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府

岁岁和润润原是一对穷人家的姐妹,母亲死后继父为还赌债,把她们卖到永安王府为婢,大的卖了十两,小的卖了五两。

姊妹俩的母亲是低贱的奴婢,死时没留下什么遗产,只有一个破烂瓷罐子,里面装着手叠的纸星星。

母亲骗她们说伤心时折一颗,伤心事也就不伤心了。

入永安王府的那年,润润十岁,岁岁十四岁。丫头片子的命比草贱,什么活计都干不了,她们便在王府弹琵琶卖唱儿,靠声色娱悦贵人。

弹琵琶是技艺活儿,伶人更不是人,姐妹俩常常要苦练到半夜,练得十指出血,嗓音嘶哑,受年长姑姑的各种白眼和侮辱。

永安王府权势滔天乃皇亲国戚,但凡在贵人面前弹错一个音,或者唱得惹贵人皱了眉头,姐妹俩的手要被姑姑打烂的。

润润作为妹妹,胆子小,怕打雷,连大一点的猫狗都怕。

她在别的小姑娘穿花裙子的美好年纪就开始为奴为婢,挨惯主子训斥打骂,性格变得木讷内向是自然的。

岁岁比润润稍微大些,担起姐姐的责任,护着润润,有事替润润挨罚。

姐妹俩常常口粮短缺,厨房里偷来的好东西,岁岁紧着润润先吃,宁愿自己饿肚皮。

唯有酒心糖悉数归岁岁,因为润润对含酒的食物都过敏,沾一点就要上吐下泻掉半天命。

润润曾读过一点点书,也是托岁岁的福,岁岁叫她去王府学堂偷偷听来的。

像她们这样低微的伶女,生得丑陋还好,但凡有点姿色,便如成熟的水蜜桃般任贵人们随意采撷,被强充做妾或掳为外室之事时有发生。

润润出身虽苦寒,上天偏生给她一副好颜色,长到十二岁便已人间绝色,雪肤花貌,樱唇桃腮,连哭泣都让人心肝乱颤。

永安王府时常有达官贵人进进出出,各个色.兮兮的,脑满肠肥。

岁岁担心润润会受到侵犯,寝食难安,想办法弄来点黑黄药粉,把润润肌肤敷得又黄又丑。

这办法倒也颇具奇效,从此以后贵人们再没正眼看润润一眼。

靠岁岁庇护,小润润从十岁长到十七岁,虽日子过得辛苦些,总算安然无恙。

润润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哥哥名叫张佳年,前年刚考中举人,现在正准备春闱。

待张佳年考中进士郎君,真正当了大官,岁岁拟去永安王府最最心善的老太君面前求恩,放润润出去和张佳年婚配。

姐妹俩相依为命,总算有一个要过上幸福踏实的日子了。

然岁岁太为妹妹考虑,却忽略自己。

在润润稚气未脱时,岁岁便是王府最靓眼一抹丽色,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永安王谢寻章,风流潇洒,当今陛下之弟,天生贵种,王府尊重无两的男主人。

王爷很欣赏岁岁,大有逼岁岁为通房之意,常常若有若无言语挑逗她,走廊堵她,强迫她书房侍墨。

书房门一关就是王爷的天下,男人将岁岁压在书案上,摸之掐之,樱唇吻之,夜夜寻欢,弄得岁岁浑身片片淤青。

行事过后,王爷都赏岁岁一碗避子汤,威胁她把嘴闭严实。

岁岁碍于主仆之礼不敢顶撞,含冤受辱,每每忍泪吞药,更不敢透露半点给润润知道。

如此偷了半年多,风言风语终于传到王妃耳中。

王妃是个要强的女人,多年无子,对丈夫占有欲几乎到可怕的地步,王爷近身奴婢必须打扮得朴素丑陋才行。

王爷房里只有寥寥两个侍妾,还均是王妃安插过去的亲信。

闻竟有贱婢爬.床,王妃勃然大怒,立即派人调查与王爷共度春宵的人是谁,一来二去便揪出岁岁。

王妃令王爷立即杖毙岁岁,王爷却怜香惜玉,百般推脱。

王爷其实有点畏怯王妃的。

王妃娘家强大,父亲乃帝师孙丞相的嫡女,孙丞相更与当今陛下最宠爱的贵妃娘娘的父亲——国丈窦大将军相熟,曾经在仕途上提拔王爷良多。

两尊泰山压在肩膀,王爷的日子十分憋屈。

他只能在哄着王妃的前提下,尽量强迫岁岁偷,慢慢将岁岁纳入房中。要说真放岁岁走,他暂时还舍不得。

然这件房中小事还是被岳父孙丞相知道了,孙丞相联合窦大将军,在陛下面前参了永安王一本,说他后宅靡乱,少廉寡耻。

陛下借此由头免去了谢寻章握在手中的巡盐肥差,还罚俸两个月。

这惩罚中规中矩,如隔靴搔痒不轻不重来一下。

岳父孙丞相要让谢寻章明白:他永远是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孺子,忤逆王妃,忤逆岳父老泰山就等于自寻死路。

谢寻章大为气沮,将此番受挫归结于自己在后宫没人的缘故。

只因孙丞相在宫里有贵妃娘娘撑腰,贵妃娘娘与王妃交好,在陛下枕边吹风,自己才遭贬谪;若他在后宫也有人,必不至今日窘境。

于是谢寻章也欲择一美人献予陛下,培养那美人成为自己心腹,以后化作刀刃供他驱策,对抗孙丞相。

人人都知道,陛下现在最眷顾的是贵妃娘娘,送谁过去都等于跟贵妃娘娘争夺宠爱,摆明了给陛下和贵妃娘娘当玩物的。

谢寻章要择一面目极美、性格又好拿捏的,最好身份卑贱些,这样即便被贵妃娘娘虐死了也没关系。

谢寻章其实第一个想到岁岁。

岁岁固然绝美,又会弹唱,可惜已然伺候过他,他如何能将个不干不净的女人献给陛下?入宫验身那关也过不了。

谢寻章把府中歌女婢子都看遍,蹉跎数日,也没找出能超越岁岁容颜的。

岁岁倒有个妹妹,但那女孩面目黢黄,丑头怪脸,虽有一副美妙歌喉亦难堪为用。

谢寻章往民间寻觅美人,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妃盯准他一离开,立即命人绑岁岁过来,要把她投井。

可怜傻润润并不晓得岁岁为保护她长时间被王爷欺辱,忍气吞声,受尽委屈,还以为王妃叫岁岁只是寻常伺候。

她六神无主,做完自己洒扫活儿后便坐台阶上等岁岁。

等啊等,等啊等,从日头正烈等到黄昏,也没等到姐姐身影。

姐姐呢?

姐姐从不迟到的。

姐姐定然出事了。

可带走岁岁的人是王妃——王府掌握生杀大权的女主人,润润一个低等婢女又能怎么样呢?

她急泪直涌,五内如焚,一位好心嬷嬷告诉她王爷很疼岁岁,去求王爷,王爷必不会袖手旁观。

润润鼓足勇气往王爷书房奔去,却被门口的带刀侍卫冷冷拦住,润润只得在书房前哭喊王爷救命。

她傻的,一心只想救姐姐,死也愿意,天下倾盆大雨也执拗不走,额头都叩红了,为从阎王手里换回岁岁的性命。

那是入冬前最后一场雨。

谢寻章回府时本来烦躁得很,外出寻觅美人无果,还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湿。瞥见书房前跪着的人儿,却骤然愣住。

那是一张怎样清丽可爱的芙蓉面啊,用任何语言形容都不为过。

十七岁的年纪,雪清玉瘦,碧烟青眸剪秋水,秀色若琼花。

谢寻章茅塞顿开。

王府藏着这等娇靥,何愁计谋不售?

“你叫什么名字?”

命人擦净润润脸上黑黄的药粉,谢寻章才意识到自己被岁岁欺骗。

这面容姣好的女孩便是伶女润润,之前岁岁一直用伎俩遮盖她的容颜。

润润对王爷的打量恍然不觉,只顾着哭得稀里哗啦。

“奴婢求王爷,救姐姐的命!”

她被雨水濯成湿淋淋,蜿蜒的雨珠顺着乌黑发丝落下,脆弱可怜,像朵风吹霜打的白山茶。

谢寻章闻言欲往王妃院里救人,顿一顿,忽然想起什么。

他缓缓转过头,居高临下睥睨稚气女孩。

“要本王替你救姐姐,可以,你如何回报本王呢?”

润润双唇委屈地沉下,抽噎得浑身颤抖。她以为王爷一命换一命,是叫她死的意思。

她低头哑声说:“奴婢愿意以命抵命。”

谢寻章眯着眼:“以命抵命倒不必。本王以后叫你做任何事情,你都顺从?”

润润点头。

谢寻章这才满意地往王妃院里去。

第二天清晨,岁岁放出来,润润却被单独隔开。

润润生得比岁岁更甜美灵透几分,歌喉也更莺歌婉转。

王爷要润润入宫侍奉陛下,在陛下面前献媚争宠,从而永安王府在后宫夺得一席之地。

陛下登基时候尚短,后宫闲置,正是选秀时光,此时塞人最容易办到。

三天三夜,润润都被关在一间封闭的绣房中。

教习嬷嬷教授她宫里规矩,伺候天子的礼仪,还要精益求精训练她的歌喉以及琵琶技艺。

陛下是谁,九州四海的主人,天底下最矜贵男人。要服侍于陛下靴前,一切必须按陛下偏好来。

润润套上锦衣华服,宛如繁重的枷锁,没日没夜训练。

岁岁额头缠着绷带,一瘸一拐去探望润润。

教习嬷嬷看岁岁实在可怜,跟她说:“润润不再是你妹妹了,而是陛下的贵人。她要救你,必须入宫。”

宫里多好啊,红墙黛瓦,琼楼玉宇,侍奉金昭玉粹的天子更有数不尽荣耀风光。

润润再也不用担心饿肚皮了,如果混得好,将来永安王府没准反过来沾润润的光。

岁岁却绝望瘫坐在青砖地,怔怔落下一行清泪来。

“润润,你真傻。”

“你走上一条不归路啊。”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太子有悔》求收藏:

长歌前半生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保护得很好,不谙世事,直到十八岁那年,嫁去东宫做了太子妾室。

太子长得虽漂亮,却是个很可怕的很冰冷的人,诛杀罪人如家常便饭。长歌胆小懦弱,一见他就下意识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可她沦为他的妾室后,日日只能见到他一个男人,渐渐的,也对他萌生出些许情愫来。

他夜晚揽着她时,目光也是柔情似水的。

长歌逆来顺受,小心翼翼地侍奉他。

她花心思给他做寝衣、香囊、小玉佩,可他一次也没用过。

她每晚都留灯等他,可他来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

那日他生辰,她穿了件漂亮的红裙,本以为他会喜欢,他却只瞥她一眼,冷冷道:脱下来。下不为例。

妾室是不配穿正红色的。只因父母恩爱,从无妻妾之分,她竟不晓得这规矩。

后来太子要娶正妃了,家人商议如何处置长歌这妾室。

“妾室黏人,恐日后不安分。赐条白绫,了结干净。”

长歌偷偷听到,捂嘴嘴巴,大滴大滴落泪。原来太子从来不爱她,只把她当消遣的玩意。到头来,连她一条命都不留。

重生后,她不愿再任人宰割,花了些心思弄到假死药骗他,跑出了东宫。

她投奔到了伯母赵家,那里有疼她爱他的前未婚夫。

东躲西藏的日子没过半年,太子便找上门来。

他长身玉立丰神依旧,推门而入,剑横在未婚夫脖颈上,目光冰凉:“长歌,你是好好跟孤回去,还是要他死?”

……

人人都以为长歌是太子的妾室,困在他的手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唯有太子自己知道,她离开的那夜,他是怎么为寻她急白了头。后来他又是怎样跪在她的脚下,一遍遍说我悔了。

可太晚了,长歌再不会爱他。

她和他,永远只剩下仇人关系。

*一个狗血俗气的火葬场梗

新文案2022.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