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不知道林晏殊是不是认真的,她很认真。
她早上特意画了妆,对着贫瘠的衣柜挑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自己该买衣服了。
“挑好了吗?”江梅端着豆浆杯靠在门边,看着她,“你该买衣服了,我早劝你买衣服,你就不买,现在没有衣服穿了吧。”
江宁选了一件浅绿色毛衣,搭配高腰牛仔裤,整了下头发,“嗯。”
“那个男孩子哪里好?能跟我说说吗?能让你为他打扮。”
“都挺好。”江宁拿夹板把翘起来的头发夹回去,照了照镜子确定没有瑕疵才走向餐厅,“我不知道他哪里不好。”
江梅嘶了一声扭过头,喝了一大口豆浆,“你倒是挺会捧他。”
“你见了他就知道。”江宁拿起早餐豆包,豆包很甜,“温柔善良有正义感,豆包还多吗?”
“嗯,很多,做的多。”江梅在对面坐下,“你先别跟人家说我生病的事,等感情稳定下来再说。”
江宁没有喜欢的人她担心,江宁有了喜欢的人,她又担心不是良人。
“他知道。”江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豆浆,“他在意的话,我也不会跟他发展。不要有心理负担,接受我的人怎么样都会接受,接受不了有没有感情都会分。这种事是互相选择,双向的,我也有权利选择。”
“他不在意?”江梅动作顿住,“他家里人呢?会有男人不在意吗?你怎么一上来什么都说。”
“他父母早就离婚了,各自有家庭,应该不会干涉他。”江宁看林晏殊那无法无天的样子,他家里可能也管不了他,“我对交往的底线是坦诚,隐瞒那是欺骗,没必要,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这年头大家都压力大,谁家没个病灾?又不是什么大事。”
江宁把昨天林晏殊说的话跟母亲说了一遍,江梅总是怕拖累她。
“我想给他带一份早餐。”江宁踌躇片刻,跟母亲说道,“豆包很好吃。”
“他喜欢吃吗?我给他装一些。你们先别急着结婚,谈一段时间看看。看他对你怎么样,上不上心,我希望你能所遇良人。”江梅叹口气起身,“他有没有忌口?我再给他装点小菜吧。”
江宁给林晏殊带了早餐,她先到了住院部。
在电梯里撞到了徐淼,徐淼盯着她看,江宁忍不住想拉出小镜子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妆花了。
“你居然化妆?”徐淼偏头继续盯着她看。
“我为什么不能化妆?”江宁笑了起来,“很奇怪吗?妆是不是有些怪?”
徐淼摇头,“不奇怪,很漂亮。”
江宁化妆更漂亮,明艳大方有着光芒。她本来身材就好,高挑颀长,浅绿色衬的皮肤更白,美的利落。
“你去找谁吗?”徐淼看她提着的手提袋,“带的什么?”
“给那个谁送点吃的。”江宁抬手随意一指,面上有些不自在。电梯在六楼停下,她快步走出了电梯,又停住脚步,迎着徐淼的目光,字句清晰,“林晏殊。”
“啊?”徐淼懵住,“你们在一起了?昨晚群里发的内容是真的?”
“还没有。”江宁笑的很明媚,“不过,我会努力,回头成了请你们吃喜糖。”
徐淼怔怔看着她。
“我先过去了。”
江宁到底还是拿出镜子照了下脸,确定妆容精致,口红没有花才推开了林晏殊的病房门。
林晏殊站在窗边打电话,他穿着病号服脊背轮廓清晰。身姿挺拔,他正在看外面。听到声响转头看来,随即目光停住。
“我妈今天早上过来了,做了早餐,给你带了些。”江宁把白色麻布饭盒袋子放到了桌子上,迎着林晏殊的眼,“杯子里是豆浆,没有加糖,你想加糖可以另外加。”
“谢谢。”林晏殊注视着江宁,跟电话那头说,“我这边有点重要的事,等会儿跟你回电话。”
江宁的耳朵有些热,她重要吗?
林晏殊挂断电话走回来,手机放到桌子上,“你吃了吗?”
“吃过了。”江宁觉得房间里温度有些高,林晏殊占据了很大的空间,她不动声色的深呼吸,“东西给你送到了,我得走了。早上要查房,八点半要开手术会议。”
“林沐沐还适应吗?”林晏殊走向江宁。
“挺好的,早上我妈给它拆了一罐罐头,它吃完了。”江宁看房门敞着,有护士往里看,反手关上了门。
咔嚓一声响。
林晏殊忽的就笑了,他停在江宁面前,眉眼深沉里面浸着笑,低了下头,“江宁。”
他的尾音很轻,缓缓的,撞到了江宁的心脏上。
“嗯?”
林晏殊离她很近,约莫不到半米。他抬了下手,江宁立刻眨眼。他的手落到了江宁的额头上,抚了下她的头发,“昨晚睡的好吗?”
他身上有药味,微微的苦。房间里还有消毒水味,医院总是这个味道,江宁已经闻习惯了。
“还行。”江宁偏头避开林晏殊的指尖,想到昨晚的梦。他的指腹有薄茧,大概是职业原因,划过肌肤有一点点刺痛,江宁心里也痒痒的。
林晏殊收回手,单手插兜垂下眼站在江宁面前。他的睫毛覆在眼下,拓出浓重阴影,他在江宁面前站了许久,嗓音低沉,“我昨晚睡的不好,我失眠了。”
为什么失眠?
“为什么?药物反应?”
“是啊,药物反应。”林晏殊抬了下眉,“物质过敏。”
“什么过敏?严重吗?你的用药有问题吗?昨天换新药了?”江宁转身去看药,林晏殊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江宁一愣,林晏殊把她抱在怀里,圈的满怀。
江宁的下巴擦过林晏殊的肩膀,脸贴到了他的耳边。
“林晏殊?”
“我很期待跟你结婚。”林晏殊的呼吸拂过江宁的耳畔,喉结很深的滑动,他扬了下唇角,让自己的语调轻松,“为我们的革命友谊抱一下?怎么样?”
江宁垂在身侧的手抬到一半,推开林晏殊,“压到伤了。”
“你长高了很多。”林晏殊往后退了些,倚靠在桌子上,抬手在下巴那里比了下,嗓音淡淡,“以前到我这里。”
“我现在一米七。”江宁笑的眼睛弯着,“你还记得?”
林晏殊轻哼,“你不记得?”
那时候林晏殊抱她,江宁的头顶抵着林晏殊的下巴。
拥抱的暧昧消散了一些,江宁笑着抬头,“我们都长大了。”
林晏殊的目光下移,随即瞥开,“嗯。”
“那我走了?”江宁抽出理智去看手表,时间要来不及了。
“你对首饰有没有偏爱的牌子?”林晏殊看着江宁白皙的脖颈,很不怀好意的想在她身上留下点痕迹。
“啊?没有。”江宁摇头,“不用送我,我不戴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要送你?”林晏殊下颌微扬,眼神很有压迫感。
“不用送,我什么都不需要,我走了。”江宁拉开了病房门,走了出去。不想跟林晏殊继续待在一起,再待下去,怕是连底裤都没了。
江宁走的飞快,很快就消失不见。
林晏殊敛起情绪,走回去拿起手机敲周齐,“你老婆脖子上戴的项链是什么牌子?那个红色的。”
周齐:“梵克雅宝。”
林晏殊打开官网搜索品牌,点进去翻看了一遍,又给周齐发消息,“有没有贵点的?这个这么便宜。”
周齐:“你送江宁的话,这款就够了,你一上来就送个大几十万的东西,她敢收吗?”
林晏殊:“有没有贵一点的牌子推荐?你结婚戒指买的哪个牌子?我参考下,想买个戒指。”
周齐:“你能不能先追到手再说,结婚远着呢,大哥你醒醒,你离买结婚戒指还有十万八千里。”
林晏殊沉默片刻,打字,“我们近期可能会结婚。”
周齐发来一排问号。
“有合适的推荐给我,我挑挑看。我不想等了,先领证再谈其他。”不能让江宁有第二次甩他的机会。
周齐又发来一串问号,“江宁会跟你领证?”
“她需要婚姻,还有比我更合适的对象吗?”林晏殊发完迅速撤回,重新发,“会。”
周齐:“真的?”
林晏殊:“嗯。”
“那我这边是不是要跟秦主任打个电话,不用介绍了,你们两个已经好上了。”
“可以。”林晏殊说,“我们婚礼请他来做证婚人。”
“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你怎么跟人谈的?我能看看你的聊天记录吗?帮你分析分析。你别再搞个十几年不见,你三十了,再有十几年就老了。”
周齐发完消息还是不太放心,叮嘱道,“别乱来,不要把她吓跑了。”
林晏殊:“她同意跟我结婚。”
周齐那边的正在输入反反复复,充分代表了他的心情,许久,周齐发来一句,“你们真是绝配。”
“你真要送项链,建议买个普通款,价格不贵,她收起来没有心理负担。款式简单,日常也可以戴。你送个很贵的东西,她不敢戴出去,你是白买。过来人的经验,不听后悔。”
“要不要给你推婚礼策划?酒店给你留吗?结婚订酒店需要提前很多,我这边哪怕给你搞特权插队,也要给别人留找酒店的时间。你确定下来赶快告诉我,结婚有很多事。打算怎么办?要订婚仪式吗?还是直接结?通知你爸妈吗?彩礼谈了吗?她父母什么意见?”
“你把你的婚礼策划公司联系人发给我。”
江宁晚上下班果然很晚,结束全部工作接近凌晨。她没再去看林晏殊,换好衣服就走向了停车场。
雨是早上停的,晚上空气微凉,透着寒意。
停车场寂静,保安巡逻结束已经回到了岗亭。
江宁走在寂静的夜路,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一串数字,她没有给林晏殊备注名字,反正她认识这串数字,有种心照不宣的暧昧感。
江宁那点小心思。
江宁接通电话,把包背到肩膀上。
“你经常下班这么晚?”
林晏殊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很清晰。
“嗯,你没睡?”江宁点头,耳朵有些热,“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下班?”
“我的病房窗户能看到内部停车场入口。”林晏殊道。
江宁本能的回头看去,什么也看不清,距离太远。病房那边倒是亮着灯,但分不清哪个是林晏殊的窗口。
今天早上他也在窗口看,是在等她吗?
江宁觉得自己有时候挺自恋。
“你明天想去哪家餐厅?我提前订,约几点?”林晏殊问。
“我下午班,早上到下午两点之前都有时间,医院附近?”江宁说,“餐厅都可以,我对滨城不太熟。”
林晏殊说,“往前走,跟我说话不用特意停下来。你前面那段路很黑,我看着你过去。你们医院也够节省的,连路灯都不舍得多按一盏。”
江宁心脏跳的漏拍了,又回头看,林晏殊是怎么看到的?他视力这么好?
“哦好。”江宁还是第一次被人注视着走夜路,她攥了下包带,“谢谢。”
“明天早上十一点,我去接你。”
江宁往前走,如芒在背,心跳的很快,“不用接,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开车过去就行。”
“那是平时。”林晏殊嗓音低沉,缓缓道,“明天不一样。”
明天哪里不一样?
“江宁,我们现在不是普通朋友关系。”林晏殊说,“我们明天是谈结婚,那现在算男女朋友关系。男女朋友的第一次见面,是约会吧?谁家第一次约会,不去接女朋友?嗯?”
是女朋友吗?
“嗯?”江宁嗯了回去,“是吗?”
“不是吗?”林晏殊在电话那头轻笑,“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江宁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去,放下背包拉上安全带,忍不住扬了下唇角,她现在跟林晏殊说话就心情很好,“你不能开车怎么接?你不会是要找周齐来开车吧?”这就太尴尬了。
“不找他。”林晏殊的语调轻松下来,“我有安排。”
“你的手不能开车。”江宁又提醒了一句。
“坐上车了吗?”
“嗯。”
“注意安全,到家跟我回个消息。”林晏殊挂断了电话。
江宁放下手机,捂着滚烫的脸深吸气,这就是男朋友吗?
江宁到家接近一点,她跟林晏殊回了句到家了,拿出钥匙开门,客厅亮着光。江宁进门放下包换鞋看到母亲躺在沙发上,大白猫窝在她怀里睡的很香。
这么快就认亲了?
江宁回卧室拿被子,出来时江梅已经醒了,迷蒙着眼,“你怎么这么晚?”
“这就是医生。”江宁抱着被子说道,“你回卧室睡吧。”
“几点?”
“快一点了。”江宁说,“明天早上我不上班,不吃早餐,不要叫我。”
“知道了。”江梅走了两步,抱起猫往卧室走,“这猫真乖,软萌软萌的还亲人,跟别的咪咪不一样。”
因为它不叫咪咪,它叫林沐沐。
江宁晚上加班,第二天需要睡半天。江梅基本上不会早上来叫她起床,最多做饭弄出动静。
也有例外。
江宁早上是被江梅叫起来的,她还没彻底清醒,脑子昏沉,“干什么?”
“楼下停着一辆宾利。”江梅说,“车主是个男的,抱着一束玫瑰,长的挺帅。我怎么看着那么像你昨天给我看的照片,不会是来找你的吧?你看看手机。”
江宁抬手盖在脸上,“几点?”
“九点。”
“我昨天是跟他约今天见面,但他应该不会来这么早。”她给江梅的照片是高中时拍的,那时候的林晏殊和现在是两个人,怎么可能像?江宁闭着眼说道,“他的车也不是宾利,邻居吧。”
“你们小区还有这么有钱的邻居?”江梅嘀咕了一句,轻手轻脚的出门,带上了门。
江宁闭上眼,五分钟后猛然睁开眼,不会真的是林晏殊吧?
江宁起床穿上拖鞋把窗帘拉了一道缝,往外面看去。
艳阳刺目,不留余地的晒在大地上。楼下的桂花树叶片反射出光芒,树荫深处,道路中央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高挑挺拔的英俊男人穿着烟灰色衬衣,黑色长裤,抱着一束白玫瑰靠在车身上。
江宁呼吸停滞。
林晏殊的安排属实浮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