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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正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咬着吸管喝背心里的水,随口嘟囔了一声,“是吗,你说不重就行。”

“早知道这样我应该留在运河那边,巨石还在昏迷呢,给孩子处理完我必须马上回去。”

沈长泽睁开眼睛,“佩尔,巨石受伤了吗?你过去吧,别管我了,我感觉还好。”

“巨石腰部中了榴弹,我已经给他处理了,他接下来要做抗菌治疗,这里没有条件,必须得回到自由军的基地,卡利跟我说你被炸伤了,所以我先过来处理你的伤。”佩尔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把卡利草草给孩子包的绷带剪开了,重新做了抗菌处理和止血,然后包扎了起来。

“卡利、百合,马上跟着我去运河,我们要尽快离开。”

卡利后背也受了点伤,但不严重,但是背人和装备都有些吃力,于是百合一个人背起了小孩儿和他们的装备,快速往运河方向撤离。

跑到半路遇到了艾尔他们,本来沉默地躺在百合背上一声不吭地沈长泽,一看到单鸣就来了精神,伸出手叫道:“爸爸,你背我吧。”

单鸣没空搭理他,正用法语和自由军的军官沟通,指挥他们尽快把武器装船然后撤离,这些傻-逼贪得无厌,还想把整个库存搬空,这不扯淡吗,等到政府军的援军到了,他们就没法跑了。

沈长泽不甘心地又叫了一声,“爸爸,你背我吧,百合拿了太多东西了。”

百合嗤笑道:“臭小子,就会和你爸爸撒娇。”她跑到单鸣身边,“你儿子,自己接管吧。”

单鸣一边跑一边朝着无线电大声骂人,他冲百合偏了偏脑袋,示意她把孩子递过来。

孩子一下子搂住了单鸣的脖子,转移到了他身上,用双腿夹住单鸣的腰,心满意足地被爸爸背在了背上。

看到自由军开始撤离了,单鸣嗓子也骂哑了,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个人,他问道:“你怎么又受伤了?”

“我跑不过炸弹嘛。放心吧,皮肉伤。”孩子蹭了蹭单鸣短短的头发,用脸贴着他湿乎乎的脖子,单鸣身上血、汗与硝烟的味道,竟让他觉得温暖无比。

尽管俩人一身狼狈,可他们毕竟都还活着。从战场上活下来,就是最大的胜利。

单鸣皱了皱眉头,觉得这小子好像越来越爱撒娇了,他小时候都不这样,总是呲牙咧嘴挥舞着小拳头,说有一天要把他打趴下,现在却总爱和他搂搂抱抱的,怎么越长大越腻歪了呢,真是奇怪。

孩子却一点都不认为这反常,他小声说着“爸爸我没事,我不觉得疼”,心里却十分期望单鸣能安慰他,虽然他知道单鸣绝对不具备那样细腻的神经。

沈长泽对单鸣有一种渴望。他崇拜单鸣,以拥有单鸣这样强大的父亲为傲,只是单鸣对人对事太冷淡,从不会像普通人那样遵循人与人之间交往的习俗,更别提知道如何做一个父亲,以及如何关心教导儿子。对于孩子来说,有这么一个父亲,跟没有差不多,于是他愈发渴望他想象中的父爱。他渴望和单鸣亲近,渴望得到温柔和夸奖,渴望和爸爸有更多属于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他越是知道单鸣永远不会表现得像个寻常的父亲,他越是渴望能得到他理想中的感情。

于是他只能自己主动去接近单鸣,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交流上的接近,然后努力做好任务,等待单鸣的一句肯定。

有时候他会因为单鸣对他的漫不经心而愤怒难过,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因为他争取而来的“亲密”而感到加倍的满足,就像他现在趴在单鸣的背上,他觉得很高兴。

单鸣是不会明白到一个五岁就离开父母和熟悉的一切的孩子有多缺爱的,他甚至从未往这方面考虑过,他认为男人需要的只是趁手的武器和击败敌人的能力,其他的都是虚的。

他们上了船之后,紧绷的心都放松了下来。

由于这次是黑夜偷袭,他们的损失比想象中轻,至少全员没有人死亡,但是巨石、黑白机和迪诺都受了重伤,还有十多个成员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不过,在一个有六百多人驻扎的营地里几乎抢空了他们的军火库,这也是不得了的战绩了。

船回到自由军基地后,他们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那些人捧着抢来的武器欢呼着,激动非常,就差把他们当神了。

大家都没有时间和他们欢庆,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一个卫生条件好的地方给伤员疗伤。

自由军基地里的诊疗室虽然有些简陋,但还算干净,游隼的成员多少都会些医术,佩尔就找了艾尔和百合协助她给巨石他们做手术。

按照三个重伤病患的情况,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法离开这里,因为这附近战火连连,没有任何一个适合直升机降落的地方,他们必须驱车三个多小时赶回他们来时的直升机降落点,但是这一路的颠簸不是伤者能承受的。

于是他们暂时在自由军基地的后方住下了。

由于床位有限,沈长泽这样轻伤的就没有睡在医疗室,而是住在给游隼腾出来的营房里。营房里的空间也不怎么够,他们二十几人,不分男女,全都睡在了一个屋子里,糟糕的空气,老旧的建筑,狭窄的床铺,都让人觉得压抑。

白天没事儿干的时候,能跑能跳的健康的雇佣兵们,有时候会跑到前线指挥自由军怎么打仗,晚上睡觉大家也不多说话,他们都没忘了自己在战场上,尽管在战场后方,目前还算安全,但是万一战线被突破了,他们就得马上撤离了,所以随时保持着充沛的体力是必要的。

晚上单鸣和沈长泽睡在一张床上。

由于床太小,孩子背部受伤,所以他是趴在单鸣身上睡的。

虽然压得单鸣的胸口不大舒服,但是他知道让一个受伤的人趴在又脏又臭又潮湿的床铺上,一定会相当不好受。

果然,孩子在他身上睡得很沉,不过单鸣却有些睡不着。

不知怎么的,他回忆起了五年前的事情。

他负伤逃进原始森林,捡到这个小孩儿,夜幕降临之后,森林里又黑又冷,孩子哭着爬到他身上,拼命往他怀里钻。那个时候小孩儿只有那么大点儿,稍微蜷起身子就能窝进他怀里,现在可大多了,也沉多了。

再过几年,这孩子就会变成大人了,真难以想象,当初那么胆小软弱、动不动就哭的奶娃娃,会变成一个强悍的雇佣兵。

单鸣脑海里浮现出孩子睁着晶亮的大眼睛,脆生生地叫他爸爸的画面,真有意思啊。

怀里的儿子动了动,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梦呓。

单鸣自信辨认,才听出他在叫“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

单鸣的嘴角轻轻扯出了一个微笑。

48、第四十八章

他们在自由军的基地里休息了四天,自由军用游隼帮他们抢回来的武器,攻陷了政府军的基地,趁着战事稍稍平稳的时候,他们开车赶回直升机停落地,这次任务已经完成,尾款付清,他们该回哥伦比亚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返程的路上遭到了伏击。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一架黑鹰战机追上了他们,看着机身上的标示,他们知道这是安吉尔政府军。现在至少能说明两件事,一是自由军里有政府军的间谍,出卖了他们的行踪,二是在前线吃紧的时候仍然派武装直升机追杀他们,可见政府军多恨他们。

确实,如果不是武器库失守的话,自由军不可能攻陷基地,那个基地是保护首都的重要防御要塞,基地被自由军占领之后,政府军遭到了严重的打击。

他们对于前一架战机被狙击手干掉一事心有余悸,所以飞得很高,四辆在路面上行驶的越野简直就是移动的靶子。

负责护送他们的自由军军官开始用无线电求援。

艾尔迅速指挥所有人弃车,轻装上阵,健康的雇佣兵自觉背起了受伤的人,集体往丛林里撤。每个人都知道这回麻烦大了。

这么多人进入森林,一是无法隐蔽,二是攻击目标很充分,那架直升机甚至不需要瞄准,只要朝大致范围内扫射,有人被打中的几率非常之高,刚何况此时他们还有三个人是无法自己行动的。

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放弃队友,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分散开,把目标分的越散越好,黑鹰追上了他们,作为固定靶子的那四辆越野车,挨个被炸翻,随后战机配备的加特林六管机枪开始疯狂地在树林间扫射。

单鸣拉着沈长泽躲进一个腐烂的树根下面,层层叠叠的树叶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子弹射进他们身边不远处的泥土,打得草皮树根乱飞,那突突突突的声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这种时候,赌的就是运气。

如果继续乱窜,天上的人容易看到他们,躲在这里,也有可能被流弹打中,究竟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命够不够硬吧。

黑鹰开始寻找能捕捉到的身影,然后往下扔炸弹。剧烈的轰响炸得他们脚下的土地都直颤。

沈长泽咬牙道:“真想把它打下来!”

虽然每个人都这么想,但现在的条件现在不可能,机枪和炮弹打得大伙不敢冒头,头顶上遮天蔽日的浓密树丛,也给瞄准带来了极大的难度,一旦一发不中,暴露了目标,炸弹马上就会扔下来,把周围的一切夷为平地。

他们对着天上的这个大家伙,无能为力,只能躲起来,等到战机dàn • yào或者燃油不足。

突然,无线电里传来虎鲨的声音,“所有人听着,有政府军偷袭,有政府军偷袭。”

情况还能更糟糕吗!

单鸣攥紧了他的MP5,他发誓要把这些孙子统统送进地狱。

政府军的部队从西南面朝他们逼近,而直升机则一直在东南面盘旋,只有有一点风吹草动,一排子弹就扫了过来,他们被夹在了中间,不敢动,不敢露脸,不敢反抗。

枪声响起,不远处已经开火了。

单鸣对沈长泽道:“跟着我,你负责留意天上的玩意儿。”

单鸣说完之后,一个翻身滚了出去,孩子也跟着翻出去,俩人快速地匍匐前进,在找到树作为掩体之后,他们分别躲在两棵树后面,他开始朝远处而来的敌人射击,沈长泽则观察着那只黑鹰有没有把脑袋调到他们的方向。

他的枪声吸引了敌军的注意,单鸣微微探头,用余光扫到了大概有四五个人都朝他的方向过来,他立刻被子弹打得缩回了头。

刚才时间太紧,大的装备都留在了车上,如果单鸣身上没几发弹夹,这又是一场苦战。

MP5K那如同小鸟啁啾般的射击声并没能让主角感觉到安全,相反的,对面的AKU爆裂般的射击,反倒是将单鸣藏身的树干打出了大片飞溅的木屑!

紧靠在这唯一的藏身之处,单鸣祈祷着这株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倒下朽木还能保留着些许的坚固,但在如此密集的弹雨之下,他心中清楚的知道,或许就在下一刻,一颗穿透了朽木的口径子弹就会钻进自己的身体!

沈长泽眼看着单鸣背靠的那颗不靠谱的树吸引了全部火力,马上就急了,移出掩体冲着过来的敌人就是一阵扫视,打完一发弹夹再马上跳回来。

他的动作终于让敌军知道另外一棵树后面也有人,吸引了一半的活力,否则单鸣背靠的那棵树很有可能被拦腰打断,到时候他就是暴露在所有人枪口下的活靶子。

单鸣轻声对着无线电说,“儿子,你换弹夹的速度是多少?”

“半秒。”沈长泽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在天空和地面之间来回逡巡,生怕漏掉半点致命的细节。

“你觉得这些人呢?”

沈长泽不屑道:“垃圾,至少一秒,我看到了。”

单鸣深吸了口气,“我们赌这半秒。”

孩子咬了咬牙,“爸爸,就算你赌赢了,也可能被直升机发现。”

“我快没子弹了,我身后的这棵树,也快玩儿完了。”单鸣简单地阐述了自己的处境,他冷静道:“掩护我。”

孩子沉声道:“放心。”

肾上腺素的急剧上升让单鸣感觉到不可抑制的口干舌燥,甚至连向来稳定的手指都有了些许痉挛的症状。他努力吞咽着强逼着自己分泌出来的少许唾沫,单鸣在AKU的射击声稍停的瞬间,猛地朝着身侧不远处的一个浅浅的凹坑翻滚了过去!

一秒!趁着对方换弹夹的这一秒钟,就是他活下来的唯一机会!这是一场dǔ • bó,他赌他的对手没有太丰富的战场经验,赌注是他的命。

手里的MP5K疯狂地朝对面的敌人射击,枪托乱蹦,震得他虎口都撕裂了。沈长泽的PSG也拼命吐着子弹,他眼看着打头的几个敌人在他和孩子的扫射下纷纷倒地,下一刻,他脊背重重地撞到了凹坑中一块坚硬的石头。单鸣在因为剧痛而引起的头晕眼花中再次听到了那支短管伞兵型AKU的轰鸣!

赌对了……

AKU的声音戛然而止,恐怕是被沈长泽干掉了,单鸣只觉得脊椎撞得生痛,半边身子都麻了,肯定是碰到了什么神经,他差点连抢都握不住。

沈长泽朝他冲了过来,抱着他扑向另一边的凹坑,落地之后俩人拼命地在地上翻滚,刚才单鸣藏身的地方瞬间被炸成了平地,冲击波将他掀了起来,纷纷撞到了树上,拍得他们差点儿晕过去。

单鸣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爬起来,拉着沈长泽往森林里跑,机枪追着他们的脚后跟扫射,俩人也许从来没跑这么快过,因为他们在跟死神赛跑!

沈长泽脑海中浮现出被加特林重机枪打成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