工业区,通过地上堆放的废弃器材可以判断,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小有规模的橡胶加工厂。
最后,车停在了一个很大的厂房前,俩人下了车,被人用枪顶着后背,走进了厂房。
厂房内部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医用实验室,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一个透明实验室内部还有穿着防菌服的科研人员在围着一个人检查着什么。
俩人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敢相信唐净之是怎么在异国他乡弄出这么一大摊子的,难怪他疯狂敛财。
“好久不见了,大哥。”幽灵般的声音飘然而至,顿时回响在空荡的厂房里。
俩人一起抬头,一个身穿洁白的医生服的年轻人站在二楼的护栏处,他的容貌和唐汀之有几分相似,但是对比唐汀之的淡然,这个人显得有些几分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