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赵莳收到肖树发来的微信。
肖树:【赵小姐,你有没有在你的车上看见一件黑色的外套?】
赵莳是有很重起床气的人,但在看到这条消息后,心情奇怪的变好了。
她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黑色外套,回他:【好像有,我找找看。】
过了会,她才拍了张外套的照片发过去。
【找到了,下午的时候拿给你怎么样?】
那边肖树也很快回消息。
【好。】
赵莳洗漱过后就下楼吃早餐。
吃到一半李立来了,还带了个人来。
“小姐,这位是川江这边的负责人。”
赵莳掀起眼皮淡淡瞥了眼站姿拘谨的男人,“稍等片刻,带他去茶室。”后面那句话是对李立说的。
她来川江除了找人,还有一件事,就是清算川江属于她二叔的人,但因为行程有变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赵家是做房地产起家的,是从赵莳的爷爷的爷爷就做起的,拥有将近两百年的历史,更是经历过最混乱重要的时代更迭坚持到了现在,无论是人脉还是资产的积累都是完全无法估量的。
同样的,赵家的子孙后代也积攒众多,其中优秀的更不算少数,各个领域都有遍布,而家族企业自然也有人想要继承。
当年赵莳爷爷的爷爷膝下只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但后来两位的人生轨迹却是截然相反的。
男孩那位那时并不喜欢家族企业,一心追求音乐艺术,后来去了国外发展,于是,他的后辈也都定居在了国外,只偶尔才回国探亲。
女孩那位则是赵莳爷爷的母亲,赵莳的太奶奶。
而太奶奶的一生则可以用传奇来形容。
当时中国正在面临历史上惊心动魄的一幕,而家族企业也面临最为危机的时刻,是太奶奶以一人之力顶起了整个家族。
当时哥哥的不作为,父母的年迈,让所有的担子都压在她一人身上。她受过辱骂,跟人下过跪,被人拿棍子赶出去过,因为家族企业和自己并不喜欢的人联姻,甚至经受过枪.击,据说那个弹孔直至她仙逝那年都未曾完全好完。
她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女性。
后来,太奶奶与太爷爷又生下了两位孩子,但遗憾的是,其中大的那个在那个时代不幸去世,最后只留下了赵莳的爷爷。
而赵莳的爷爷奶奶育有三位,两男一女。
其中赵莳的父亲为长子。
但在赵莳九岁那年,她的父母就双双车祸而亡,继承人就落到了赵莳的二叔身上。
直至前些年,赵莳才意外得知,她父母的死和她二叔有关系。
赵莳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因为忆起往事,她眼眸也变得冰冷,周身气场更是瞬间降为冰点。
她起身往茶室走,李立已经沏好了茶,龙井的清香飘荡在整个茶室。
见她进来,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起身朝她微微躬身:“赵小姐。”
赵莳朝他轻点了下头,在主位上坐下,掀开茶盖看了眼茶汤,汤色青绿明亮,她垂眸吹了吹,抿了口。
龙井入口甘苦醇浓,赵莳起初喝不惯,后来跟着爷爷喝着喝着竟也喝出一点滋味来,放下茶杯后,她淡淡掀眸,看向对面局促又有些急不可耐的男人,“今天找你来,你应该也知道我的目的,我的意思是整个西南区都由你管,懂吗?”
男人有些惶恐,但惶恐的同时又有些兴奋,面部表情完全无法控制,甚至下意识就想握住赵莳的手,但被李立拦了下来。
饶是如此,他也还是激动地不停说:“谢谢赵小姐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赵莳让李立交代了他几句,就把人送走了。
人走后,赵莳拿起茶壶给自己蓄上茶水,不由冷嗤了声,垂眸拨弄茶桌上的茶宠,不屑道:“就这种人,你说赵溯是怎么放心的呢。”
赵溯就是赵莳的二叔。
李立在一旁保持缄默。
赵莳把对面被随意摆放的那个茶杯拿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看了一圈,上面青花云纹好看得紧,不由地低呵了声,“就是可惜了,明清时期的呢。”
然后把茶杯抛进了垃圾桶里。
“啪”一声,瓷碎的清脆声。
“对了,这些事别让爷爷知道。”赵莳嘱咐。
李立点点头,“知道。”
“嗯,你忙去吧。”
李立走后,赵莳又在茶室坐了会,回了几个重要的消息,末了,才想起要给叶老打个电话。
电话打过去,很快就被接起。
“叶老,近来安康?”赵莳语气淡淡说出问候语。
叶老悠悠长叹,“赵家丫头,你就直说吧。”
赵莳笑了下,“您也知道,那块地皮我自是瞧不上的,送你们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叶老紧了紧声。
“帮我查一个人。”她寒声道。
“谁?”
赵莳能够从赵家一众人中脱颖而出的可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赵老爷子唯一带大的孙女,还因为她的手段足够狠辣。
外界都知道赵溯是被赵莳给逼下了台,但都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手段。
毕竟赵家的继承人从来都是择优上位,想当然以为是赵溯年纪大了,能力不足被小辈用了点小手段给逼下台的。
但其实不是。
出国那几年,无论是学经管,金融还是跟着那些老手学某些手段,赵莳都是他们最优秀的学生。
而她学到的这些东西,更是都用在了实处,虽然有些见不得光,过于下三滥,但有效就行,她不在乎。
她还记得她那位二叔被拆穿下台的那天曾骂她像她死去的爸,是不折不扣的恶魔。
她记得她当时亲自给了他一巴掌,对他说:“那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折磨死你。”
她是笑着说的,但眼眸里毫无温度,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或许是因为被吓到了,赵溯抬手指着她,浑身都在颤抖,但什么都没有再说。
那时爷爷也在一旁,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无视赵溯的求助。
赵莳明白,是因为愧疚。
而如今,赵莳身为赵家明面上的当家人,地位几乎可以与赵家老爷子持平,她手里头的东西随便抛一样出去都是别人抢破头的,但她却能做到完全不在意,不仅因为这个身份,也因为她自己有这个实力。
“余雪。”她手握成拳,压住滔天的恨意。
叶老苍老的嗓音犹犹豫豫的:“余雪?这……你二婶?”
“是,我知道她是川江人,”说到这赵莳忍不住冷哼,“我也知道她和你们叶家关系匪浅,叶老您掂量掂量吧,这件事,怎么算,对你们叶家都是个便宜买卖。”
电话那头,呼吸声显然有些不稳,良久,叶老才道:“……我考虑考虑。”
“行,下周一我离开川江,希望您在这那之前给我一个答复,距离今天……还有四天的时间。”
赵莳和肖树约好依旧在昨天那个古镇上见面。
她这次开的依旧是那辆红色超跑,敞着蓬,很扎眼。
因为太阳依旧灿烂,她也依旧戴了墨镜。
超跑就明晃晃停在路边的一棵榕树下,她靠在车身旁,抬头望着天,老榕树的绿生机盎然,水墨晕染的青绿色长裙被风轻轻吹拂,像是扬起一尾春天般。
可现在明明是秋。
肖树从远处走来,正好看着这一幕,那抹绿,像避无可避的风一样,也钻进了他的眼里。
她身上那股悠然的,缥缈的清冷感在此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肖树有一刻竟然生出,对于他真的能让这样的人下神坛的质疑。
“你来了。”
她嘴角弯着,朝他说。
肖树点点头,把一直藏在身后的雏菊递给了她。
轻轻笑着,“觉得很漂亮,所以……”
“所以,想要送给我吗?”赵莳似惊喜般道。
肖树抿着唇角,状若羞涩地点点头。
赵莳接过,笑着说:“谢谢你,我很喜欢,和我衣服也很搭!”
肖树不自在地摸着后脖颈,这还是他第一次送人花,“喜欢就好。”
赵莳俯身把花放在超跑的驾驶座,副驾驶上是肖树的黑色外套,她按下按钮把篷收了。
肖树盯着她俯身时的腰线,兀自咬紧了牙,腮帮子也紧绷,移开了视线。
把花放好,在直起身后,赵莳抬脚走了两步,突然“嘶”了一声。
“怎么了?”肖树蹙眉问。
赵莳低头看向脚后跟。
这是一双新的高跟鞋,她特地让人买的。
皮质的高跟鞋初穿时都很磨脚,轻则红肿,重则破皮流血。
肖树跟着望去,只见她纤细而白皙的脚后跟已经被鞋磨得红肿了,那一块颜色很深,看起来,有种不属于她的脆弱。
肖树看了眼附近,不远处有个小超市。
“你先等我一下。”
说完,他走过去用方言跟超市的老板交流了几句,然后迅速折返回来,直接抬手从身后绕过去握住她的右手手臂,而另一只手则横到她的左手前面,“你扶着我走吧。”
嗓音低沉好听,声带带来的震动传到胸腔,鼓动到赵莳后背。
赵莳抬眸看了他一眼,从她那个角度只能看见流畅的下颌线。
她轻点头,抬手撑住他的小臂,一步步挪,可能因为用力,他小臂处的肌肉紧绷着,青筋凸了出来,她手心掌住,给她一种结实有力感。
身后的温热也随着衣料传递过来。
发烫、出汗。
同样的,肖树也被潮水似的草木香包围着,几乎避无可避。
等到走到小超市门口拿到老板给的凳子坐下后,肖树迅速跑去远处的药店买了药膏,又买了创可贴,过了将近五分钟才返回来。
他蹲在她面前,把她的高跟鞋小心翼翼脱了下来。
然后拆开药盒和创可贴,他一只手捏住沾上药膏的棉签棒,一只手温柔地握住她的脚踝。
给她上药时,肖树发现,她的肌肤真的很白,小腿肌肉线条也十分细长明显,跟腱处筋肉分明,像好看的雕塑作品。
肖树忽而庆幸,他穿的是黑色的裤子。
赵莳垂眸盯着他,感受着脚踝上的不属于她的炙热触感。
其实,他现在这幅表情和他没有伪装时的模样极像,沉着眉,狭长的眼露出几分冷戾,和下意识的认真,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
但他的动作又偏偏很温柔,颀长的指轻柔地给她贴上创可贴,手背上的脉络以及细小血管都清晰可见。
明明该是很心动温情的一幕,赵莳却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那个人。
记得是高中时,那时候爱美,脚上被新鞋磨出血,他也曾这样为她贴过创可贴。
“好了。”肖树抬眸道,刚好对上赵莳垂下来的眼。
那双眸里的情绪太晦涩,肖树有些看不懂,率先移开视线,然后站起身。
赵莳回过神,捏了捏指节,掩住那点笑意。
刚想起身,一只手递到了她面前,她抬手搭上去,几乎没怎么用力,轻轻一拽就把她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他也就是看着瘦。
店主是个大妈,瞧见了,暗自偷笑,用着方言对肖树说:“小伙子,你对你女朋友蛮细心的嘛。”
肖树扯唇笑了笑,没解释。
赵莳问他:“阿姨说的什么啊?”
肖树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让你下次注意点。”
赵莳扬了扬眉,“是吗?”
肖树点头,“是。”
“你骗人。”
“嗯?”肖树有点懵。
“她明明说的是你对你女朋友挺细心的。”
肖树愣住了,“你……”
赵莳笑了笑,手下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臂,“那你为什么不解释。”
肖树怔了几秒,揉了揉有些烫的耳朵,刮了下鼻子,咳了声,“没必要。”
赵莳非常给面子地点头,“好吧,那我们去吃个稍微有点早的晚餐吧,我有些饿了。”
肖树巴不得赶紧转移话题,忙道:“我知道这里有一家酸木瓜鱼特别好吃,我们去吃那个怎么样?”
“好啊。”赵莳点点头,收回放在肖树手臂上的手。
肖树恍然地搓了搓手臂,领着人拐了拐小路,来到一家饭店门口。
两人点好餐,刚在露台坐下。
一道粗糙嘶哑的男声就响起,像刀划玻璃发出的声音,刺耳。
“赵大小姐,这可太巧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