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蒙·阿布雷森指望通过游泳让头脑清醒一下,可效果甚微。他从水里爬出来时,手机上有一条信息正等着他。托马斯·桑德斯又给他打过电话。
“托马斯,是我。”他给比他年轻的托马斯回电话。
“我觉得你可能会想知道维克多半个小时前来过一趟。他喝醉了,他的那些人也喝醉了。”
这可不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阿布雷森说。
“我按你说的办了。我告诉维克多,卡希尔教授和我在一起,听说他的几个女孩子不见了,我感到很抱歉,但卡希尔不可能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他相信了吗?”
桑德斯大笑起来。“没有。事实上,他当面说我是在撒谎。”
“然后他说他想跟你谈。我告诉他你出差了,但我觉得你很快就会回来。我告诉他,你听说他的几个女孩子失踪之后很难过,但你敢肯定教授跟这事毫无关系。”
“他是什么反应?”阿布雷森问。
“他觉得你也在说谎,但好像反应没那么激烈。”
阿尔蒙微微一笑。米哈伊洛夫绝不是傻瓜。“就这样结束了?”
“没有。他想见卡希尔。他想亲自跟他谈谈。”
“你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
“我当然告诉他了。如果我交出了卡希尔,他们会将他塞进维克多的奥迪后备厢里,那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干得好,托马斯。我们讨论过的充实保安力量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我增加了一倍。”
“那暂时没什么事了。”阿布雷森回答道。
“还有一件事。”桑德斯说。
“我听着呢。”
“布拉格的那个新任务,我希望得到确认。那件手工艺品‘阿玛尔干’想弄回来。”“好的,”阿布雷森答道。“我们要用那个捷克人了。”
“呃,我收到贝尔格莱德的人的消息了。很显然,今晚在兹比罗赫的酒店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据报告发生了枪战。很显然,警察现在介入了,但细节还不甚清楚。”
“我们的捷克人怎么样了?”
“我们在贝尔格莱德的人说他联系不上他。他跟酒店的一两个员工谈过,他们说他在枪战发生不久前去过,但枪战之后就没人见过他了。我们在贝尔格莱德的人说捷克的整个网络都瘫痪了,他跟谁都联系不上。”
这可不妙。首先是尼诺·比安奇,现在是拉德克·黑格尔。可能是巧合,但阿布雷森学会了不相信巧合。谁相信巧合,谁的下场就是死翘翘。
“我觉得我要去把房退了。”阿布雷森说。
“你需要我做些别的什么安排?”托马斯问。
“不用,全力以赴做我让你做的几件事。”
“好的,布拉格的工作怎么办?我需要找别的人来处理吗?”
“布拉格的事目前放一放,”阿尔蒙回答道。“我们要把现在的工作先完成。”
“那是不是说,伊斯坦布尔的事情你也放一放?”
阿布雷森抬眼望着酒店,想到了床上的那个漂亮女人,最后,他答道:“是的,我会通知这里的客人,我们的计划有变。”
“我给你派飞机过去吧?”
“派吧。”
阿尔蒙在飞往克罗地亚的途中一直在思考问题。他脑子里最为紧迫的一件事就是维克多·米哈伊洛夫。
阿布雷森的第一反应是找个人来为米哈伊洛夫的几个失踪女人背黑锅。他要让现场看上去像是谋杀或是自杀一样,然后把房子烧掉,这样,尸体就无法辨认了。乍一看,这是个最为妥当的办法。他是绝不会让那些俄国歹徒抓到卡希尔教授的。不管卡希尔得了什么精神病,都无所谓,他太有价值了。
卡希尔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如果落入米哈伊洛夫手中的话,他会用一切来交换,以保住自己的性命,那就意味着他会把他知道的关于这个项目的情况全部吐出来。
“阿玛尔干”组织不希望这样。他们之所以雇阿布雷森,是因为他能力超强,办事沉稳。他领导的行动中还没有发生过诸如泄密之类的事情。他雇的人都是最棒的,所取得的成绩也是无可挑剔的。这种行动模式已经开始转化成大笔大笔的钱财,他可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停下来。
还有,他知道“阿玛尔干”的成员们会有多气愤。他们对失败的惩罚要比米哈伊洛夫那帮俄罗斯人采取的措施严厉得多。
他呷着土耳其咖啡,盯着舷窗外,心想,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或许不一定是最好的。仓促上演一场谋杀或是自杀的戏,可能会演砸。米哈伊洛夫即使什么都不行,但他不傻。低估他可能铸成大错。对付他得小心翼翼。
他也考虑过用钱来弥补米哈伊洛夫的损失,但这条路也充满凶险,因为那首先就意味着卡希尔是有罪的。如果米哈伊洛夫咬住这点,那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钱都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了。他要是想血债血还,麻烦就更大了。砸钱这条路走不通。
威胁他,这条路也不能走。米哈伊洛夫现在虽是俄罗斯黑手党,但曾经在克格勃干过,后来该机构变身为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他的职位也越来越高。他在职业生涯中曾受到过无数次威胁。那些干不过他的对手们很可能威胁过要伤害他,那些夸夸其谈的黑社会老大大多都屡次威胁过要干掉他。即使米哈伊洛夫只有传说中的一半厉害,他也会对暴力威胁付之一笑的。
阿布雷森仔细思考着米哈伊洛夫实际掌握的情况。不管米哈伊洛夫的直觉是什么,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些女孩子不见了,有人看见最后跟她们在一起的人是卡希尔。此外再也没有别的证据了。他没发现她们的尸体。如果阿布雷森和托马斯的猜测是真的,他将永远看不到尸体。那些尸体永远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
但那些女孩子不见了是事实,有人看见卡希尔最后跟她们在一起也是事实,仅凭这些就足以让一个像米哈伊洛夫那样的人给他定罪,并进行判决。正如阿布雷森己知的一样,卡希尔会毫无保留地交代,为了避免激怒那个俄国人,卡希尔会将所有情报和盘托出。
阿尔蒙在这一行混的时间太长了,知道像维克多·米哈伊洛夫那样的人是如何行事。昨晚他来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走的时候平平静静的,也没把卡希尔抓走。下次他们大概没那么轻而易举地走人了。
让米哈伊洛夫停止追踪此事的唯一办法就是说服他,卡希尔教授跟这些女人的失踪行为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想法在阿布雷森脑海里盘旋的时候,他摇了摇头,因为那正是他们在努力寻找的东西:失踪行为。他们所有的成功可能毁在了这个既聪明又愚蠢的乔治·卡希尔身上,真是想不到啊。
这项技术将重塑整个世界。政府、军队、效忠民族国家——所有这一切都将改变。人类将要重生。
的确,重生的过程会是非常痛苦的。许多人会死去,但更多的人会活下来。那些活下来的人会看到一个更加纯净、更加平等、更加和谐的世界。至少,“阿玛尔干”的成员是这样告诉阿布雷森的。就他个人来说,他对此非常怀疑。
即使那些聪明绝顶、出于好意的精英,要是搞霸权,妄自尊大,其下场也是一样的。不过,“阿玛尔干”的钱跟别人的一样,是合法的。假设他们是对的呢?
假设这一次历史出现了错误,这个了不起的小集团的成员成功了呢。为什么不加入获胜的一方呢?毕竟,阿尔蒙·阿布雷森是个自由职业者。收集情报,从事特殊行动,他之所以组织人马干这些事,是因为他认为这些生意值得做。随着时间的流逝,良心的驱使,他可以寻找、更换自己的效忠对象。这真的对他没有什么负面影响。
再说,目前好像也没什么正面影响,除非乔治·卡希尔完成了工作。如果维克多·米哈伊洛夫在寻找他的话,卡希尔也不可能完成他的工作。
他拿起飞机上的卫星电话,按下托马斯的快捷键。对方在响第二声的时候接听了电话。
“你好,阿尔蒙。”他说。
“托马斯,我想好了。”
“你决定怎样?”
“我们要对付那个米哈伊洛夫先生。”
“我同意,”桑德斯答道。“但我觉得现在跟俄罗斯黑帮开战不是时候。”
“我们不开战。”
“好的。”桑德斯说。“那你想怎么样?”
阿布雷森又呷了一口咖啡。“首先,我要设法说服他。”
“如果没用呢?”
“那我们就得帮他醒悟过来。”
他们挂电话之前还讨论了一些细节。阿布雷森回来之前什么都不要做,他要亲自来处理这一切,这是确保与米哈伊洛夫全面合作的唯一办法。
阿尔蒙只有做完这一系列的行动决策后,才能腾出精力来,处理下一件最为紧迫的事情——比安奇的事。
据说,在他这个世界里要生存下来,一定程度的妄想是必须的。但他总是很警惕,从不允许自己成为妄想狂。在其他情况下,他可能会愿意沉溺于妄想之中,可现在不行。在比安奇把他们的最后一批货发过来之前不行。
阿布雷森得做好最坏的打算。那船货大概不能顺利运到。那就意味着“阿玛尔干”选择的其他目标不得不等着。目前,阿尔蒙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加快科罗拉多行动的节奏上。第一拳就要达到灾难性的效果,这点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