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会缅甸语的人,终于能和机长沟通,把航线确定了下来,并且拟定了燃料使用的方案。
单鸣正坐在沙发上监督沈长泽做俯卧撑。
孩子做到第十二个的时候就做不动了,咬着牙半天起不来,单鸣敲着茶几,“必须二十个。”
军医皱着眉头观察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在训练他?”
单鸣似乎才发现他已经醒了,瞥了他一眼,“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少动少说话,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们要挨饿,你是俘虏,只能得到最低程度的食物,要是饿死了的话……”单鸣露出森白的牙齿,“我们就吃了你。”
那军医不为所动,反而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长泽,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孩子的每一寸皮肤,好像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窟窿来。
那眼神让单鸣觉得特别不舒服,就好像在他眼里这孩子就是个待解剖的青蛙。单鸣怒道:“你他妈是变态吗?看什么看。”
军医瞄了单鸣一眼,单鸣注意到这个机器人一直平淡如水的目光中透出一种莫名的狂热,让他浑身不舒服。
单鸣对于孩子的身份真是充满了好奇,他知道这个军医能给他很多答案,但是他又不能刑讯这个军医,他和艾尔都不愿意得罪一个大国的政府。单鸣有些后悔,应该让虎鲨派船来接他们的时候,带点儿“吐真剂”,现在船肯定早就出海了。
单鸣心里有些烦躁,冲着孩子吼道:“接着做,做不完没有饭吃。”
孩子咬着牙抬起头,期期艾艾地说,“我不要吃那个叔叔。”说完有些畏惧地看了那军医一眼。
军医迫切道:“沈长泽!你不想知道你爸爸妈妈在哪里吗?”
孩子停下动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我可以告诉你,他们……”
哗啦一泼凉水,尽数浇在了军医的头上。艾尔摇了摇空杯子,“废话真多,再乱说话就把你嘴堵上。”
那军医呼出一口气,透明的水珠顺着他洁白如玉的脸颊滑落下来,他眨了几下睫毛,静静地看着沈长泽,不再说话。
艾尔道:“你叫唐汀之是吧,二十三岁的天才科学家,在生物学、神经系统学、药理学、遗传学、医学等领域都有杰出贡献。哼,听上去真是邪恶。你身上的武器都在我们手里,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当个俘虏,少说少动,否则这十多天的无聊航程,我们有的是时间收拾你。”
吉姆凑了过来,看着唐汀之的眼神非常下流,他嬉笑道:“艾尔,虽然我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这个美人儿看上去不太老实,不如我来看着他?”
艾尔瞪了他一眼,“他是重要的人质,你不许碰他。”
吉姆难掩失望,忿忿不平地说,“老大,我们现在有大把的时间,你总该跟我们解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吧?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跟我们作对,现在为什么在船上,为什么我们不能按原计划去印尼,而是选择在海上漂泊,而你们……”吉姆恶狠狠地看了单鸣一眼,“你们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究竟谈论了什么。”
吉姆的音量不小,把在隔壁房间休息的人都印了过来。大家都想知道前因后果,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被人牵着鼻子乱跑,那滋味非常不好。
看着一众人探究的目光,艾尔知道这个早晚要来,他心里打起了个鼓,如果他不能成功安抚这些人,他们内部一定会产生矛盾。
自从四年前在中国云南碰到的那个“怪物”,不禁是他和单鸣的养父,就连那些惺惺相惜的战友们几乎也都死光了。团里只剩下虎鲨等几个老人,其他人都是新吸纳进来的,凶险的程度比之以前的成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彼此之间却缺乏信任和忠诚,有些人他们连背景都摸不清,如果不是有虎鲨等人支持,当年只有十八岁的艾尔,根本不可能领导这些国际流亡者。
因此在利益分配和协调团员冲突上面,艾尔花了非常多的心思,就怕内部起冲突。现在的“游隼”,大部分人是为了利益凝结在一起,而不像当初的“游隼”,是为了战友们都能痛快的活下去,有一天痛快的一起死。
面对这样的集体猜疑,艾尔感到头痛。其实这次的事完全是单鸣一意孤行犯下的错,但艾尔懒得去责怪单鸣,因为他知道单鸣不会认错,说了等于白说,还不如想办法补救。
艾尔跟单鸣对视一眼。
他们都知道不能实话实说,因为一个人的失误而牵连所有人,这些人会在必要的时候把单鸣和小孩儿卖了,决不会留情。艾尔拍了拍手,“大伙进屋。”他把众人都赶进套房,然后编造了一个跟边境毒品交易有关的故事,巧妙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死无对证的前雇主头上,才把事情给掩饰了过去。
沈长泽继续在单鸣的监督下咬牙坚持着体能训练,只是,他在单鸣没察觉的时候,偷偷地看了唐汀之一眼。
飞机在飞行了七个小时之后,降落在了印尼东南部,所罗门群岛和图瓦卢群岛之间的公海海域。
机长和不请自来的乘客们在吃过一点点食物之后,都疲惫不堪,各自找地方休息。
整个飞机上就一张大床,大家一致同意把它让给佩尔女神。单鸣抱着孩子睡在沙发上,其他人都各找了地方缩着。
比起躺在腥臭寒冷的死人堆里,能有一个干净清爽的地方睡觉已经是非常优越的环境了,没有人为这个抱怨。
睡到半夜的时候,孩子翻了个身,小声说,“爸爸,我去尿尿。”
单鸣“嗯”了一声。
孩子如果单鸣睡着之后,就不能随便乱动,不然很容易把单鸣惊醒,所以起夜什么的一定会告诉单鸣,免得被抢指着脑袋。
孩子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单鸣紧闭的眼睛,轻声说,“爸爸,你去吗?”
单鸣简短地说,“滚。”
孩子连忙跳下沙发,往驾驶室方向的厕所走去。他心里跳得跟打鼓一样,他祈祷着那里没有人。
唐汀之就被绑在厕所附近,他晚上没吃东西,蔫蔫地低着头,似乎睡着了。。
让孩子失望的是,旁边有两个人看着他,就在他不远处休息。
听到脚步声,那俩人都睁开了眼睛。
孩子伸出细小的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两个人大人都觉得好笑,也没在意一个五岁孩子要做什么,看到孩子蹲到俘虏面前,知道孩子是要跟俘虏说话,但在他们看来,孩子的好奇心不需要解释,他们也懒得管。
唐汀之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沈长泽。
孩子被他看得一阵发毛,他小声说,“你真的,知道我爸爸妈妈来哪里?”
唐汀之也压低声音,“我知道,我是来救你的,只要你跟我走,就可以跟你的父母团聚。”
孩子抿着嘴,“你骗我,我知道你们是坏人。”
“并不是穿这个衣服的都是坏人,你不想见爸爸妈妈吗。”
孩子黯然地垂下眼帘,“想……他们在哪里?他们好吗?他们想我吗?”
唐汀之面无表情地说,“他们很好,很想见你,但你必须和我回去,才能见到他们。那个人不是你的爸爸,你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
孩子忿忿然地说,“我知道他不是爸爸,是他让我管他叫爸爸,不叫就不让我吃饭,他也是坏人!”孩子低下头,“可是……爸爸应该会保护我的,他也会保护我……”
唐汀之看着孩子稚嫩的眉眼,心脏因为兴奋而狂跳起来,他轻声道:“沈长泽,你靠近我一点。”
“啊?”
“靠过来。”
孩子戒备地看着他,“为什么?”
唐汀之愣了愣,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如何与之相处,在手脚被缚的情况下让孩子主动靠近他,他实在想不出理由,他只是想闻一闻孩子的皮肤,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最纯正最完美的龙血的气味,他一定分辨得出来。
看孩子不动,他只好费劲地倾身靠近小孩儿,想把鼻子凑近他的皮肤。
孩子警觉地跳了起来,横眉叫道:“你想做什么!坏人不要靠近我!”
单鸣老远走过来,就看到唐汀之想凑近小孩儿,而小孩儿机敏地跳开的情景。他挑了挑眉,信步走过来。
孩子看到他之后,自觉要倒霉,一溜烟跑进了厕所。
21、第二十一章
单鸣冷哼了一声,在唐汀之面前蹲下,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寒声道:“你跟他说了什么,对他做了什么。”
唐汀之淡然地说,“小孩子想念父母是很正常的事吧。”
单鸣恶狠狠地说,“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你现在小命儿都在我手里,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唐汀之低声道:“你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身边?你知道我不会罢休,哪怕你回到了老巢,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追过去,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是一个累赘。”
单鸣冷道:“你说得对,他是个累赘,但是没有这个累赘,你们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如果你同意把他给我,我保证给你们足够的酬金,并且从今以后绝不骚扰你们。”
单鸣露出一个狠戾的笑容,“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那么你开始承诺的八百万美金在哪儿?放在船舱里的定时炸药又怎么解释?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傻-逼,不要把别人都当白痴,得到了这个小孩儿,你一定会想办法把我们灭口。我知道你来找他是秘密行动,不然也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逼迫政府正式干预,我现在不杀你,是不希望正面和政府冲突,但是你别得寸进尺,左右你以后要来找我,说不定杀了你反而能解决麻烦。”
单鸣的两根手指跟铁钳一般掐住唐汀之的下巴,唐汀之微微眯着眼睛,感觉到骨头要被捏碎了。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时间紧迫,他没来得及对“游隼”做过多的调查,但是能确定的是这个佣兵团跟四年前云南边境某秘密军事基地“龙血试验品泄密”事件有直接关系,一个刚刚基因融合成功、但状态还未稳定的龙血人和“游隼”正面冲突,徒手杀死了对方十七个人,最后被对方抱着炸药同归于尽。
当年价值个亿的试验品才刚刚成形就被毁了,事件的负责人至今还在被关押调查中,他们一直在追查当年在边境活动的这个雇佣兵组织,可惜从那以后这个组织就消失了,并再没有在亚洲活动过。
现在他在知道,他们把老巢迁至了南美洲。
单鸣说得对,就算不论沈长泽,那怕是当年“游隼”无意窥见了他们的最高军事机密这一件事,“游隼”就必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这个佣兵团有太多唐汀之想要的,比如也许是迄今为止最完美的龙血人,再比如和龙血人战斗过的数据资料,只是这些东西现在看来难度太大,他自己都还是别人手里的俘虏。
单鸣放开唐汀之,从桌上拿过一卷潮乎乎的卫生纸,撕下一大坨塞进了他嘴里。
然后站起身走到厕所旁边,敲了两下门,“出来。”
过了一会儿,孩子开门出来了,仰着脖子看着他,神情有些紧张。
单鸣把他拎了起来,“谁让你和他说话的。”
孩子见唐汀之的嘴被堵上了,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尿尿,是他和我说话的。”
单鸣挑了挑眉毛,“哦?他和你说什么了?”
“说、说要带我去见爸爸妈妈,不过我没有上坏人的当,他要咬我!”
单鸣哼笑一声,“他为什么要咬你。”
“他……他晚上、晚上没吃饭,饿了,就要咬我。”
单鸣拎着他脖领子把的脸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漆黑苍茫望不到边的大海,孩子缩了缩脖子。
“看着没有?外边有好多晚上没吃饭的大鲨鱼,你要是再敢跟他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扔下去给它们当晚饭。”
孩子抱住他的胳膊,跟猴子一样吊在他手臂上,小声说,“不要……”
单鸣哼了一声,把他扔到地上,并对守夜的人说:“以后别让这个人质和任何人接触,哪怕是这个小孩儿。”
说完单鸣往睡觉的地方走去。
孩子跑在他后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忐忑地说,“爸爸,我好饿。”
单鸣眯着眼睛,“你晚上吃东西了,叫唤什么。”
“那你明天会让我吃饭吗?”孩子心里很紧张,本来每个人分配的食物量就很少,根本吃不饱,如果因为他跟那个人说话,明天单鸣不让他吃饭可怎么办。
“看你表现。”单鸣想把他踢开,甩了甩腿,孩子抱着他不放。
“爸爸,是他和我说话的,你不能惩罚我。”
单鸣嗤笑道:“你这兔崽子开始长心眼儿了啊。”
孩子的确是长了心眼儿,就算他不懂什么吃软吃硬的道理,至少凭着经验,他知道要尽量不得罪单鸣才能少吃苦头,虽然有时候他故意想跟单鸣对着干,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每顿饭只有那么点儿东西,单鸣要是还不让他吃,他该饿哭了。
于是孩子紧张地想要确认,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殷切的期待,“爸爸,我明天能吃饭吗?”
单鸣又把他拎了起来,“看你表现,看我心情,现在老实睡觉。”说完就把他扔到了沙发上。
一行人正式开始了海上漂泊的生活。
为了防止被一个大浪拍向不知名的地方,机长和副机长充当起了船长的角色,随时监控着卫星定位,以及和虎鲨保持联系。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