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行不通,那也行不通,似乎所有的方法都被堵死了,一时间谁也想不出好法子。
良久,就听卫蓝叹了口气,叫了捕头冯飞来,“再去把人筛一遍吧,或许有谁隐瞒也未可知。”
正好阿苗和白宁带着两个小的去逛早市,在门口跟冯飞打了个照面,略寒暄两句才进来道:“外头街上都传遍了,好像所有人都在骂吕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才刚我路过包子铺,老远就见那掌柜对吕楠视而不见,对其他食客嚷嚷什么就算喂狗,好歹也知道对主人摇尾巴,几十号人都跟着起哄……”
白宁搂着两个孩子心疼道:“别说孩子了,我都吓着了呢。”
她何曾见过这样泼妇骂街样的阵仗?都说商家开门做生意,求的是和气生财,可那包子铺掌柜却满嘴污言秽语,实在恶心。
众人都是皱眉,“也太过了些。”
现在案情尚不明朗,谁是谁非还不一定,他们怎么就认定了是吕楠?
两个当爹的分别上去接了自家崽子,搂在怀中软声安慰。
平安手中还抓着当初临泉送的木鸟,撅着嘴委屈巴巴道:“娘,不吃包子了。”
这孩子显然是有心理阴影了,一听见包子两个字就本能的联想起刚才包子铺门口的龌龊场景,哪里还有胃口?
晏骄心疼的亲了亲他的小脸儿,“好,不吃包子,咱们吃饺子好吧?”
平安点头,又小声补充道:“要大螃蟹。”
众人失笑,“你还小呢,能吃多少?”
眼下刚过中秋,虾蟹正肥,晏骄着实买了不少来吃,奈何两个孩子太小,虾仁倒罢了,还能多吃两口,蟹子也不过尝个味儿,谁知偏就惦记上了。
平安哼哼几声,搂着庞牧的脖子直蹬腿儿,“要螃蟹!平安要吃。”
“吃,给你吃。”庞牧满口答应了,反正就一口的事儿呗。
晏骄瞅了他一眼,“就你惯的。”
庞牧嘶了一声,“那真正做主的还不是你么。”
晏骄抿了抿嘴儿,又欠身去问熙儿。
有弟弟在前面点菜,熙儿倒也不客气,认认真真想了一回才道:“蒸饺。”
顿了顿又扎着两只手一边比划一边细化道:“这么大的蒸饺,里面好大好大的虾仁。”
说的众人都笑了。
晏骄乐了一会儿,叫了小金和小银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回,“快去买吧,晚了就不新鲜了。”
两个孩子一打岔,气氛倒是没那么沉闷了。
庞牧低头跟平安玩大手捉小手的游戏,见儿子渐渐露了笑模样,这才松了口气,又道:“论理儿,世人多仇富,且吕楠孤儿寡母的,本就多些怜悯,即便消息真就传的这么快,也不该是这样一边倒的局势。”
他朝后勾了勾手,小四小五悄然上前,“去外头探探,看最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风声。”
卫蓝见状问道:“公爷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庞牧道:“说不准。”
中午果然吃虾饺、蒸螃蟹,弄了满满一大桌。
没有专门包虾饺的澄粉,晏骄就叫厨子将面皮擀的极薄,左右是蒸的,倒也不怕它破。
蒸熟之后,里面虾仁都微微透出粉红来,看着就有食欲。
培安县不靠湖海,都是河蟹,味道虽然略逊色一筹,好在顶盖肥,蟹脚蟹鳌的尖儿里都被肉塞满了,多多加些姜醋,也十分美味。
晏骄塞了平安一口蟹黄,然后就掰了个蟹鳌,敲开之后丢给他自己又吃又玩。
熙儿也得了一个,小兄弟两个凑在一处各自比划,最后索性举着“嘿呀”的打起仗来。
老太太吃了不少虾饺,又剥了螃蟹,十分受用。
饭后,她习惯性的要水果吃,被晏骄制止了。
眼下正是西瓜、梨、葡萄等水果上市的时节,市面上也多是这些。大家才吃了那么多水产,虽不至于中毒,可老人小孩毕竟肠胃弱,若马上再吃水果,只怕少不了腹泻。
老太太讪讪的收回手,片刻后又忍不住拍了下大腿,“老了老了,连吃口爱吃的都不如意了。”
晏骄忍笑道:“您老还不如意?太后如今可还在宫中呐。”
幸福感都是比出来的,老太太顺着一琢磨,果然欢喜起来。
可不是怎的?那位老姐姐一辈子都没出京城,老了老了还得憋在宫里,连那顿多吃什么少吃什么都一群人劝着,忒没劲,又要强忍着看儿子一干大小老婆斗的乌眼鸡似的。
也不知老太太想到哪儿去了,突然就打发人去叫了庞牧来。
后者进门劈头盖脸就得了一句,“你可不许做那三心二意的下流种子,这辈子只守着骄骄一个过就很好了。”
庞牧:“……哈?”
我又干什么了我?
晚间捕头冯飞带人回来,瞧模样倒不像空手而回的。
“卑职去方家问过了,两位老人虽然没否认听过《侠客记》这个本子,可都坚称绝对是儿子写的,就连寄居方家的一众书生和一干下人也都一色的口风。”
廖无言嗤笑道:“欲盖弥彰。”
一家上下那么多人,主子的事儿,下人怎么就那么肯定的?
至于那些书生,你们见都没见过,哪儿来的信心?
冯飞点头道:“卑职也是这么想的,人和人不一样,这口风若太过一致了,反而可疑。稍后卑职又去问了平时在方正书房伺候的书童,两人都坚称是自家少爷二月间写的,可若问到哪一天动过笔,稿子去了哪里,却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图磬皱眉,“之前堂上吕楠说自己是三月写的,方正没说,可这会儿又说是二月了。”
也是挺巧。
冯飞又道:“另外卑职发现之前没有跟风诋毁吕楠的张鸢被住在同一个院子的其他书生排挤了,每日都有好些人在院子里大声指桑骂槐,他便日日出门读书。卑职借机问了回,他却像是有所顾忌,不大敢开口的样子。”
卫蓝道:“是了,他们同住一屋,朝夕相处,关系自然比旁人亲近些,若那话本真是吕楠所写,必然瞒不过他。”
调查进展到这里,方正的嫌疑俨然越来越大。
他想了一回,又道:“再去问。”
定案讲究人证物证,可眼下他们什么都没有,因此张鸢这个证人就显得格外重要。
正说着,小四小五也带着消息回来了。
“这案子原本只在读书人圈里闹得凶,外头的人只是看热闹,可昨儿晚上忽然就有人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内大声议论,说尽了吕楠的坏话,又替方家喊冤,说好人没好报什么的。我们顺着查了,发现说话的是本地两个泼皮……”
那些泼皮都是成群结队的行动,被找到时正在城墙根儿下赌石头玩。原本那群人见小四生得一副稚嫩娃娃脸,小五又是一副老实像,偏穿戴考究,便一拥而上欲要抢劫。
然后就被教做人了。
小四小五对付泼皮简直不要太熟练,三拳两脚下去就全招了,说来传话的是方家的一个门房,顺便还把收的十两银子吐了出来。
卫蓝问:“可信吗?”
小四把要回来的十两银子放到桌上,闻言点头,“应该是的。”
吕楠母子一穷二白,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哪里来的余力做这些?
卫蓝终于松了口气,“这就是人证和物证了。”
若方正果然无辜,又何必画蛇添足,做这些多余的事?
他摇了摇头,“做的也太绝了。”
吕楠只想赚钱、科举,方家这么做是要把人逼上绝路啊。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方家在培安县一直顺风顺水,二十来岁的秀才也算年轻有为,哪里能不珍惜前程?而方家自认对那些书生十拿九稳,谁知冷不丁冒出个愣头青,不计后果跟他们对着干,刚一下场就是你死我亡的局面,由不得他们不慌。
任泽将那十两银子在掌心抛了抛,摇头道:“不够。稍后事情败露,方家人完全可以说是下人自作主张,不忍心见少东家受委屈,而并不能决定话本归属。”
看来,还要堵张鸢。
见卫蓝不说话,任泽下意识敲了敲桌面,“想什么?”
卫蓝先不急着答话,只去取了《侠客记》的最终话本和吕楠的两遍手稿来细细翻看一回,这才带些兴奋的道:“我想着,这话本有些像游记,那些地方固然不可能是完全凭空捏造的,总要有所参照才好。哪怕是胡编乱造呢,也会有个出处吧?”
“不如再把吕楠和方正单独叫来,分别问话,就叫他们说说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么写。若是真作者,必然泰然自若,总能讲出个一二三来;可若是假的,说不得便要露出破绽。”
他一说完,众人便面面相觑,继而大笑,“是了是了,之前光想着找人证物证,竟没想到从这上头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