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买的祛疤膏可曾好好用了?”
在林海棠尖叫声出来前,江城已经快速用指腹抹过串珠,而后拿出帕子擦净。
林海棠张着唇,瞪圆了眼睛看他。
杏眸圆润在眼尾处发钝,像极了他曾在密林里遇见的小鹿。
狩猎一事,除了骑射技巧外,还要看因缘巧合。有的人在林子里转悠许久都遇不见一只兔子,有的则是刚搭上箭就碰见心仪猎物。
比如江城。
去岁时在漠北狩猎,江城就曾遇见过眼神单纯清澈如她似的小鹿。
他将弓箭藏于身后,不动声色的靠近,找到最合适射击的地方。明明这时候小鹿有机会逃走,但蠢笨天真不谙世事,最后被他捉住。
如她一样,看见帕子上的一点点脏污,便以为他真是好心去帮忙,甚至明显松了口气,还扬起一张笑脸。
“谢谢公子,效果很好。”
江城只是轻笑,随手将脏帕子扔在一旁。
到了寺庙之后,青山看见江城负手一步一台阶的往上走,不由得侧头看青松。
“公子这是闹的哪一出?”
跟着江城这些年,从未见过他拜佛求神。记得有一次江老爷叫他去陪江夫人礼佛,他还嗤笑:“求佛不如求己。”
满脸不屑。
怎么今天就信佛了?
青松白了他一眼,拉着他小声道:“看不出来吗,公子是陪着林姑娘来,想讨她欢心。”
青山不懂,“为什么要讨林姑娘欢心?”
青松叹气,松开手摇头:“你是真蠢。”
前面,林海棠提着裙摆,在踏入第一节台阶时,所有纷杂的思绪便一扫而空。
今日礼佛人不少,不过天色渐晚,因此下山的人多,上山的只有他们几个。
等走到半山腰处时,就剩他们四人了。
女子面色薄红,鼻尖沁了汗珠,意外的添了几分生机勃勃,看着娇艳不少。
“累吗?要不要歇歇脚?”江城停下脚步问她。
“没关系的,要趁早上去,免得一会寺庙关门白来一趟。”
自打家世突变后,林海棠的身子便一直不大好。那时候被押送路上,也吃不到好东西,每日都是啃馒头,连个咸口菜都没有。
后来进鸿湘楼吃食倒是好多了,但她焦心着急没食欲,故而愈发的虚弱。
这些日子在府里不出来没觉得,如今上山才一半的路程,她已经气喘吁吁,双腿颤颤了。
江城不着痕迹的在她面上扫过,对她的好奇也越发深。
以为她手上带着珠串是因为赠送之人所以珍惜,但现在看,她好像信奉神佛,哪怕累的汗如雨下,也咬着牙不吭声,非要攀到顶峰才行。
娇弱的,来阵风就能吹倒的姑娘,内里却带着一股韧劲。
江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勾起他探索的欲`望。
他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侧,特意落后一步距离,免得脆弱的女子忽地倒下滚落下去。
既然他已经将她划为自己的猎物,她便是有主的,自然不能受伤。
他的东西,向来不喜欢被破坏。
……
林海棠虔诚的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向大慈大悲的佛祖许愿,让父兄平安,林家其他人也要顺顺利利,最后祈求苏士明快点来带她走。
江城没迈入殿内,他只身在门口,眼中带着嘲弄。
若佛祖当真有灵,当年他母亲带着他求佛时,就该降世救人。
眼前仿若出现单薄瘦弱的女子身影,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前很快殷红一片,但她置若罔闻,甚至拉旁边的小男孩跪下。
“月白,快来求佛祖,一定要毫无杂念,所谓心诚则灵。”
瘦的脱相的脸,还有如禽爪般干枯的手,上面沾着她自己的血迹,拽着小男孩的衣服。
“月白,来,随娘跪下。”
……
所有来求佛的人,大抵心中都是有所求。林海棠再次磕了三个头后起身,腿脚发麻一时竟然没站稳,江城忽地出现在她身侧将人扶住。
许是她身子弱,加之上山后没了力气又跪拜许久,所以站起来后完全没感觉,企图自己站着都做不到。
“靠着我。”
刚开始他扶着她小臂,后见她半点都动不得后,直接揽着她的腰,将人往外扶。
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她似乎抖了抖,但掌心贴的更紧了。
林海棠心想,江公子是好心罢了,她不该多想。
如她所想,等她稍微恢复一些后,他就守礼的松开手,低声询问:“能走吗?”
“能的。”
他故意放缓了步伐,林海棠心头发热,眼眶也微红。
她想起苏士明了。
以前他也曾陪她来过寺庙,还亲手写下红绸绑在树上,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海棠岁岁平安。
下山时候日头偏西,在山门不远处的台阶下,有个年岁大的妇人正一步一叩首。
膝盖上的布料早就磨损,露出带血的皮肉,额上也青紫一片,看的林海棠心生不忍,忙上前将自己的帕子给对方。
“谢谢姑娘。”
上了马车后,青山没忍住,问道:“方才那人在做什么?”
林海棠耐心解答:“若心有所求,就从山脚下跪拜上去,说这样更灵。”
车厢里有人轻笑,带着嘲意。
林海棠转头看江城,但他垂着眸子,似乎不是他在笑。
……
翌日林海棠才知晓,原来昨天是江城难得的休息日。
“我家主子一年到头都休息不了几天,忙碌的很。没办法,所谓能者多劳嘛。”
青山话里带着得意,但林海棠却听出别样的意味。
莫不是……他当真对她有心思?
想说莫要自作多情,可江城未免对她太照顾了。虽说表明已有未婚夫,但她觉得还是多保持距离为好。
这天很晚江城才回来,照旧先沐浴一番洗去身上的酒气。
青松:“主子,是否叫林姑娘过来?”
江城挥手:“不必,没发作。”
青松点头欲要离开,背后江城改了主意。
“叫她过来吧。”
好像是急匆匆的才起来,因为她的青丝只用一根簪子固定住,松松散散,脸颊上还有一小片红印子,双眸带着迷蒙,说话声音比白日里更温软。
“江公子才归吗?”
江城颔首,本欲叫她回去睡觉算了,但一想她是他的人,他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他叫她弹奏一曲。
青松进来帮忙放好琴,林海棠悄悄转头打了个哈欠。等弹奏完一曲,瞌睡被赶跑,她神色奕奕的看他:“还要听一曲吗?”
江城颔首,视线落在她手腕珠串上。
看来,她是日夜都带着。不值钱的东西罢了,值得这般珍惜吗?
江城莫名的心情不大好,等她弹完之后就叫她回去歇着。
林海棠抱着琴,欲言又止。
“还有事?”他掀起眼帘,声音不冷不淡。
林海棠没察觉出他的情绪,将压着许久的问题吐出:“敢问公子为我赎身所费几何?”
江城挑眉看她。
“我想着,等把钱还给公子后,能否将身契给我呢?”
原来打着这个主意。
本就不虞的心情雪上加霜,他倏地想到,莫不是她在等他的未婚夫来?所以先打探好银钱多少,好一并算清。
屋里烛火有些暗,林海棠没看见他唇边的冷笑。只听他说道:“三千七百两。”
“什么?”
江城薄唇轻启:“赎你花了三千七百两,白纸黑字写着,若是不信,我叫青松拿来给你看。”
青松动作快,直接将契约取来,果真写着这个天文数字。
三千多两……
林海棠做梦也想不到这么多钱,她以为几百两而已。如此大的费用,她父亲都无法承受,苏士明拿的出来吗?
少女恍神,漂亮的眼眸里失了光彩。
“对了,若是你方便的话,可否帮我抄写一份佛经?”
林海棠垂眸说好。
……
写佛经对于林海棠来说家常便饭,一天时间,一沓写好的佛经放在江城面前,甚至装订整齐,看着就赏心悦目。
送出去后,对方满意极了。
“光是看字迹便能看出写字之人不骄不躁,心绪平稳,含着真情实意啊!”
江城挂着疏离的笑意,不出所料的拿下大单。
今日酒水喝的少,他眼眸里一片清明。
“她在府里吗?”
前来迎接的青山道:“林姑娘啊,在啊,一整天都在房里抄书,方才还问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在等他。
此想法在脑子里,忽地如烟花般炸开。
江城浑身都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奇妙到无语言表。
房里,林海棠听见脚步声后立刻起身出来拦住人,伸出手道:“我自己可以挣钱,公子还是将银钱收回去吧。”
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是青山给的,说主子吩咐,乃是抄写佛经的酬劳。
可林海棠怎么能要,她一天都心神不宁,还给青山他还不收,像是烫手山芋似的总算等来了主人。
“你不是在抄书挣钱吗?”
他身材颀长,此刻微微弯腰和她平视,唇角勾起露出一丝轻快的笑。
“我怎么好平白无故欺负你。”
明明只是抄书的事情,被他一说好像暧昧了不少。
林海棠面颊微红,甩过那些怪异的想法,她道:“可公子提供衣食住行,已经是我占利了,不好再收钱的。往后若是公子想要我抄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
本就欠他三千多两,怎么好收他的钱。
但在江城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就这么想划清界限?他视线又落在那珠串上。
“要不要我帮你打听你未婚夫的消息?”
林海棠一愣,没想到话题转的这样快。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真的吗?多谢江公子。”
与林海棠真心实意的笑意相比,江城勾着唇笑容莫名。
“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他没安啥好心眼,呸,海棠好,江城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