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奥真应该得一顶差生高帽。
要是他当时思路清晰的话,在离开查尔斯顿港的时候就不该把船的侦察系统从雷达模式调到声呐模式。他把这给忘了。他的初衷是为了让船体每隔几秒发出共振,通过幻影迷雾发出声波,让范斯塔向周围的魔兽发出警告。但这只在某一种环境下起作用:水里或者空中。
他被罗马人搞得一肚子火,紧接着是风暴,后来又是黑兹尔,所以就把船的事彻底抛到了脑后。现在他们的船底下正有一只魔兽。
船向右舷倾斜过去。黑兹尔紧紧抓着绳索。海治大喊:“雷奥·瓦尔迪兹,哪个按钮能把魔兽炸掉?掌好舵!”
雷奥爬上倾斜的甲板,试图控制住船。他开始沿着甲板一侧向舵盘爬去,但当那只魔兽出现时,他吓得动弹不得。
那东西有他们这艘船这么长。在月光中,它看起来像是巨虾和蟑螂的杂交生物,有着粉红色的角质外壳,扁平的龙虾尾巴,数不清的脚起起伏伏,这只魔兽正剐擦着阿尔戈二号的船体。
它的头最后出现了——在那巨大而又湿黏的粉红色鲶鱼脸上,有着死气沉沉的眼睛、穴状的无牙大嘴,以及从每个鼻孔中生出的一大丛触手,这大概是雷奥所见过的最恶心的鼻毛了。
雷奥想起以前周五晚上的大餐,他和妈妈会去休斯敦当地的一家海鲜餐厅享用美味。他们会吃大虾和鲶鱼。现在回想起来,这些让他的胃里一阵搅动。
“快点,瓦尔迪兹!”海治喊道,“控制好舵盘,这样我才好去拿我的棒球棍!”
“棒球棍没什么用。”雷奥说,但是他还是尽力向着舵盘前进。
他的身后,他的朋友们正蹒跚着爬上楼梯。
波西叫道:“怎么回事?嗨!巨虾怪!”
弗兰克跑向黑兹尔那一侧。她紧紧抓着绳索,仍旧因为过去的闪回片段而头昏脑涨,但是她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没事。
魔兽又开始猛烈撞击大船,船身发出了吱嘎声。安娜贝丝、小笛和伊阿宋向右摔倒,差点滚出船外。
雷奥摸到了舵盘。他的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穿梭。通过对讲系统,范斯塔咔嗒咔嗒地报告了底部船舱渗漏的情况,但是船看起来还没有沉没的危险——至少现在没有。
雷奥固定好桨,这些桨可以变成长矛,这样应该可以把怪兽驱赶走了。可是不走运,它们已被撞坏,是巨虾怪把桨撞弯了。而且这魔兽离船的距离很近,这意味着雷奥不能用投石器,因为这样阿尔戈二号也会中弹。
“它怎么能靠得这么近?”安娜贝丝大喊,她把自己倚靠在一片护盾上。
“我不知道!”海治吼道。他环顾四周找他的棒球帽,帽子已经滚过了四分卫的位置。
“我真蠢!”雷奥自责地说,“我真蠢,蠢透了!我忘了声呐!”
船向右边倾斜得更厉害了。魔兽不是想给他们来个拥抱,就是想彻底弄沉这艘船。
“声呐?”海治厉声说,“我的潘神啊,瓦尔迪兹!要是你之前没有和黑兹尔眼对眼、手牵手那么久的话……”
“什么?”弗兰克叫起来。
“不是那样的!”黑兹尔反驳道。
“别在意那些了!”小笛说,“伊阿宋,你能召唤些闪电吗?”
伊阿宋挣扎着想站起来。“我……”他只能摇摇头。此前召唤风暴已经让他筋疲力尽。雷奥估计这可怜的家伙也许需要充充电。
“波西!”安娜贝丝说,“你能和那家伙谈谈吗?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海神之子摇头,明显一脸困惑:“也许它只是对船比较好奇。也许……”
魔兽的触角在甲板上来回拍打得如此之快,以至于雷奥都没有机会把那句“当心”喊出声来。
波西被触手击中了胸口,直接摔下了楼梯。另一条触手卷住了小笛的腿,小笛尖叫着被拖向栏杆处。更多的触手缠上了桅杆,包住弓弩,扯下船上的索具。
“鼻毛攻击!”海治抓起他的棒球棍,跳起来攻击魔兽。但是这对于那些触手毫无作用。
伊阿宋抽出了剑,想要救出小笛,但他依旧太虚弱了。他金色的剑锋虽然轻松砍断了触手,但又有更多的触手缠了上来,速度快得让他招架不及。
安娜贝丝的匕首出鞘,冲过那片密密麻麻的触手,一边避开它们一边用刀刺向她目力所及的一切目标。弗兰克张弓搭箭,攻击魔兽身体的边缘,一支支箭插进了它外壳的裂缝中。这些箭让魔兽不太舒服,但仅此而已。它吼叫着摇晃船身,船的桅杆吱嘎作响,眼看就要断裂了。
他们需要更多的火力支援,但却无法使用投石器。他们需要给它沉重一击,又不能损害到船体。这该如何是好?
雷奥的目光停在了黑兹尔脚边的一个补给箱上。
“黑兹尔!”他喊道,“那个箱子!打开它!”
黑兹尔迟疑了一下,随后看到了他所说的箱子。箱子的标签上写着:警告,不要打开箱子。
“快打开!”雷奥又一次大喊,“教练,你来掌舵!带我们朝魔兽的方向开,不然船就沉了。”
海治踏着灵巧的山羊蹄子穿过一片触手,愉快地杀出一条血路来。他跳向舵盘,控制住了船只。
“希望你已经想好办法了!”他喊道。
“不是什么好办法。”雷奥向桅杆跑去。
魔兽推撞着阿尔戈二号。甲板倾斜成了四十五度角。尽管每个人都尽了力,但触手实在太多,根本无法彻底消灭,而且它们还能任意伸长。波西还没有从下面重新出现。其他人则和那些鼻毛展开了殊死搏斗。
“弗兰克!”雷奥一边跑向黑兹尔一边喊,“给我们争取点时间!你能变成鲨鱼或者其他什么鱼吗?”
弗兰克环顾周围,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一条触手狠狠砸向了这个大块头,把他撞出了船外。
黑兹尔尖叫起来。她已经打开了补给箱,差点把手中的两个玻璃小瓶掉到地上。
雷奥接住了瓶子。每个瓶子都是苹果大小,瓶子里的液体是毒药般的绿色。玻璃瓶身摸起来很暖和。雷奥的胸口快要被愧疚之情撑爆了。他刚才让弗兰克分了心,还可能让他就此丧命。但他没时间想这些了,他必须拯救这条船。
“来!”他把一个瓶子递给黑兹尔,“我们能杀了魔兽——然后救出弗兰克!”
他希望自己不是在胡扯。
通往左舷的这一路与其说是走路,更像是在攀岩,但最后他们还是到达了那里。
“这是什么东西?”黑兹尔小心地拿着她手里的玻璃瓶,喘着气问。
“希腊火!”
黑兹尔瞪大了眼睛:“你疯了?这些瓶子要是碎了,整艘船都会被我们烧掉!”
“对准它的嘴!”雷奥说,“只要把瓶子扔进它的……”
突然雷奥的身体失控,和黑兹尔挤到了一块儿,整个世界掉转了个儿。当他们升上空中时,雷奥才意识到他们是被触手一起卷了起来。他的胳膊还可以动弹,但能做的也仅仅是握住那瓶希腊火了。黑兹尔在挣扎,她的手臂被卷住无法移动,这意味着他们俩身体中间那个被压住的瓶子有可能会裂开——这对他们的健康可大大不妙。
十英尺,二十英尺,三十英尺,他们升得越来越高。雷奥瞥见他的朋友们大喊着攻击着魔兽的鼻毛,但看起来并无胜算。他看到海治教练想尽一切办法不让船沉没。大海一片漆黑,但在月光下,他看到魔兽附近浮着一个发亮的物体——那可能是昏迷的弗兰克·张。
“雷奥,”黑兹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不能……我的胳膊……”
“黑兹尔!”他说,“你信任我吗?”
“才不!”
“我也是,”雷奥承认道,“但要是这玩意儿把我们扔下去的话,屏住呼吸。无论你怎么做,一定要试着把瓶子扔到尽可能远离船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它要把我们扔下去?”
雷奥俯视着魔兽的头。这可能是艰难的一击,但他别无选择。他举起了左手的玻璃瓶,然后用右手抵住触手,召唤火焰出现在他的手掌中——想集中精神真是够难的。爆炸发出了一片白光。
魔兽感觉到了,它的触手一阵颤抖,在雷奥触摸之下的皮肉立刻起了水疱。它张开大嘴,痛苦地吼叫着,雷奥趁机把希腊火直接扔进了它的嗓子。
然后发生了什么就不太清楚了。雷奥感觉触手放开了他们,他们掉了下去。雷奥听到一记沉闷的爆炸声,然后瞧见这魔兽粉色的身体内闪过一道绿色的光。海水像包着砂纸的砖头一样拍向雷奥,然后他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紧闭着嘴,尽量不呼吸,但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失去知觉。
透过咸涩的海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海面上船身的模糊轮廓——一个深色的椭圆形被一圈烧着的绿色日冕包围,但他分辨不出船本身是否着火了。
我被一只大虾干掉了,雷奥苦涩地想。至少阿尔戈二号没事了。我的朋友们没事了。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肺部如灼烧般疼。
就在他将要放弃的时候,一张陌生的脸庞悬在了他的上方——这人看起来像喀戎,他们在混血营的教练。他有着同样的卷发,蓬乱的胡子,以及智慧的双眼——只不过他的肤色接近青豆,他的长相就像狂野的嬉皮士和父亲般的教授的混合体。这人无声地举起一把匕首。他的脸上表情冷酷,写满了责备,像是在说:现在别乱动,我可不想让你死得很难看。
雷奥晕了过去。
当雷奥醒过来时,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成了回忆中的幽灵,因为他失重地漂浮着。他的眼前有一片模糊的光。
“关于时间。”弗兰克的声音反复回荡着,如同他隔着好多层保鲜膜在说话。
雷奥坐了起来,或者说是向上漂去。他是在水底下一个大约两个车库大小的洞里,顶部覆盖着会发出磷光的苔藓,让整个空间都沐浴在蓝绿色的波光中。地面上铺着一层地毯似的海胆,走在上面肯定不怎么舒服,所以雷奥很高兴他能漂浮着。但他不明白在没有空气的状况下自己怎么能够呼吸。
弗兰克浮在附近,正处在冥想的状态中。他那张圆圆的脸上念念有词,看上去像一个获得了某种启示的佛陀,但丝毫不为之感到激动。
洞的出口被一个巨大的鲍鱼壳挡住了,它的表面闪耀着珍珠、玫瑰和绿松石的颜色。如果这里是牢房的话,那至少它还有道不错的门。
“我们在哪儿?”雷奥问,“其他人呢?”
“其他人?”弗兰克嘟囔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我以及黑兹尔在这下面。那些半鱼半马的家伙一小时前带走了黑兹尔,留下了我和你在一起。”
弗兰克的口气听上去显然并不赞成现在这种安排。他看起来没有受伤,但雷奥发现他的弓和箭袋不见了。雷奥一阵惊慌,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他的魔法工具腰带也没了。
“他们搜过我们的身,”弗兰克说,“拿走了一切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
“谁?”雷奥问道,“谁是那些半鱼半马的……”
“半鱼半马的家伙,”弗兰克接过话头,“他们肯定是在我们掉进海里的时候抓住我们,把我们拖到了这儿……不管这儿是哪里。”
雷奥想起了他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情形——留着胡子的男人,他青豆肤色的脸,以及他的匕首。“那巨虾怪,还有阿尔戈二号还好吗?”
“我不知道,”弗兰克阴沉地说,“其他人可能有麻烦,或者受伤了,或者……或者更糟。但是我猜,比起朋友,你更关心你的船吧。”
雷奥觉得他又被海水扇了脸:“你这算什么蠢话?”
然后他意识到为何弗兰克会恼羞成怒:那段闪回。因为魔兽的袭击又快又急,雷奥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对于雷奥和黑兹尔手牵手对视这件事,海治教练还做出过愚蠢的评价。那之后雷奥又害得弗兰克被撞飞出船。
突然间雷奥感觉自己无法直视弗兰克。
“听着,哥们儿,我很抱歉让我们大家卷入这个麻烦。都是我的责任。”他深吸一口气,鉴于在水下,他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适,“我和黑兹尔牵了手……但这个和你想的并不是一回事。她是在向我展现她的过去,试着找到我和山米之间的联系。”
弗兰克生气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则是好奇:“她找到……你找到了吗?”
“恩,”雷奥说,“好吧,找到那么一点儿。之后因为巨虾怪,我们还没机会好好谈谈,但是山米是我的曾祖父。”
他告诉了弗兰克他们的见闻。当雷奥必须开口解释这一切的时候,才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黑兹尔和他的曾祖父关系暧昧,而老人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去世了。雷奥从没思考过这些联系,但他依稀记得家里的老人们称呼他的祖父为小山姆。也就是说老山姆便是山米——雷奥的曾祖父。也许在某个时刻,萜娅·凯丽达——也就是赫拉本人,和山米有过交谈,宽慰他并向他揭示了一些未来的事。这意味着虽然当时雷奥还未出生,赫拉就已经规划好了山米子孙的生活。如果黑兹尔留在了20世纪40年代,如果她嫁给了山米,那么雷奥就可能成为她的曾孙。
“好吧,哥们儿,”雷奥说完了这个故事,“我感觉并不怎么样。但是我向冥河发誓,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东西。”
弗兰克的表情和那只魔兽的鲶鱼头有点相像——嘴巴大张,眼睛呆呆地瞪着:“黑兹尔……黑兹尔喜欢你的曾祖父?所以她才喜欢你?”
“弗兰克,我知道这挺诡异的。你得相信我。我并不喜欢黑兹尔——不是那种喜欢。”
弗兰克拧起了眉头。“真的?”
雷奥希望自己没有脸红。说实在的,他不知道自己对黑兹尔到底是什么感觉。她既强大又可爱,而雷奥对这样的姑娘一直青睐有加。但那段闪回却让他的感觉变得大大复杂起来。
除此之外,他的船还处在危险中。
我猜,比起朋友,你更关心你的船吧。弗兰克此前这样说。
他没说错,不是吗?雷奥的父亲,火神赫菲斯托斯,曾经承认自己并不擅长和有机生命体打交道。而且,没错,雷奥也一直觉得和机器相处要比和人相处舒服多了。但他是真的关心他的朋友。小笛和伊阿宋……他认识他们最久,但其他人对他一样重要,即便弗兰克也是。他们就像是他的家人。
问题是,雷奥以前的家庭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事,他都不记得有家是怎样一种滋味了。虽然,去年冬天,他成了赫菲斯托斯小屋的高级顾问,但他的大部分时间还是花在造船上。他喜欢他的营员们,他知道如何与他们共事,但是他真的了解他们吗?
如果雷奥有家人的话,那便是阿尔戈二号上的混血半神英雄们——也许还有海治教练,尽管雷奥可能永远不会开口承认这点。
你永远都将是局外人,复仇女神曾警告他说。但雷奥试着不去想这些。
“好吧,那么……”他看看周围,“我们需要制订一个计划。我们是怎么呼吸的?如果我们在水底下,我们不是应该被巨大的水压压扁吗?”
弗兰克耸耸肩:“我猜是那些半鱼半马人的魔法吧。我记得那个绿家伙用匕首的一端碰了我的头,然后我就能呼吸了。”
雷奥研究起了那个鲍贝大门:“你能破坏这门吗?变成锤头鲨或者其他什么的?”
弗兰克郁闷地摇了摇头:“我的变形术没用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们对我施了法术,也有可能是我状态太差,没法集中精神。”
“黑兹尔可能有麻烦,”雷奥说,“我们得想法子从这里出去。”
他游到门边,手沿着鲍贝边缘摸了一通,但并没有摸到任何插销或机关。要打开这门,不是用魔法就是用蛮力——但雷奥哪样都不擅长。
“我试过了,”弗兰克说,“就算我们出去了也是手无寸铁啊。”
“嗯……”雷奥握住了双手,“不一定。”
他全神贯注,火焰在他的指尖闪烁。一瞬间,雷奥激动万分,因为他压根没指望在水下还能生出火焰。然后他的计划进展得有点过于顺利了。火焰蹿上了他的手臂,覆盖了他的身体,然后他的周身完全被一层薄薄的火焰包围。他试着呼吸,但只能吸到一阵灼热。
“雷奥!”弗兰克吓得向后打了个踉跄,如同从高脚凳上摔下来一样。他没去帮雷奥一把,而是紧靠着墙,尽可能地远离那里。
雷奥迫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明白接下来会怎样。火焰本身并不会伤害他。他集中精力,迫使火焰熄灭,并且数到五。然后他浅浅地呼吸了一口,他又有氧气了。
弗兰克终于不再死死扒住墙了:“你……你没事吧?”
“嗯,”雷奥咕哝道,“多谢帮忙。”
“我……我很抱歉”,弗兰克看上去又惧又羞,弄得雷奥也不好意思对他发火了,“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很聪明的魔法,”雷奥说,“我们的周围有一层稀薄的氧气,就像额外的皮肤一样,肯定是可以自我再生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既能呼吸又能保持干燥。氧气让火焰可燃——然而火焰也会让我窒息。”
“我真的……”弗兰克倒吸一口气,“我真不喜欢你召唤的那些火焰。”他又朝着墙角靠过去。
虽然雷奥不想这么做,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哥们儿,我不会攻击你的。”
“火。”弗兰克重复道,好像这个词就解释了一切。
雷奥想起黑兹尔说过的话——他的火焰让弗兰克紧张。他以前也曾在弗兰克脸上看到不舒服的神色,但他从未当真过。因为弗兰克看上去远远比雷奥更强大和可怕啊。
现在他意识到弗兰克可能有一些与火相关的糟糕体验。雷奥的母亲死于机器商店的大火,而一直以来这都归咎于雷奥。在他成长的这么多年里始终被叫作怪物和纵火犯,因为只要他一生气就会有东西燃烧起来。
“我不应该笑的,抱歉。”他诚恳地说,“我妈妈死于火灾,我明白对于火焰的恐惧。你……呃,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弗兰克看上去正在斟酌语句:“我的家……我祖母的房子,它焚毁了。但还不止如此……”他盯着地板上的海胆,“安娜贝丝说我可以信任大家,即使是你。”
“呃,即使是我?”雷奥不知道这话怎么会突然出现。“哇哦,这评价可挺高的。”
“我的弱点,”弗兰克断断续续地开口,“有一块木柴……”
这时候鲍贝大门转动着打开了。
雷奥转身,发现自己和那个青豆男人面对面,当然他其实不算是个人。现在雷奥能仔细打量他了,这家伙绝对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诡异的生物,简直值得大写特写。
从腰部开始他多少还是有些人样的——这个纤瘦并袒露胸部的家伙在腰带上插着一把匕首,一排贝壳像弹药带那样斜背着穿过胸口。他的皮肤是绿色的,棕色的胡子蓬乱,略长一些的头发则用一片海藻盘到脑后。他的头上插着一只龙虾钳,不规则地转动开合着。
雷奥觉得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像喀戎,要是没有那些贝壳和龙虾钳,反而更像是雷奥的妈妈从前放在工作间里的海报上的——墨西哥旧时的革命者派其奥·维拉。
至于腰部以下,就更复杂了。他有蓝绿色、马形状的前蹄,有点像人马,但从背后看,他有一条大约十英尺长的鱼尾,五彩斑斓,尾翼是V形的。
现在雷奥明白弗兰克说的半鱼半马人是怎么回事了。
“我是拜多斯,”绿色的男人说,“我要审问弗兰克·张。”他的声音沉着镇定,毫无争论余地。
“你为什么要抓我们?”雷奥质问,“黑兹尔在哪儿?”
拜多斯眯起了眼睛,他的表情好像在说:刚才这个渺小的生物在和我说话?“你,雷奥·瓦尔迪兹,跟我的兄弟走。”
“你的兄弟?”
雷奥发现拜多斯身后出现了一个大块头,他的身形大得挡住了整个洞口。
“对,”拜多斯干笑一声,“可别把阿弗洛斯给惹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