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沃尔什和莱斯利·帕克斯顿走进安全会议室时,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瑞德·库尼将军和他的助手吉姆·斯拉扎中将站了起来。库尼和他们握手之后,邀请大家坐下。
“杰克,”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说,“我认为我们在这里开会,并不是因为我对你在Facebook(脸书)上更新的资料视而不见。”
“对,主席。”沃尔什微笑道。他一直在推动将经过分类的国防部范围内的Facebook与维基百科合二为一,以共享、传播和获知从叛乱分子的策略到恐怖组织的等级制度等一系列情报。库尼对此不太接受,经常在会上把这个方案当作笑柄。不过,沃尔什从另外的一些人那里得到的反馈是,他们觉得这个方案很有价值,库尼最终接受这个方案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请帕克斯顿局长来做个介绍。”
帕克斯顿一直在忙乎她的手提电脑,等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的旋转标识在会议室前面的屏幕上一出现,她就说:“沃尔什海军上将要我为你们简单介绍一下某项极不寻常的技术。”
“这还用说?”斯拉扎说。
莱斯利己打定主意要用友好善良来回敬斯拉扎,于是对他灿烂一笑。“确实,我们干的都是非同寻常的科学,但我认为你会觉得这个事件非常有趣。你们熟悉一个叫‘回形针行动’的计划吗?”
“那是二战末期我们所做的工作,就是尽我们所能招募尽量多的德国科学家。其目的在于让苏联和英国无法获得德国的知识和技术。”
“说得对,”莱斯利翻到第一张幻灯片时说。这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新墨西哥白沙试验场的104名火箭科学家。“‘回形针行动’由中情局的前身战略情报局发起,由参谋长联席会议下属的联合情报目标局监督执行。
“当时的杜鲁门总统非常强硬,所有纳粹积极分子,或者所有积极支持纳粹的人均不得参与这项计划。他不关心其他国家是否会将这些科学家招揽过去,总之美国不欢迎他们。
“不用说,战略情报局和参谋长联席会议跟总统的意见是相左的。”
帕克斯顿翻到下一张幻灯片。这张幻灯片上是罗斯福、丘吉尔和斯大林的照片。“为了绕开杜鲁门总统,绕开波茨坦和雅尔塔协议,联合情报目标局伪造了这些科学家的履历。一切与纳粹有关的东西要么弱化至最低,要么被完全抹掉。他们还找到这些德国人的政治和工作档案,也将它们抹得千干净净。
“于是,这些被净化过的、焕然一新的个人简历,正如‘回形针行动’这个代号所示,被夹进了这些科学家在美国政府的人事档案里。他们获得了参与机密工作的资格,可以在美国工作。”
“想象一下,要是战略情报局今天还在的话,可以做成多少事。”库尼打趣道。
斯拉扎同意地点点头,然后对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局长说:“这跟我们今天坐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帕克斯顿翻到下一张幻灯片,照片上是一群在实验室工作的德国科学家,周围全是烧杯和煤气灯。她拿起面前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小口水,回答道:“‘回形针行动’起初是‘遮盖行动’的一部分,但最后剥离了出来,成为一项独立的行动。‘回形针行动’的目标是那些科学家,而‘遮盖行动’的目标是找到纳粹的科学和军用技术,这些科技项目的数量之大,实属惊人。
“战争快结束时,希特勒在苏联人面前节节败退,他指示负责纳粹军事研究协会的科学家维尔纳·奥森堡找出德国最聪明的科学家、工程师和技师,将他们从战场上召回。
“这些人最终被编进了著名的奥森堡名人录。这是一本真正的名人录,纳粹最伟大的科学家都在里面,它是‘回形针行动’的基础。从这份名单里,我们得以招募到太空计划的顶级科学家,如韦纳·冯·布劳恩,以及秘密进行‘曼哈顿计划’的科学家。”
“帕克斯顿局长,”斯拉扎说,“历史课的部分我们能不能用‘快进键’放过去?”
沃尔什举起了手。“我们快到正题了,吉姆。相信我,这节历史课很重要。”
斯拉扎缩了回去,莱斯利继续介绍。“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几乎就在同时,希特勒还编了一份清单。这份清单的依据是一名纳粹党卫军上将的顶级机密的工作。有人说他是第三帝国最杰出的科学家,这个人就是汉斯·卡姆勒上将。这份清单对纳粹最有前途的科学和军事项目进行了排序和分类,许多项目几十年前就已开始。清单里面对这些项目的概况、地位以及等级都做了详尽的描述,这就是著名的‘卡姆勒档案’。
“联合情报目标局兵分两路,开始行动,‘回形针行动’队的目的是招募纳粹德国的科学家,‘遮盖行动’队的任务是寻找那些实际开展的科学和军事项目。参谋长联席会议当时特别感兴趣的是纳粹德国的‘超级武器项目’。”
“超级武器项目。”库尼重复道。
“完全正确。”帕克斯顿一边说,一边翻到下一张幻灯片。这是一张纳粹的飞翼航空器的照片,看上去跟现在的隐形战斗机一模一样。“对于希特勒投入使用的具有革命性的超级武器,纳粹宣传部门放了许多烟幕弹,实际上有些武器确实已经有了。
“超级战舰,弹道导弹港艇,不依赖空气推动的U型潜艇,第一艘全程在水下航行的电动U型潜艇,潜艇航母,自走式高射炮,超级坦克,可飞抵美国的远程轰炸机,装有火箭发动机的可垂直起飞的飞机,高空侦察机,火箭动力战斗机,试验性的直升机,先进的火炮与导弹,部署在地球轨道上、能聚焦太阳光以形成杀伤性光束、打击地球上任何地方的抛物面镜,夜视设备,核计划,反引力计划,等等,还有许多异乎寻常的科研项目,我们还没来得及归类。”
“那就是‘遮盖行动’队要负责搞清楚的情报?”
莱斯利·帕克斯顿点点头,咔哒一声翻到下一张幻灯片,幻灯片上的三个男人,身着便衣,扛着M3轻型自动步枪,坐在一辆破旧的美国军用吉普车上,行驶在欧洲的某个地方。坐在会议桌旁的男人们觉得这张照片可能是在巴黎拍的。
“纳粹开始失去对欧洲的控制时,联合情报目标局成功窃得了一份卡姆勒档案。一名战略情报局女特工在身负两处枪伤的情况下,把自己和抓来的党卫军军官绑在一起,从纳粹的一架飞机上跳了下来,绑在军官手腕上的公文箱里装着那些文件。
“根据档案中提供的信息,‘遮盖行动’开始在纳粹控制的欧洲安插秘密小组,这些秘密小组类似派往法国的杰德堡三人行动组。
“他们的任务是尽可能地搞到最有价值的科学和军用技术,如原始数据、设计图、军事装备等等,不管什么,只要能搞到的都要搞到。不能随身带走的,要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然后将原物销毁,以防落入苏联人,甚至英国人手中。要么我们得到,要么谁也得不到。”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点点头,帕克斯顿继续介绍。“随着苏联人从东向西推进,‘‘遮盖行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里。纳粹分子在不断挺进的红军面前四散奔逃的时候,常常用水将自己的研究设备淹没,并埋了饵雷。这些设备许多都在山洞里或地堡里。他们坚信自己最终还会回来,从他们中断的地方重新开始试验。”
她看出斯拉扎有些坐立不安,感到他又准备打断自己,于是说:“我保证,快到关键的地方了。”
这位中将仰靠在椅子上,等待着。当高级研究计划局局长莱斯利·帕克斯顿翻到下一张幻灯片时,他一下子坐直了。
“这张照片是‘遮盖行动’的其中一个小组拍的,时间是1944年,地点是纳粹在捷克斯洛伐克的实验室。”
在一个20英尺高、15英尺宽、形状看上去像希腊字母Q的铁架周围,有数不清的人体骨架从坚硬的岩石里突出来,它们姿势痛苦,扭曲变形,双颚张开,似乎正在拼命喊叫。
“这是卡姆勒最有前景的一项技术,”她继续说。“被称为‘天使之门’。它主要是基于德国物理学家、量子理论的创始人马克斯·普朗克的研究成果。大体上来说,这个‘天使之门’——美国干脆将其称为‘卡姆勒装置’——是一台巨大的传真机,能够传真任何生命体和非生命体。”
“从坚硬的石头里‘传’过去?”库尼问。
帕克斯顿将屏幕分成几部分,又放上了一张相似的照片。
“这项技术极其不靠谱。美国特工从第三帝国找到了一些数据资料和科学家的名字,美国在此基础上建造了自己的‘天使之门’。我刚刚放上去的这张照片摄于1945年,地点是长岛蒙托克角的英雄营。”
斯拉扎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正如你们所见,”帕克斯顿说。“我们的研究也得到了一些相似的成果。”
那位中将摇摇头。“你称其为‘成果’?太恐怖了。”
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的头儿耸耸肩。“这是科学。我们只是在设法重做一遍卡姆勒的实验而已,但我们获得的信息不完整。”
“第二张照片中的尸体,是美国士兵的尸体吗?”
“是的,他们都是自告奋勇接受这项任务的,也知道自己所冒的风险。”
“可看看最后发生了什么。他们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是的,他们知道,他们也知道那是美国有史以来最有发展前景的技术。”
“讽刺的是,此项技术的创始人是纳粹分子。”斯拉扎摇摇头说。
“就像巡航导弹、隐形战斗机和火箭技术一样。我认为我们的军事从中所获得的益处是巨大的。”
斯拉扎知道从纳粹实验室收集到的这些数据有助于推动科学发展,尤其是医学的发展,但那不意味着他就得喜欢。
库尼仔细揣摩着帕克斯顿的话。“你说到这项技术时使用的是现在时。你说它不靠谱。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说,美国还在进行这项实验?”
“是的,”帕克斯顿回答道。“我们还在进行,但进展有限。”
“多有限?”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问。
“我们偶尔能将无生命的微小物体传走。我们也能将非常基本的有机体,如细菌传走。我们所取得的大部分的进展都是因为量子传输领域取得的突破性成就。”
“就是中国人刚刚搞成的那个?”
帕克斯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在科学界,量子传输的纪录一直被一个美欧联合研究小组保持,他们成功将一些小颗粒从多瑙河的这边传到那边,大约600米的距离。最近,这项纪录被中国人打破,他们传送的距离达到了16公里,是欧美小组的25倍。
“完全正确,”莱斯利说。“这项技术在军事上运用的潜力是无限的。”
“所以,我们请求召开这次会议,”沃尔什说。他向帕克斯顿示意翻到下一张幻灯片。她翻到下一张,讲解道:“这张照片是两天前我们的情报人员在巴拉圭拍的。”
库尼和斯拉扎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天哪,”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惊呼道。“你是在告诉我,我们又开始用人体做实验了吗?”
莱斯利摇摇头。“不是的,阁下,我们没有用人体试验,从40年代开始就没有。这些不是我们的人。”
“那是谁?”
“我们觉得是那些搞到这项技术的人。”沃尔什回答道。
“怎么拿到的?有间谍渗透进了这个项目?”
“任何情况都有可能,但我对渗透表示怀疑,”帕克斯顿说,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个研究是‘星尘计划’的一部分。”
这个代号库尼和斯拉扎都熟悉。20世纪90年代,美国政府意识到美国最为秘密的研究计划和设施被外国间谍渗透,于是开始启动迄今为止最宏大、保密级别最高的研究项目。其总的想法就是把最好的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然后修个鸡舍,让什么狐狸都进不来。
库尼主席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他没有转过头来看莱斯利,也没有看杰克,问:“让我们暂时假定‘星尘计划’没有被渗透,那些人会从哪里搞到这项技术呢?”
“如果换作我的话,我会从技术的源头开始。”沃尔什说。“卡姆勒设在捷克的实验室。”
“战争接近尾声时,我们只能派了一个三人小组去那里。纳粹当时已经放水把它淹掉了,我们的人在那下面行动时,氧气不够用。苏联人就快要过来了,三人小组不得不加快了行动速度,他们把能带走的资料都带走,还试着炸毁卡姆勒建造的‘天使之门’。从实验室撤出之后,他们又叫来轰炸机实施了轰炸,将那里的设施永久密封了起来。我觉得我们应该派个小队,去看看那个地方是否还密封着。”
“为什么不用卫星图?”
“我们尝试过。树太密了。因为是地下设施,所以即便没有树,卫星也无法帮助我们看穿所有的石头。因此我想派一个小队去。他们一旦到那儿,就能——”
“等一等,”斯拉扎插话说。“你是当真的吧。你想派美国军人去。为什么不让中情局的人去?”
沃尔什看着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我无权提出这种请求。”
库尼非常了解他的这位情报部主任,于是问:“我估计你在这个问题上有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确实。”沃尔什回答道。“我们都认为中情局里曾经有些非常能干的人,但今非昔比。如果他们能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我们就用不着聘用那么多私人情报组啦。”
库尼点点头。“确实。”
“中情局不知道我们在南美的行动,尤其是三国交界地区的活动到了何种程度。如果让他们介入进来,他们就会知道很多我们不想让他们知道的情报。”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库尼再次发话:“我同意。”
“给总统报告一声怎么样?”斯拉扎问。
沃尔什摇摇头。“我反对。”
“中情局局长是委任的。他是总统的老朋友和政治上的同盟。如果我们想把这件事干漂亮,我们就得自己干,而且尽量不出声。”
“我们跟捷克人关系不错,为什么不让他们加入进来帮助我们?”
沃尔什又摇了摇头。“在二战就要结束的时候,我们对捷克人隐瞒了很多事情,这么晚才跟他们说这事儿会很棘手。而且,我们现在谈的只不过是一次侦察行动而已。”
从斯拉扎脸上的表情判断,他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沃尔什明白,他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危险地带”,尤其是在房间里有一个非军人的情况下。他笑了笑,看着莱斯利说:“帕克斯顿局长,您能把会议室留给我们用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帕克斯顿回答道。她拔掉手提电脑的插头,走出会议室。
隔音门在她身后咔哒一声关上后,斯拉扎看着库尼说:“我郑重声明,我希望你知道,我觉得这个想法很糟糕。”
“我告诉你,我也是持观望态度。”库尼道。
沃尔什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他从苹果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把手机从桌面上滑过去。“我觉得这个可能会改变你们的想法。”
库尼看了看照片,然后把照片放大。“不是我看错了吧?”
“不是,先生,”沃尔什回答道。“我们觉得很可能是颗炸弹。”
会议室里一片肃穆。库尼看看斯拉扎,斯拉扎勉强点了点头。
终于,库尼将军说:“如果干的话,我们就得悄悄地干,绝对不能被发现。你明白吗?”
“遵命,先生。”
“无论你派去的是谁,”库尼继续说。“他们都必须身手敏捷,行动迅速。绝对不能让人看出有军人或美国军队的任何痕迹。”
“遵命,先生。”沃尔什重复道。“您不用担心。我心里已经有了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