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侍寝

润润心头乱纷纷,着实没料到陛下会再翻她牌子。

弹琵琶弹坏的手指才刚涂上药,她现在额头长包,丑得很。

陛下每次见她都要她唱歌的,看来今晚又要做好嗓子残废的准备了。

润润不能牢骚,王爷还勒令她几日之内在陛下面前美言呢。

刘公公提醒:“怎么,小主高兴傻啦,连谢恩都忘记?”

润润连忙卑声。

陛下的意思是圣旨,由不得任何人违拗,无论赏罚甚至赐死都得谢主隆恩,何况她幸得雨露。

刘公公身后跟有两位嬷嬷,专门负责润润的妆容打扮。

“陛下喜爱窈窕的。”

嬷嬷给润润套了层旖旎的桃花纱,凹凸身姿若隐若现。

说实话寒天里只穿这些有点少,但更多衣物润润不允许穿,以免减损陛下兴致。

“陛下命薛宝林戴上蝴蝶钗。”

是今天下午送来的那只,才被润润收入箱匣中供起来。

嬷嬷把润润发髻挽成蝴蝶形,把蝴蝶钗插在她鬓间。一些花钿需要描画上去,遮掩她额头伤痕。

她是陛下的床上物件,必须漂漂亮亮毫无瑕疵,一应打扮皆按陛下喜好来。

妆扮完毕后,润润抱着琵琶赶去侍寝。

长信宫,侍卫没让润润径直进门,因为此刻贵妃娘娘正在里面。

明亮温暖的宫室内不断传来咯咯娇笑,原是贵妃娘娘在和陛下下棋。

润润只好哆哆嗦嗦等在殿外,天气实在太寒,她穿的也实在太少,鬓间冰凉蝴蝶钗穗贴在脸蛋上,恍然她快要结霜。

她皮肤吹弹可破,似上等羊脂玉,檀口微微粉红,灵透而易起鸡皮疙瘩。

飘雪了,寒风中夹杂小雪糁儿。

夜空黑漆漆,吞噬所有星星。

过去许久,贵妃娘娘也没从里面出来。

贵妃和陛下亲近的调笑声,却越来越大。

两个人都很快乐。

殿外雪花化作鹅毛,落在润润小脑袋上,慢慢把她变成一个白头人。

润润冻得脑袋隐隐发蒙。

她好想站得离暖殿近点,用手摸摸那片明光也好……

几百年那么长,殿门缓缓开启。

一阵暖流熏在脸上,热似春天。

“那臣妾告退,陛下答应给咱们孩儿打造的长命锁,明日可莫忘记送来!”

衣着奢华的贵妃娘娘信步从殿中踏出,四溢胭脂香。

润润被贵妃娘娘惩戒过,哪敢再触斯人霉头,随众仆一起混在雪地。

窦贵妃根本没注意到润润,天寒地冻雪糁飞舞的,她玉足赶紧上辇还来不及,哪有闲心多看那群黑压压的奴才。

润润木讷站起,关节冻麻。

这才轮到她进殿侍奉陛下。

殿内熏风拂面,很快蒸干润润发间雪。

她按上次那样在弯弯曲曲的屏风中绕半晌,才走到陛下面前,隔着珠帘叩首道:“臣妾薛氏参见陛下。”

寝房焚有寒山月调冷香,残留几丝娇媚女子的胭脂味儿,是贵妃娘娘方才留下的。

珠帘后传来陛下如轻纱一声,

“来。”

润润怯生生挪入室,陛下正倚在躺椅边,眉目半掩着,露出冷色眼珠,一副难以接近的孤高倨傲模样。

他生得那样漂亮,以至于词汇贫乏的润润总想用水墨画形容他。

陛下正以剪刀修面前吊兰的枝叶,一袭月华流水般的茶白寝衣已然换好了,方才贵妃娘娘服侍的。

烛火极暖,面前散落着一盘乱棋,也是刚才他和贵妃娘娘下的。

陛下轻描淡写:“唱吧。”

明明方才和贵妃有说有笑,此刻疏离得像陌生人。

他和她之间,仿佛除了唱曲再无话可说。

润润深吸一口气,抱起琵琶,开嗓。

“春色三分,二份尘云,一份流水……”

“长乐未央,明明明月是前身,旧城念旧人……”

陛下似乎很喜欢听她唱曲,轻柔婉转的歌声一到,他眉目也随之舒展。

每每,陛下不把她嗓子唱哑总不饶过她。

这次也同样,润润本以为陛下穿着寝衣很快就会安置,岂料他一边修剪吊兰,一边让她唱了大半个时辰,到半夜也没让她喝半口水。

直到他对吊兰意兴阑珊,才有安置之意。

“停罢。”

润润嗓子浓浓沙哑,滚滚喉咙,干巴巴咽了口唾沫。

陛下撂下剪刀微微流露疲乏,在躺椅向后仰了仰头,凸显干净紧致的下颌线和喉结。

侧目着,他瞥见润润戴在鬓间的红宝石蝴蝶钗,是下午他刚刚赏的。还有那一袭婀娜窈窕的身段,细腰不盈一握,招人喜爱。

倒是很会讨好人。

他长眸轻迷了下,朝润润勾手。

润润局促,立时放下琵琶,小碎步挪过去。

陛下一手揽住她纤腰,一手压着她小腹,别有兴致地把玩。五指缓缓顺着她脊背向上,圈住她骨瘦伶仃的肩头。

润润身子筛糠,尽量抑制住自己情绪强颜欢笑,极力迎合着男子动作。

陛下大拇指和食指蜷曲,轻轻捻起她小巧下巴,左右观赏她的脸。

他拇指上的玉扳指温度微凉,渗得润润略略寒战,仿佛一瞬间又回到外界的冰雪中。

陛下扫见她额头伤肿,“还疼吗?”

润润乖乖巧巧,“臣妾不疼。”

他嗯了声,破天荒,“回去多涂点润肤膏,把容颜养好。”

润润一愣神,还以为他关心她,随即意识到“把容颜养好”是一句命令,他喜欢长得漂亮又会唱歌的女人。

余下再无话,辗转到龙榻。

润润跪下来为陛下退履,有了上次经验,这回她镇定许多,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过上一次陛下是压她在榻上,灭掉蜡烛完全黑暗后才褪她衣衫的。而今晚烛光晃晃,陛下那双惯觑风月的眼睛毫无波澜盯着她,好整以暇,欣赏自己的物件,摆明了要看着她脱。

润润涌起难堪。

她还不适应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宽袍解带,即便这个男人是她的主人、夫君。

但嬷嬷告诉过她,她是陛下龙榻上的摆件,应该把自己当成死的,而不该存任何多余情感。

润润没有选择,脱吧……

脱也很简单,她只穿了层薄薄桃花纱,一拨就开了。

润润褪下桃花纱之后,藕白双臂一览无余。继而,她解开自己腰带,上衣,下裳。

陛下支颐瞧着,换了个姿势。

他漫不经心目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似乎已穿透她衣衫。

润润忽然想到,他能这般观赏自己,便也能这般观赏贵妃娘娘、芳昭仪她们。

唯有皇后娘娘才是他正牌妻子、需要敬重的妻子,后宫中其他女人都是供他消遣的玩物。

她一阵心凉。

赤足踏在软糯的锦绣地毯上,润润脸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缓缓朝男子走去。

陛下修长有力的手指径直握上她的颈,能清晰感受到她颈脉的颤动。

润润的头迫然仰起。

可可怜怜:“陛下。”

谢郢识俯视她,落在她额角的肿包上,产生些许怜惜之情。

润润长得很美,白中泛红,可惜行为太过怯怯懦懦,他之前都没怎么仔细看过她。

这样一只可怜小麻雀,对他来说终究可有可无。

没有关怀的话,他直接道:“趴着。”

润润俯躺在明黄黄龙榻之上,盯见枕头上五花斑斓花纹,依旧如上次侍寝那般,天旋地转。

陛下颀长的身子倾覆过来,将明光遮住。

润润冒起细密汗珠,再次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犹如水中一片孱弱落叶,飘摇在疾风骤雨之中……疼得背过气去。

·

约莫四更天,才风停雨霁。

按规矩嫔妃侍寝过后,最晚待到四更天离开长信宫。

润润今晚还有任务没完成,王爷要她在陛下面前美言,否则就将岁岁投井。

上次润润冒寒离开时,陛下沉沉睡着。今晚他刚刚叫过水,神志犹自清醒着。

润润下龙榻,“臣妾告退。”

陛下长睫半垂半阖,问:“想要什么赏赐?”

润润结舌。

“陛下已……赏过臣妾。”

陛下有些兴致,拉起她四根嫩白的指尖。

“那是补偿你的。还想要什么,可以跟朕提。”

一部分垂下的漆发将他眉眼遮住,隐约见他唇角微微扬起,细看还存几分难得的温柔。

今夜她将他伺候好了。

润润心想,王爷叫她美言,就在此刻了。

她尽量用委婉语气说:“永安王是栋梁之材,臣妾恳求陛下重用王爷。”

陛下,“哦,是么。”

殿内热得厉害,安静落针可闻。

润润咽了咽喉咙,继续说道:“王爷,王爷为国家大事一直忙东忙西,朝乾夕惕,乃陛下重臣,王爷……”

陛下低低打断,“他忙什么?”

润润哪里懂什么国家大事,接近词穷,竭力编着夸赞之语:“王爷每日结交朝中大人,在书房焚膏继晷,半夜都不休息,阅读您批阅的奏折,他值得您提拔。”

“是么,”

陛下陷入安静。

“那西北正好有一军中重务,不如朕派他前去?”

润润单纯喜然:“多谢陛下。”

抬头,却对上他一双沉默而冰结的眼。

润润瞬间凉到骨头缝儿。

她干政了。

后宫不得干政,本朝铁一般祖训。陛下问她的是赏赐,润润仗着得宠,无法无天,竟敢妄议政事。

陛下方才的温柔被冰冷取代,双目深深的黑洞,啪,给了她一耳光。

润润僵硬地歪过去去,神思恍惚——只是很轻很轻一巴掌,皮肉并不痛,更多的屈辱和自卑。

她顶着脸颊五指印,伏在地上愧赧之极。

半晌才缓过神。

“陛下……饶命。”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抖出这句话的。

如何不着痕迹吹枕边风实是门技术活儿,润润远非巧舌如簧之人,王爷叫她美言,她纯属逆着脑皮硬上,哪懂得什么技巧。

陛下似怜似厌,丢给她一句。

“下不为例。”

下次再犯,就是拖出去杖毙的事了。

他是帝王,最多疑猜忌的帝王。

饶是父亲窦大将军、姑母太后娘娘的贵妃娘娘,在他面前也只提后宫事,不敢多谈国事。

润润是永安王的人,陛下本身就怀疑她是谢寻章安插的细作。

回看方才,就知她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

……

赏赐没了,温存没了,润润被狼狈轰出长信宫。

嫔妃得宠幸后大多荣耀而归,鲜少似润润这副失魂落魄。

虽然陛下没明说,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召她侍寝了。她和打入冷宫无异。

强烈的酸苦蔓延在舌间。

星星呢……

四更天未明的天空星芒微闪,芒寒色正,冷得人哆嗦。

星光洒下来,泪珠隐隐发亮,显得她哭都有几分神圣。

她万念俱灰。

唯一想法是,快快折一颗星星。

她快扛不住了。

·

永安王府。

清晨,洋洋阳光透进窗牗。

岁岁昨夜服侍了王爷,脖颈还残余几抹莓红。她起身默默穿衣,一头长发披洒,雪背娇媚清丽。

谢寻章眯眼欣赏自己的美妾,四肢百骸无比舒服。自岁岁做了他妾室后,棱角褪尽,变得愈加温柔可人了。

他拧起她下巴,要亲过去。

岁岁委婉躲避,讪讪道:“奴婢前几日求王爷给小妹带的东西,她收到了吗?”

谢寻章:“带过去了。”

岁岁又问:“润润在宫里一切都好吗?”

谢寻章不耐烦压住岁岁:“你放心陛下很宠爱她,只要你听话,谁都会没事。”

岁岁婉转微笑,被王爷搂着贪欢一会儿,推辞着要去给王妃请安。

谢寻章随口问:“王妃这段时间没欺负你吧?”

岁岁缄默,露出皓腕上一片青紫。

谢寻章见此心肝直颤,怜然抚摸:“委屈你了。”

王妃母家太强大,他实在没办法。等他什么时候扳倒了孙丞相和窦大将军,定要将王妃这善妒的悍妇休弃。

岁岁伤怀道:“不委屈,只要王爷记得奴婢委屈,奴婢便不委屈。”

谢寻章胸口一热:“你想吃什么,我明日给你寻来,你得好好补养补养身子。”

“王爷,奴婢什么都不缺。”

岁岁趁机求恳,“王爷能帮忙给小妹送一封信吗?只是寻常家书。”

谢寻章为难,“她身处陛下后宫,本王上次帮你送那罐子是偶然遇见的,这次恐怕……”

“奴婢,求王爷。”

岁岁泪光点点,伏在男人怀中,隔着薄薄衣料在他胸口湿湿一吻。

“奴婢服侍王爷心甘情愿,唯独有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

岁岁求起人来真要命,谢寻章素来冷硬心肠,却也扛不住这等温言软语。

他确实没骗岁岁,饶他贵为王爷,也非是想见润润就能见到的。只得暂时答应岁岁,待什么时候凑巧再帮她送信。

“我答应你,这回你可满意了吧。”

谢寻章笑,手指调戏岁岁雪腮。

岁岁嫣然,玉面含羞。谢寻章食髓知味,忍不住又荒唐了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

以后都是要打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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