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直走到丛林深处不能再走的地方才停下来。内勒想雇几个瓜拉尼人做搬运工,但被沃尔什否决了。他希望他们的行踪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然,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所有的装备必须自己扛。
他们把所有的东西从车上拿下来,装进自己的背包里,武器则分发给那些曾经受过军事训练的人,也就是说,除莱斯利·帕克斯顿之外的所有的人。杰克跟她说,如果她想要的话也可以给她一支,但莱斯利婉言谢绝了。“我不是士兵,”她说,“我是科学家。”
他们藏好汽车,朝丛林里面走去。早些时候下过雨,地面有些泥泞。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
特种部队的人轮流到前面侦察,然后又绕到队伍后面,以确保没有被人跟踪。他们是专业人士,对待自己的工作非常认真。对他们来说,这里是敌人的地盘,他们可能会受到袭击。只要你做好最坏的打算,你就能期待最好的结果。
两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那条久未使用的小路上。内勒指着铺过的路面给他们看,解释说他们快到了。
他们沿小路蜿蜒而下,来到宽阔的溪谷。莱斯利拿出摄像机,用高清视频将这里的一切记录下来。
到了那些巨石旁边之后,大家都停了下来,让她对这些石头进行仔细研究。
内勒放下背包,走到莱斯利旁边。
“太不可思议了,是不是?”
“简直难以置信。”她回答道。
“看看这些,”他领着她,走到自己第一次来时见过的那些刻有奇怪符号的石头旁。“这些符号你怎么看?”
“是古代北欧文字。”
“就像北欧海盗的那些文字?”
“差不多。”帕克斯顿说着,把镜头移过来,给这些符号拍特写。“你看到的这些符号是德国人在采用拉丁字母系统之前使用的。斯堪的纳维亚人使用的与这个不同,叫北欧古字母。这个不是北欧古字母,肯定是德国人的语言。”
“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我不知道。”她说。
很显然,她有自己的想法,可她不想把自己的假设说出来。内勒是专业人士,不会逼她的。
“其余的你想看看吗?”他问。
“当然,”帕克斯顿拍完这些符号,跟着他来到他们放背包的地方。
他们喝了一点水,休息了几分钟。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们又背上背包,向溪谷走去。
内勒给这个溪谷起了个绰号,叫“死亡之谷”。溪谷里幽暗、寒冷,没有任何生物。你既看不见从头顶上浓密的树冠间渗透下来的阳光,也看不见一只鸟,一只猴子,或者其他任何能发出声响的动物。这太不正常了。丛林里通常有各种生物,可这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死尸,另外,还有一个看上去很像炸弹的东西。
溪谷在他们眼前铺展开来。这里植被蔓生。内勒看见那些倾覆的汽车的残骸就在前面。“两点钟方向,”他对大家说。“那是我报告里提到的第一辆车。”
“霰弹筒在哪里?”特蕾西问。
“还有250码远。”
特蕾西看了看杰克·沃尔什。“我们先看这个,再看其他的。”
杰克点了点头。内勒在前面带路,走了50码之后,他停下来,指了指。“在那边。”他说。
特蕾西朝那边走去,内勒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尸体也在那边。”
“我不是小姑娘,”她答道。“我能行。”
内勒对此表示怀疑。他是个医生,就连他都受不了那番场景。他松开了手。
特蕾西离霰弹筒越来越近时,特种部队的人四下散开,围成了一个圆圈。
杰克·沃尔什的电话来得很突然。特蕾西差不多有一年时间没有跟他说过话了。当他把自己的需求告诉她时,她觉得他在开玩笑。他希望她跟自己去一趟南美,去核实一颗炸弹。突然给人一个电话,提出那种要求,这种事情只有杰克·沃尔什才能做得出来。
他说路途会很艰难。他们要步行,还要背着自己的全部装备。特蕾西直到这时才明白他为什么请她去。杰克·沃尔什的这次任务无异于一次自杀行动,而特蕾西·哈斯丁是最恰当的人选。
沃尔什尊重她是因为她的才干,对此她毫无疑问。她是个超级棒的排爆员,但是沃尔什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一个愿意徒步、背着除了防爆服之外的那些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些东西加起来总共有60到70磅重,没有人愿意自己背这些装备。这种事谁都不会干的。这次任务很可能让她性命难保,而她觉得正是这一点吸引了她。她倒不一定是喜欢危险。她喜欢这次任务也许会终结一切的那种可能性。
特蕾西因那次事故从海军病退之后,花了很长时间才振作起来,接受自己被毁容的现实。后来她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英俊、善良、活泼、幽默风趣。他跟她一样,也当过海军。他叫斯科特·哈瓦斯,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他刚刚搬进新房子,这栋房子以前是圣公会的教堂,位于弗农山庄附近,俯瞰波多马克河。他们交往没多久,一天他心血来潮,就给她打了个电话,邀请她从纽约来看看他的房子。她订了晚上的最后一趟航班,从机场去他家的路上买了一些意大利食物。
他们在壁炉前像吃野餐那样吃了晚饭。第二天早上,见他还在睡懒觉,她就没有惊动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出了门,准备到大门附近摘几朵野花。当时是夏天。有人在门口留了个包裹。她弯下腰,这是她被人枪击之前记得的最后一件事。
枪手跟斯科特·哈瓦斯有宿怨,于是专门报复那些跟斯科特·哈瓦斯关系亲密的人。她出现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但至少活了下来,这是她的朋友一直强调的光明的一面,可他们不知道她几乎每天都要忍受多么剧烈的疼痛。缓解的唯一办法是大量服药。简直没有办法过日子。完全没有办法。
虽然费了一点事,她最终还是说服斯科特·哈瓦斯,如果没有她,他的日子会更好过。他要组建家庭,要有自己的孩子,可她想象中的生活不是那样的。事实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正因为如此,她接受了沃尔什的邀请。
到了那颗炸弹旁时,她把背包取下来,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她看见了附近那些撕裂的、奇形怪状的尸体之后,视线就再也无法移开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即使杰克·沃尔什给她打了很多预防针,她还是完全没有料到眼前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张着嘴巴,站在那里,看着这恐怖的一幕。最后,她的视线回到面前的霰弹筒上。这个才是她来这里的目的。她要全神贯注研究的是这个,而不是那些尸体。她来这里的目的是这颗炸弹,也许,还有她未来的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