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特拉羊岛
托马斯·桑德斯看着他的老板阿布雷森。阿布雷森长着浓密的灰白色胡须,一副镇定自若、信心满满的样子,看上去像宙斯。“我就不明白你怎么那么轻松自在。”
他们坐在院子里主楼前面的石阶上等维克多·米哈伊洛夫来。阿布雷森手里拿着一小杯鸡尾酒,抽着昂贵的“廓尔喀黑龙”雪茄,装雪茄的盒子是用骆驼骨手工雕制成的。“托马斯,所谓耐心,就是缓慢行事的艺术。”
这是个暖和无风的夜晚。星星刺破了头顶天空的黑幕。唯一的云彩来自阿布雷森价值1100美元的雪茄散发出来的烟雾。
“我跟我们的安全主管马可打了个赌,赌维克多会带多少辆汽车来,”桑德斯说。“我猜他会带五辆,好好炫耀一下俄罗斯人的力量。”
阿布雷森拿掉舌头上的一根烟丝,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捻着,然后轻轻弹到地上。“马可认为他会带几辆来?”
桑德斯微笑着摇摇头。“他说只有一辆。”
“你们赌多大?”
“只赌了一百块。”
“呃,你最好把钱准备好。”阿布雷森站起来,喝干酒杯里的酒,说。“米哈伊洛夫同志来了,只带了一辆车。”
桑德斯朝大门望去。那扇厚重的铁门仍然紧闭着。他歪着脑袋,除了夜晚正常的声音之外,他们没听见任何声响。过了片刻,有人从警卫室出来,将大门打开。他看见维克多的奥迪的卤素大光灯穿透黑暗,沿着蜿蜒的小路上来了,直到此时他才知道维克多离他们不远了。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听到了引擎的声音。阿布雷森的听觉真是惊人啊。
这辆车身很低的黑色奥迪驶进大门,嘎吱嘎吱地碾过铺着碎石的汽车旅馆的院子。汽车在石阶前停下来,副驾驶的车门打开。
首先从车上下来的是维克多的核心贴身保镖,接着,从后座上下来了另一名保镖。司机仍然留在车上。
当两位人高马大的保镖都认为这里很安全,他们的主子可以从车上下来之后,那位核心保镖才打开车门,让维克多·米哈伊洛夫下车。
他胸围宽大,身高只有五英尺五,在高大的保镖反衬下,他的身材更显矮小。米哈伊洛夫的脑袋剃得溜光,脖子粗得像电线杆。他跟阿布雷森年纪相仿,但相似之处也仅此一点。阿布雷森穿着亚麻衬衫和亚麻裤,还有很有品位的意大利平底便鞋,而米哈伊洛夫看上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黑手党:身穿丝绸衬衣和丝绸裤子,戴着几件黄金首饰。
这造型是那个俄国人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弄出来的,对此,阿布雷森毫不怀疑,他的穿戴、举止都是经过精心计划和考虑过的。
“谢谢你的光临,维克多,”阿布雷森说,同时伸出手。“很抱歉,发生那样的事。”
米哈伊洛夫的手指看上去像根香肠,但他的握力大得惊人。他一边握住阿布雷森的手,一边摇头。“发生那样的事太糟糕了,阿尔蒙。太糟糕了。我给你们提供保护,你们就那样报答我?”
“我在电话中说了,我们要面对面地谈一谈。进来吧。”
阿布雷森领着他们向办公室走去,办公桌的冰桶里放着一瓶伏特加。米哈伊洛夫命令他的人在外面等着。
“你在外面喝的是什么酒?”那个俄国人问。“是鸡尾酒吗?”
阿布雷森点点头。
“很好,”那位前克格勃特工答道。“那我就要这个吧。”
阿布雷森给他倒了一杯,递给他,同时也将自己的杯子倒上。
“这种情况我们怎么办,阿尔蒙?”米哈伊洛夫坐下时问。“门格勒医生,你到底让谁在为你干活?”
提到那个纳粹分子,这把阿布雷森吓了一跳。“你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上这儿,在这个院子里,干些只有上帝才知道的勾当,你的一个科学家把我的女孩子们抓去,杀了。这就是我的意思。”
“我会补偿你的损失的。现在只有这样了。”
那个俄国人摇摇头。“一个女孩子不见了,或许我们可以想点办法。我们要打断教授的一条腿,还有两根肋骨。不管怎么说,我们总能达成调解。可是现在,我的四个女孩子不见了。”
“我们可以赔偿四个女孩子的损失。”
米哈伊洛夫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巴。他放下杯子,看着阿布雷森。“这跟赔偿女孩子的损失无关,但顺带说一句,你肯定要赔。我的其他女孩子都很害怕。她们不相信我可以保护她们,我的竞争对手认为我是软蛋一个。大家都知道那些女孩子不见了,也都知道是谁干的。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阿尔蒙。我喜欢你,但这是生意。”
阿布雷森点点头,从他的窄口杯里喝了一小口酒。“如果你这么说,那就有问题了。”
米哈伊洛夫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再说一遍?”他说。
“卡希尔教授是我生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不允许他有任何闪失。”
“也许你误解了我的意思,”那个俄国人回答道。“我不是在让你选择。我要卡希尔。立刻就要。”
阿布雷森放下杯子。“那太糟糕了。我原来还指望我能帮助你明白过来,希望我们能达成某种和解。”
这位前克格勃特工盯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或许我的英语不够好。”
“你的英语很好,维克多,跟我一样好。我是不会把卡希尔交给你的。他对我来说太有价值了。”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阿布雷森站起来。“很抱歉,我们没有达成协议。”他伸出手,但被那个俄国人拒绝了。“我要把你烧成灰烬。”米哈伊洛夫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看看谁先烧死谁吧,阿布雷森自言自语道。
奥迪汽车穿过大门,疾驰而去,轮胎下的碎石子四处飞进。“我估计他没有醒悟过来吧?”桑德斯和他的老板再次在外面的台阶上见面时,他问。
“还没有。”阿布雷森拿起手机,按了安全主管马可的电话。对方接了电话后,阿布雷森说:“他就交给你了,马可。”然后挂断电话,把手机放进衣袋。
桑德斯看着他。“你要干什么,阿尔蒙?”
阿布雷森指着地平线,说:“等着瞧吧。”
他们站了几分钟,阿尔蒙抽着雪茄,一小缕蓝色的烟雾飘向空中。桑德斯正要问他们在等什么,还要等多久时,传来了猛烈的自动武器射击的声音,接着是清晰的火箭筒发射的声音,它咝的一声从空中飞过。
火箭筒击中了那个俄国人的奥迪轿车,传来了爆炸声,如波浪翻滚的火球照亮了夜空。
桑德斯转身看着他的老板。“怎么回事?”
“我觉得米哈伊洛夫先生终于醒悟过来了,”阿布雷森答道,然后举起窄口小酒杯,朝爆炸的方向敬酒。“现在我们之间没有芥蒂了,维克多,”他说。“只有生意。”
虽然阿尔蒙·阿布雷森在笑,但桑德斯还是情不自禁地害怕。毫无疑问,他们刚刚又背上了一桩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