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润婉拒和张佳年走,因为她和陛下拉过钩,拉过钩再反悔的人就变小狗啦。这样单纯约定,她一贯认认真真恪守。
芙蓉帐中,他们暖情雅意,陛下待她也是温柔的。
留下,她虽卑微,总算还能活着;
一旦走了被抓回来,所有人都得跟着一块死。
润润很懦弱,很疲惫,没有勇气去抗争。她宁愿委曲求全伺候陛下一辈子,也不敢拉着所有人的性命一块冒险。
申时回宫之后,润润先去太极殿叩首谢恩。陛下温声叫她起来,问她此行何如。润润隐瞒张佳年给她盘缠之事,乖乖巧巧说事事都好。
陛下道,“若永安王妃真时常殴打你姐姐,朕可以帮你下道旨意,敲打永安王善待妾室,不必辛苦你跑来跑去。”
润润非常害怕陛下惩罚王爷,王爷叫她在陛下面前说好话,而非讲坏话。
王爷被贬官,岁岁也没有好日子过的。
她珠唇弯了弯,“多谢陛下好意,姐姐说她自己可以应付。”
陛下说,“随你。”
他和她一块坐下,手指轻剐她小腹。过些时日,她可以不用再喝避子药,他会有第一个嫡子女。
两人依偎,缱绻生香,岁月静好。
陛下臂弯挽住润润整个后背,扣着她小脑袋,轻轻柔柔地,吻她发丝。
他这样对她,暧然而色.气,恍若有种特别的情愫。润润埋在他怀中,胸口起伏,气息略微紊乱。
“薛婕妤。”
他缓半晌,嗓音泉水般柔和,
“过几日委屈你去兰花殿侍奉贵妃,好不好?”
倒非刻意把润润当下人使唤,只因贵妃一身沉疴都是润润气出来的,心病还需心药医,润润理应去疏通赔礼。
“她快要临盆了,你莫惹她烦心,多担待些。”
润润怔怔,陛下严苛的命令她尚且要遵守,似这般温和的商量,柔入骨髓里,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照顾贵妃……他为什么改变主意呢?明明前几天他还叫她远离贵妃,不得冲撞贵妃。
陛下终究还是更在意贵妃。
润润鸦黑的长睫垂下去,小嘴嘟了嘟,道,“臣妾明白。”
陛下唇角稍稍一勾,坚毅的五官染上和煦之色,揉揉她脑袋,褒奖之意。
也无需刻意做什么,端茶倒水,随便聊天说话,让贵妃心情通常就可以了。
润润知道人生来有贵贱之分,陛下对他真正的心上人好,原也是人之常情。
……
几日后前朝出了一桩大事,窦大将军挪用军饷买购私人武器库,科举舞弊,勾结朝廷十几位官员,俨然只手遮天。
窦大将军野心勃勃,意图待贵妃产下龙裔后,废掉皇后娘娘,立贵妃为皇后。贵妃生下的龙裔,自然也是太子。
朝中忠君的贤臣,诸如八王九王等等,大多遭到窦大将军打压,一向与陛下不睦的永安王谢寻章却幸免于难。
谢寻章是孙丞相的女婿,孙丞相又是窦大将军的左膀右臂。窦大将军的意思是,拉谢寻章入伙。
谢寻章没答应也没不答应,他要考虑考虑。他虽仕途坎坷,屡屡遭陛下贬谪,但也不敢轻易犯谋反的大罪。
窦大将军知谢寻章有意,便暂时没有对付他。
宫里,贵妃娘娘的孕事却每况愈下。
已经八个月了,她肚子似乎比寻常八个月孕妇小些,摸起来也更硬些……仿佛里面不是孩子,而像肿块一样。
半夜吐黑血的症状,也越来越厉害。
贵妃的父亲窦大将军还做着册立太子的美梦,眼下看来,母体都不一定能平安。
贵妃难受,陛下令孟太医看诊。
孟太医归结为当初润润害得贵妃惊胎,故而才有此症。只要胸中一口郁气化开,定当母子平安。
“臣妾好疼,”
贵妃说,倚在陛下怀中,泪光盈盈,
“臣妾昨晚做梦梦见生下个石头来,从没这么痛过。”
陛下轻轻拍她肩膀,
“意卿会没事。”
他是她的夫君,那么有安全感。年少他为太子时,贵妃跟在他身后颠颠跑,青梅竹马好不快活。从那时她就知道,任凭天塌下来的事,只要太子哥哥在,一切安然无恙。
“太子哥哥,我只信你。”
疼得太剧烈,贵妃呕出口血。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他会让她母子平安,是吗?
贵妃身边的老宫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说来全怪薛婕妤那贱婢,若非她,贵妃娘娘焉能动胎气至此?
润润正在旁侍奉贵妃。抱扇端盂,试图弥补以前的过错。
是陛下特意命润润去的,只要能让贵妃母子安然无恙,什么都使得。
润润记得自己刚入宫时,就常常看着陛下和贵妃娘娘恩爱。后来陛下对她怜惜多了些,经常召她侍寝,让她恍然有种他对她动情的错觉。
现在,他又和贵妃温情软语在一起,而她又成为了他们的下人。
润润淡淡辛酸。
陛下说什么叫她委屈一时,尽数骗她的。他真正在意的人譬如贵妃、檀庭公主,哪舍得让她们委屈一下。
就连檀庭公主拒绝和亲,陛下都可以纵容。而耶律王子只是觊觎她一眼,他便无情让她跪了一下午。
体味到他的凉薄,倒也习惯。
日子总得过下去。
陛下白日里陪伴贵妃,到晚上仍召润润侍寝。前几天他尚叫她扮成小太监模样和他偷,这几日索性正大光明。
他每晚按住她后,喉结一起一伏,温柔,却又暴烈,朦胧的情愫尽数倾注在她身上,蓄意让她叫……与前几日截然相反,前几日明明他勒令她不准出声的。
隔壁贵妃闻得,愈加火冒三丈,郁积成疾。润润却想,侍寝有什么好又疼又累,贵妃却总嫉妒,见了她就想把她活吞了。
润润更不明白陛下。
他那样爱惜贵妃,让宫中上下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护贵妃母子平安,缘何又和她……做那事,引得贵妃急火攻心?
贵妃和润润现下是宫里最得宠的两个女人,对立关系,贵妃固然看润润不顺眼,润润却也多次冒犯过贵妃,还杀了犬武士。
此番陛下既叫润润来服侍贵妃,贵妃用起润润来毫不手软,把润润折腾得也快吐血。
贵妃精神状态极差,眼圈下淡墨般的一团黑晕,形销骨立,恍然死气沉沉的病人,哪像即将临盆的孕妇。
贵妃常常腹痛不止,润润既负责服侍贵妃,为免陛下责怪她,她提前和陛下打过招呼,禀告贵妃的身体状态。
若万一贵妃有个三长两短,可与她无尤。
陛下忙于朝政,淡淡一嗯,并未放在心上。
·
那一日,天空好黑。
倾盆暴雨即将洒落,燕子绕檐低飞,白日跟黑夜一样黑。
贵妃娘娘正在床榻上安胎,忽然想吃糕点。云舒姑姑知润润会做,便蓄意使唤她。
“劳烦小主。”
陛下是叫润润来此伺候贵妃娘娘赔罪的,又不是享清福,该用她就得用。
润润领了任务后,仔细斟酌做糕点的食材。有孕之人至为娇气,润润可不想惹上麻烦。
她和岁岁做糕点的技艺都是在王府时和锦书学的,锦书也在旁帮助润润。
凡是对孕妇有害的,夹竹桃,红花分,麝香粉……都被主仆俩剔除掉了,最终决定用桃花珍珠粉,糕点既美味,又安全无害。
方要动手,贵妃娘娘身边的小太监却跑来,言道贵妃娘娘指名想要杏仁糕。
润润闻此怔忡,锦书亦犹豫,虽说杏仁对孕妇并无害,但杏属寒,贵妃娘娘这几日本就身体欠佳,再食杏恐怕不相宜。
那小太监却道,“贵妃娘娘馋酸酸的味道,已提前和孟太医报备过,小主尽管做吧。要多放杏仁,贵妃娘娘叮嘱的。”
锦书盯那小太监,似乎有些面生。润润哦一声,既贵妃娘娘指名要杏仁糕,那便做吧。
主仆俩按部就班做好了杏仁糕时,天气已黑沉到极点,除去贵妃娘娘寝殿烛火通明外,其他地方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暴风雨马上就要降临。
锦书怕润润挨濯,叫润润先回宫去,左右杏仁糕已做好,由她送给贵妃娘娘就成。
润润畏惧打雷便没推辞,先行回翠微宫。这样阴翳的天气里,翠微宫冷如死宫,润润进殿没片刻,暴雨便排山倒海地洒下来。
菊儿自从被陛下打折一条腿后,老实许多,再不敢欺负润润。见润润归来,殷勤伺候她,帮她更衣。
霹雷和闪电哐哐,润润捂紧耳朵,心想这样的雷雨天也没别的事可做,蜷缩在被子里睡觉。给陛下织的寝衣,也因光线太暗而暂时撂下。
迷迷糊糊睡了约莫半个时辰,润润感到口渴,喊了声锦书,锦书却还没回来。
空气中弥漫着几许异常。
润润揉着惺忪的眼,忽听哐啷啷一阵脚步声,翠微宫的寝殿门被一堆带刀侍卫凶神恶煞地踹开。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就被两个粗手大脚的嬷嬷从床榻上拽下来,
“在这儿,害死贵妃娘娘的凶手就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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