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孽海 第五十二章 飞起平沙(1)

    第五十二章 飞起平沙(1)

    杨霈林轻轻欠身,微笑道:“林太太,又见面了。”见七七牵着一个雪白可爱的小男孩,容貌极是机灵,之前见过,知道是静渊侧室的儿子,有些讶异,但亦微笑着给他们让座。

    七七道:“杨先生且不要客气,我们坐这里就行了。”带着文斓走到杨漱身边的座位去。

    七七让文斓给杨氏姐弟行礼,文斓极有礼貌,嘴也甜,杨漱笑道:“林东家这两个孩子,都长着一张小甜嘴儿呢。来,小少爷,到阿姨这里来坐。”

    文斓见杨漱温和美丽,打扮得比自己母亲还时髦,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着往七七身旁一靠。

    七七一笑,拉着他坐下,包厢的仆役送上茶点糖果,七七抓了一把糖放在文斓的桌前:“自己剥来吃吧。”

    文斓小心翼翼地举着自己的糖龙,摇头道:“我不吃,我要拿着我的龙。”

    七七笑着叫来仆役,让他用纸给文斓把糖画儿包好放在桌上,给文斓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现在可以吃了吧?”

    文斓抿着嘴笑着点点头。

    杨漱问:“你怎么带着这孩子来了,他父亲呢?”

    “他在盐场里忙着呢,前段时间我们就是那么出去了一趟,回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七七笑道。

    “怎么样,这两天身体好些了吗?”杨漱问。

    “好多了,多亏了姐姐的方子。”七七笑道。

    杨霈林坐在一旁默默剥着花生,和七七打了招呼以后,他也就不怎么说话了。杨漱指了指楼下,笑道:“你们清河人看来真不爱看电影呢,你瞧瞧,下面一个人也没有,即便不坐包厢,坐到下面去,不也跟包场子一样吗?”

    七七笑道:“这里是唱川戏的,今天估计是戏班子歇息的日子,也是我三哥平日里好玩,总把这一天的场子租了来放电影,偶尔招待一下朋友,有时候有些太太小姐们也还是喜欢来看的。今天估计是因为放的外国电影,大家没什么兴趣吧。”

    杨漱哦了一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七七看了看手里的电影票,笑道:“也不知道这外国的戏好不好看,若是无聊,我倒可以眯一会儿。”

    文斓嘴里含着一颗糖,问七七:“大妈,这个电影讲的是什么呀?”

    七七微笑道:“我也不知道呢,只知道这个它的名字是在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

    “晚上会发生什么,能可以拍成一部戏?”文斓好奇,

    七七笑道:“晚上也有好多故事啊,林冲夜奔就是在晚上的呀。”

    “外国也有林冲吗?”

    七七逗他:“若是演捉鬼,你怕不怕?”

    “不怕”文斓大声道。

    噗嗤一声,杨霈林被嘴里的花生呛到了,用手捂住嘴,大咳了两声。

    杨漱咯咯直笑:“好好一个********,被你说成捉鬼,至衡你可真逗”

    说着给杨霈林拍了拍背,戏谑道:“你急什么,人家至衡跟小孩子开玩笑呢,你这也太不矜持了吧。”

    杨霈林喝了口茶,吸了口气,转过来对七七笑道:“对不起了林太太。”

    七七的脸色却有些变了,这时戏院里灯光变暗,光束投在银幕上,电影就要开始了,七七悄声凑到杨漱耳边:“杨姐姐,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风那个的,是什么意思啊。”

    杨漱嗑着瓜子,若无其事道:“********啊,这电影的名字译过来叫********,挺好看的,上海那边两年前早就放了。我这是看第三遍了。”

    七七叫苦不迭,暗骂至诚,自己带着个小男孩,他却让她来看这个什么****戏,怪不得刚才他脸色有些不一样。

    一时坐立不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杨姐姐,你们慢慢看吧,我……我得走了。”

    杨漱一把将她抓住,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这还没有开始呢”

    杨霈林也侧过头来,颇是奇怪地看着七七。

    七七尴尬地脸都红了,索性在黑暗中大家都看不太清楚,她小声道:“这戏……怕是太那个了……我这里带着孩子呢,姐姐。”

    她忸怩极了,不时悄悄转过头去看文斓,文斓正张大着眼睛盯着银幕。

    杨霈林笑着安慰了一句:“林太太,这戏孩子能看的,名字是稍微夸张了些,其实很好看的。”

    七七略微轻松了点:“杨先生原来你也看过啊。”

    杨霈林道:“我看过一次……不过,这个电影是前两年美国大萧条的时候拍的,据我的朋友们说,很鼓舞人的呢。林太太看一看再说,好不好?”

    正说着,开场音乐响起,电影开始放了,杨漱只是拉着七七的手不放:“看吧,看吧,小孩子懂什么呢,你什么时候给你自己放松过,别活得太累至衡,听我的没错啊”

    七七无奈,只好留下。

    她想了一个办法,将自己的手帕拿了出来,轻轻展开,万一有什么孩子不该看的东西,她就用手帕把文斓的眼睛蒙住。

    杨漱在斑驳光影中见到七七紧张戒备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却又不自觉叹了口气。

    七七并不清楚,这个电影拍的时候正是美国的金元危机、大萧条的年代,人们吃不饱饭,在最艰苦的环境里寻找着生活下去的机遇与乐趣。她只看到影片里有一个调皮的富家千金,为了她的爱情离家出走,却还是渐渐被吸引,很想知道银幕上那个俏皮的女孩子最终的命运是什么。

    光影交错,里面千金小姐的父亲正在跳着脚嚷嚷,字幕上打着:“快,快拍电报给侦探社,告诉他们说,我的女儿又逃跑了”

    七七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嘴角却露出了微笑。

    年轻的女孩子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落魄的穷光蛋记者,那个记者身上只有三十多块钱,两个人阴差阳错要结伴而行,那一段旅途,是且歌且行般快乐。明明是一个苦难的故事,却讲得让你忘掉正在遭受的灾难,斗志昂扬地向那银幕上的诸多小人物那样,快乐的去接受生活。

    七七越来越放松,其实没有什么文斓不能看的,除了当那个穷光蛋和千金小姐同宿一室,七七提高了警惕,果然,那男人开始脱衣服,七七立刻扑到文斓身上,用手帕轻轻捂住他的脸。

    “大妈,大妈”文斓叫起来,小手乱挣着。

    “乖孩子,等一等,等一等啊”七七急道。

    她这一扑气势太过猛烈,把身边的杨氏姐弟吓了一跳,都凑过身过来看,七七窘得要死,目不斜视盯着银幕,直到里面那穷光蛋扯了一张布帘子割在自己和那小姐之间,她方把手挪开。

    “大妈,刚才怎么了?”文斓抓着七七的手问。

    七七不好意思回答,只红着脸道:“别问了,快接着看吧。”

    “那你一会儿还捂我眼睛不?”文斓问,眨了眨眼睛。

    “那保不准呢。”七七拍拍他的脑袋。

    又看了一会儿,富家小姐和穷光蛋在路上搭车,穷光蛋得意地说:“瞧,看看我的拇指怎么动瞧瞧我怎么拦车”

    他站在路边,伸出手,拇指向上,一辆辆汽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文斓看得直乐,哈哈大笑:“大妈他在干什么呀?他要拦车,为什么那些车都不停呢?”

    七七也笑,道:“我也搞不懂呢。”

    她和文斓越看越感兴趣,杨漱和杨霈林却都忍不住把目光转在他们身上。

    可是……可是……又不对劲了……那小姐不屑地见一辆辆车从穷光蛋身边开过,连速度都不带减的,她施施然走到路边,慢慢的,慢慢地撩起了裙子,露出穿着丝袜的纤长**。

    杨漱和杨霈林都在心里叹道:“又要扑了。”

    嗡的一声,果见七七又飞快地扑到文斓身上,可是已然来不及,文斓的眼睛被她捂住,嘴却大大张着:“大妈,她……她……脱裙子了吗?”

    “嗯……我们走吧,”没办法再看下去了,七七将文斓拉了起来,对杨氏姐弟道:“杨先生、杨姐姐,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至衡”杨漱还待挽留,杨霈林把姐姐轻轻一拉,轻声道:“让林太太走吧。”

    七七扶着文斓的肩膀,慢慢走到出口,其实她很想知道接下来会演什么,隐约看到穷光蛋正跟千金小姐说:“你要是把衣服全脱光,只怕能拦下四十辆车呢。”

    “他们一定相爱了,”七七心想,恋恋不舍地带着文斓走出了戏院。

    杨漱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过日子过得这么不自在,看着总觉得有些可怜。”

    杨霈林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端起茶碗,拨了拨茶叶,缓缓喝了一口:“这世间原本没有多少自在的人,更何况是在清河这个地方。”

    杨漱撇了撇嘴:“可我们还是来了。”

    杨霈林微微一笑:“是啊,我们还是来了。”

    杨漱忽然叫了一声:“哎呀,他们落下东西了。”起身走到文斓刚才的桌前,果真他的糖画儿忘了拿。

    杨霈林伸手:“我给他们送过去,估计林太太正折回来呢。”从姐姐手里接过糖画儿,杨漱顿了顿,道:“霈林,你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吧?”

    杨霈林面色微变:“你这是什么话?”

    “你知道……这林太太……她可是有丈夫的人,而且,跟晓仪……。”杨漱踌躇着,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放心吧,这世间没有人可以取代晓仪。”杨霈林打断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大可以再找一个妻子,独身这么多年了。只是这林太太……。”

    杨霈林飞快地道:“我没有什么非分的念头。”眉间闪过一丝怒意,拿着糖画儿离席快步朝门口走去。

    杨漱愣愣坐着,过了一会儿,方长长地叹了口气。

    七七和文斓刚刚走到楼下,正要折回,正好看到杨霈林拿着它下楼。

    七七又惊又喜,忙笑着道:“多谢杨先生了”

    杨霈林轻轻点了点头,淡淡一笑,把糖画儿交到文斓的手上。

    文斓问:“叔叔,这个戏后面说的是什么呢?那个脱裙子的小姐和先生后来结婚了没有?那个小姐的爹爹不是有钱人吗?他会让小姐跟先生结婚吗?”

    七七的脸腾的一红,轻轻推了推文斓,可她自己其实也想知道故事的结局,因而虽然羞涩,却还是悄悄把眼睛抬起来,有些期盼地等着杨霈林回答。

    杨霈林突然有些烦躁,只很快地说了一句:“他们结了。”

    便欠了欠身,轻轻一礼:“告辞了。”转身就上楼去。

    七七心里却甚是高兴,虽然不知道故事最后的经过,但好歹自己猜到了一些,依旧挺有成就感,低头对文斓笑道:“我就知道”笑眯眯地牵着文斓的手,慢慢走出了戏院,心想等有机会和静渊重新来完完整整看一次。

    走到外面停车的地方,小蛮腰正靠着车抽烟,小桐在车里睡着了,见七七和文斓过来,小蛮腰忙敲了敲车窗,小桐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探出头:“大*奶,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我指着还有一会儿呢。”

    七七道:“出来,我们先不回去,和我去绣坊一趟。”

    她的绣坊就在韭菜嘴大街上,正对着百货公司和戏院,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小桐当即从车里下来。

    文斓问:“大妈,你要去看生意吗?”

    七七抿嘴一笑:“是看生意,也不是。你也跟我一道吧。”

    到了绣坊,七七找绣娘挑了好些布料,拿了一匹淡蓝色小花布,另又低声嘱咐了负责采购的一个伙计几句话,小桐看了看七七手里的布,笑着问:“大*奶是要给小小姐做衣服吧?”

    七七点头道:“天气热了,给宝宝做一条小裙子。”

    见文斓在一旁默默看着自己,七七微微一笑:“文斓,你好像比以前也长高了许多了。”

    “嗯,”文斓小声道,把目光移到别处。

    忽然听到轻柔的脚步声,一双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腰上。

    他转过头,见七七已经走了过来,正用手量着他身上的尺寸,耳听到她柔和语声:“我们这里的布都是女孩子的,你的衣料得过两天才能买到,大妈也会给你做一件新衣服,等做好了,到时候你穿着唱歌给你爹爹听。”

    文斓没有回答,七七抬头看他,他的小脸上又是重重心事的样子。

    七七也没有再多说,低下头认认真真给他量着。

    过了一会儿,忽然肩膀上一只小手放了上来,然后慢慢的、轻轻环过七七的脖子,七七微微侧了侧脸,文斓却将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对于这孩子的温情,七七有些没有准备,文斓却没有说话,只是把小下巴放在她的肩头,眼睛愣愣地瞧着外面。七七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背,很轻很轻,像哄着一个小婴儿睡觉一般。

    回到晗园,等静渊和宝宝回来,文斓的话少了许多,静渊看了一眼儿子,微笑着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文斓笑了笑,没有说话。

    静渊心中一动,见七七不在,就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微微有些不悦,问道:“你大妈呢?”

    文斓说:“大妈在给小姐姐裁衣服呢,在湖上的画舫里。”

    宝宝一听,眼睛亮了,脸上绽开笑容,把背着的书袋子一放便跑了出去。

    静渊看着宝宝的背影,愣了愣,问文斓:“有没有出去玩,还是一天都呆在家里?”

    文斓道:“大妈带我去看了电影。”

    静渊不由得一笑,道:“嗯,你大妈平日很少出去看戏的,瞧,还是心疼你,怕你闷着。电影好看吗?讲的什么?”

    文斓想着电影里的情节,也忍不住笑了:“好看里头有一个姑娘脱了裙子拦车呢”

    “什么?”静渊脸色一变,把眉头皱了皱,叫来小桐,问:“谁给你大*奶的电影票?”

    小桐道:“孟家三少爷。”她见静渊似乎有些不高兴,忙补了一句:“大*奶怕少爷在家不好玩,方才求着三少爷要的票,要不她也不会去呢。后来也没有看多长时间,就出来了,想是这洋戏不好看吧。”

    静渊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宝宝笑语盈盈和七七一同进来。

    七七见静渊和文斓坐在沙发上,便微笑着对静渊道:“听宝宝说今天你真帮她打扫了卫生,其实她老师也没有罚她,你也不用这么娇惯孩子,扫扫地而已,你就让她自己来吧”

    静渊点头道:“是,我是有些娇惯孩子了,可我娇惯的又岂止是孩子呢?”

    七七听他语气有些不对劲,忙给小桐使了一个眼色。

    小桐拍拍手:“厨房正蒸着点心呢,小少爷、小小姐,跟我一起去看一看吧”

    文斓和宝宝跟了小桐去,七七走到静渊身旁坐下,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的话。”七七正色道,“你说你娇惯我了,是不是?”

    “难道没有吗?”静渊脸一沉,“清河的女人向来不主外事,你这两年做生意,我干涉过你没有?你缺什么、少什么,我是不是第一时间就给你弄了来?你没有木材,我放下脸面去徐厚生祠堂给他们徐家祖先磕头,给你弄来了木材。你要我不回玉澜堂,我林家最重孝道,我放着年迈的老娘在那儿,偶尔才跟着你去看一次。你要带着女儿出去玩,我推了那么多事,安安心心陪着你去玩。七七,自你从璧山回来,你摸着你自己良心问问,我是不是对你陪尽了小心?我对你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善待我的儿子。如今文斓难得见我一面,好不容易来晗园住一住,你就这么对他?”

    他这么一长串说下来,只把七七说得心里发冷,怒极反笑:“我怎么对他了?你倒说说,我怎么对你儿子了?我怎么没有善待他了?”

    “他为什么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也没有一个丫鬟陪着?你自己想去看电影,也不挑一挑是不是合适带着孩子去看?七七,你好歹是林家的正室,我明媒正娶的正妻,你这样不顾身份体统,像什么样子?文斓跟我说里面有女人脱裙子,你就带着一个七岁的孩子去看这样的洋戏?你给宝宝做衣服,这很好,你又何必在文斓面前表现得亲疏这么明显?你让一个孩子看着心里怎么想?他的大妈不是亲妈,果真就不一样。”静渊越说声音越大。

    七七脸色慢慢苍白,眼中却闪出倔强的光芒,默默听他一句句说完,听到最后一句,嘴角斜斜一扬:“你说的对,我本来就不是他的亲妈。既然这样,我就更没有什么做错的。你刚才说的好,不错,你对我陪尽了小心,你林静渊上辈子欠了我,今生就由着我让你变成了一个不孝子,让你成为一个失职的父亲。”

    静渊怒道:“我刚才说的话,哪一句是这个意思?”

    七七瞟了他一眼,目光幽深冰冷,轻声道:“你当我真是个傻子吗?你哪一句话不是这个意思。”

    “七七”静渊颤声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七七看着他:“你说错了,是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说着站了起来。

    静渊一把扯住她:“你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七七冷冷地道:“我真没有精力和心情跟你闹别扭了,我上楼去休息一下。”

    轻轻挣脱他的手,上了楼去,刚踏到台阶上,听到客厅传来里砰的一声,想是静渊一拳头击在了实木的茶几上。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腾地冒了起来,七七本来都已经走了几级台阶了,忽然停住,转身又下来,径直走到玄关拿了自己的手提包,快步走到外头。

    耳听得静渊在身后叫她:“你上哪里去?”

    七七目不斜视,只作不闻,越走越快,见小蛮腰正在院子里擦车,大声道:“孙师傅,快开车我要出去”

    小蛮腰见到静渊从里屋追了过来,毫不犹疑把抹布一扔,打开车门,把车子发动。

    “七七”静渊着急了,大声叫道,差一点就能追上,七七却已经上了车。

    小蛮腰一个加速,车子开出大铁门,扬长而去。

    静渊又是生气又是担心,站在院子中间,身子微微颤抖,见那守门的仆役若无其事地重新关上铁门,静渊吼道:“你瞎了狗眼了吗?没见到我正在追她,你还给她开门”

    那仆役神色无辜道:“东家,我不知道啊,大*奶这么着急的样子,我敢不给她开吗?”

    静渊气得发颤:“收拾东西,明儿给我滚回你家去”

    “东家,”老许走了过来,柔声道:“大*奶心里委屈了,你就让她自己出去散散心,等回来好好劝慰一下就好了。”

    “你们如今都帮着她说话,”静渊冷声道,“你也见了,这两年我把她惯得越来越猖狂,我让她受委屈?我说她几句她就委屈?”

    老许正色道:“东家,大*奶今天好好陪着少爷,没一点怠慢的。今天小少爷跟她回来,可是高高兴兴的。真不明白东家您今天生的是哪门子气呢”

    静渊皱眉不语,见文斓和宝宝也在门廊下站着,甚是担心的样子,他呼出一口气,极力压制着情绪。

    老许无奈,只好把小桐叫了过来,让她一五一十把今天一天的事情全部跟静渊讲了,事无巨细,连午饭吃了什么菜,出去花了多少零钱,买了什么东西, 全都汇报了一遍。还说大*奶为了让小少爷能转到那个大龙,多花了好几个铜板呢。又说要给小少爷做衣服,因为没有现成的布料,这才先赶着做小小姐的,小小姐的裙子好做,小少爷的衣服费事,得省点精力,过两天好好做。

    静渊越听,脸色越白,朝文斓招了招手。

    文斓过来,静渊问他:“你大妈带着你去买糖画儿了?”

    文斓想了想,点点头:“我转了一条大龙,想送给大妈,大妈没有要。”

    “你们为什么没有看完电影?”

    “大妈老捂着我的眼睛不要我看,后来她自己也不想看了。”文斓微笑道,“每次有脱衣服、脱裙子,大妈就要扑过来捂着我的眼睛。可她最后也不想看了。”

    静渊不再说话。

    文斓道:“爹爹,我的大龙放在屋子里呢,你吃吧,我把它送给你”

    静渊笑笑:“爹爹不吃。”他有些无力,对文斓道:“走吧,咱们进屋去,该吃晚饭了。你姐姐一路上都嚷着肚子饿呢。”

    牵着文斓的手往回走,走到廊下,宝宝问静渊:“爹爹,妈妈去哪里了?”

    静渊摸摸她的脑袋:“妈妈出去散散步,就回来。”

    他说到这里,声音颤了颤。

    要是她不再回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的心抽搐着,只想出去找她,可他若丢下孩子去找她,只怕她会更生气。

    他只好安慰自己,总算还有孩子在,有宝宝,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不可能离开他,他苦涩却又有些幸运地想。

    走进客厅,黄嬢已经端着煮好的药从厨房里出来,四处瞧了瞧,一双老眼里又是惊异又是担忧:“大*奶今天的药还没有吃呢”

    宝宝急道:“怎么办?妈妈没有吃药”

    静渊心中痛楚,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还病着呢,自己这么却这么气她冤她恨不得猛扇自己一耳光。

    文斓也看着静渊:“爹爹,大妈生病了吗?为什么要吃药啊?”

    眼中也露出极是担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