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池嘉木对峙完后的当晚，叶昔归就失眠了。
——三个月的口号喊起来倒是响亮，操作起来全是细节。
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一个季度要达标，分摊到每个月的营业额就得至少17万。按照她们店的现状，差着十万八千里。
而当务之急，就是需要一个有效的营销方案。
凌晨两点。
叶昔归对着电脑，两眼发直。
她查了很多资料，自己的文档依然停留在【余温咖啡营销方案】几个标题上。
她本硕在昌川本地读的，还是全国排名前三的昌川大学。
但她读的中文，研究生甚至还是古汉语方向的。
写文案还成，写方案简直要命。
思来想去，这会儿只有一个人可以求助。
叶昔归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列表的置顶联系人。
[AA余温-昔归：哎……]
那边过了一分钟便有了回复。
[万事屋：还没睡？你那都凌晨两点了吧。]
[AA余温-昔归：还在写店铺营销方案呢，感觉自己的咖啡店真的保不住了。]
还附上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万事屋：？]
【万事屋】真名叫谢池，是季霜霜口中的那个“学长”。
她和谢池是多年网友，这个问号的意思就是展开说说。
叶昔归调整了一下坐姿，将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朝沙发上一盘，噼里啪啦打起字来述说今天的遭遇，二人的微信聊天页面很快就飘满了鲜艳的绿色气泡。
[AA余温-昔归：……所以，谢老师您觉得我这个营销方案应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谢池宛如长着十双眼睛，她才刚一口气发完这些消息，他便读完了，显示正在输入中。
叶昔归眼睛紧盯着屏幕，曲手成拳，大拇指指甲抵上嘴唇，不由自主地咬起了并不存在的指甲盖。
[万事屋：国外情况和国内不一样啊……]
叶昔归的肩膀塌了下去。
谢池读完大学便出国进修，毕业后直接在美国工作了。
他人很聪明，而且刚好学的是管理。叶昔归遇上难事儿了就爱找他出谋划策，但是这次她确实忽略了国内外市场环境的差异。
然而下一秒，谢池的消息又来了。
[万事屋：遇到这种情况，我的建议是在国内找一个专业的店铺策划师，他们会从店铺装修到营业体系都安排好的。]
店铺策划师……
叶昔归第一次听说这个职业。
她正想再追问，对方就仿佛预判到她反应了似的，补充了一句。
[万事屋：昌川不是开了很多网红咖啡店嘛，那种一般都是有请店铺策划师的。之前你和我吐槽得可欢，说好多家都是很雷同的简约装修风，人家就是一套思路里出来的。]
他这样一说，叶昔归脑海里就有形象了。
[万事屋：好，我去查查！谢谢谢老师！]
谢池回复了个ok的手势。
叶昔归满心欢喜地打开搜索引擎，搜了一圈，都没发现有推荐店铺规划师的。
她再度拿起手机。
一个微信名片正正好躺在她和木头的聊天框里。
【AA生花策划—蒋鹏】
好家伙……这取名思路，全国统一了属于是。
[万事屋：知道你肯定找不到。]
[万事屋：这是我朋友，留学时同专业的同学。]
谢池这个【万事屋】的备注名实在是过于贴切。找他一定能解决。
叶昔归激动得连着给他发了好几个谢谢，考虑到现在是凌晨，他同学在国内的话，这会儿应该也已经休息了。所以她准备明天再联系。
而谢池也显然更担心她身体一些，发了一句[快睡，晚安。]
[晚安~]
回完消息，叶昔归放下手机，情不自禁地抬手，手背贴上已然发烫的脸颊，降了降温。而后关掉电脑回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块大石头放下了，叶昔归没有再失眠。
—
第二天，叶昔归顺利地加上了蒋鹏的好友。
不知道是木头提前打过招呼，还是因为推荐名片会看到推荐人，蒋鹏知道他是是谁介绍来的，蹭着谢池的身份，一口一个学妹。
非常热情。
叶昔归和他简单礼仪社交了两句，便将昨晚和谢池说的话挑着关键信息转发了过去。
询问他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隐隐透露了自己想要与他合作的意愿。
[AA生花策划—蒋鹏：学妹，你的地段很好的，但是就商场目前的人流来说，可能实现这个目标还是有点难，需要吸引人慕名前来，把你店铺的名气打出去。]
说得对。
叶昔归正想附和，蒋鹏又继续了——
[我们有策划套餐，可以从店铺装修规划、定价策略、咖啡选品以及开业后的宣传，一条龙包干的。]
套餐海报做得非常精美。
右下角有一个爆炸的气泡框，上面写着这项服务的报价：40w。
叶昔归：……
好贵。
[AA余温-昔归：蒋学长，我这个有时限要求，装修用不上。]
蒋鹏也很好说话，利落地发了另外一版的套餐过来，剔除了装修和选品，只着重后面的宣传。
报价也很美：20w。
[AA生花策划—蒋鹏：学妹，相逢就是缘，我们又都在昌川，而且又是谢池介绍的，这友情价肯定少不了的哈。我给你打个骨折，15万咱们就可以签约了。]
叶昔归看着手机，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复。
一个10w的咖啡机套组都看了半年，等老妈出手才敢买的穷老板娘……又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得出15万呢。
她的账上确实还有比这还多的钱，但是掏了这个钱，她们店下个月的人力、水电、管理费以及最重要的咖啡豆、面粉、奶油等原材料，就续不上了。
在脑子里盘算过所有借钱的可能性之后，叶昔归咬咬牙，回复了蒋鹏：
[AA余温-昔归：学长，我再考虑一下。有消息后回复您~]
套餐和价格，确实很香。在不借钱的情况下，叶昔归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忍痛割爱，不换咖啡机设备…
于伟才在二楼打扫完桌面，下楼来看到的就是这个踌躇的场景。
他穿着天蓝色的衬衫，内搭白色T恤和竖条纹短裤，将托盘朝台面一放，笑得阳光：“昔归姐，怎么啦？这么愁眉苦脸的。”
他是店里的兼职生，今年才大二，就在3公里外的昌南理工大学读书，已经在余温店里兼职一年了。小事知道不少，但是店里的状况，他是不知情的。
目前余温的人员配置就他们三个，这个生意状况，也由不得她请一个正式的服务生。
于伟才上课不在的时候，就她和季霜霜谁有空谁上。
看到于伟才，叶昔归突然眼前一亮：“小于，我记得，你专业是不是市场营销来着？”
于伟才懵懵地点头：“是的。”
叶昔归指间夹着笔，轻轻点着台面，眼睛闪闪的，优雅的眼尾悄悄上扬，像一只漂亮的猫。
她试探道：“你有没有认识什么学长学姐之类的，有一定的实践经验，可以帮人制定营销方案的。”
于伟才：“姐，具体是啥的营销方案？”
“我这家店的。”叶昔归隐去了店铺岌岌可危的真相，只说，“最近店里生意比较差，想规划一下。”
“那我建议还是找专业的人吧，因为每个行业的运作逻辑和规则都不一样，不是在校生或者实习生能驾驭的。”于伟才抠抠后脑勺，“最主要是，我大一后半期就出来兼职了，课余时间基本都在咖啡馆里……”
言下之意……人脉，我没有。
叶昔归心如死灰地伸出手掌制止：“好了，我懂了。”
“不过请个专业的人确实很重要，姐。”说到了专业相关的东西，于伟才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也来余温一年了，通过我的观察啊，咱们店的宣传和活动力度都不大，哦不对，是基本没有。”
叶昔归：……
让我说谢谢你，诚实的弟弟。
“看外面那些咖啡馆，每个月几乎都有新活动，大型连锁咖啡店更是，每周还会按工作日与周末来推出优惠券之类的。”于伟才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声，“这都是有专人来研究策划的，包括你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宣传，都是店铺真金白银投出去的。”
于伟才陆陆续续和她说了半小时，说到后面季霜霜也跑出来听了。
听完之后，叶昔归才觉得自己这个老板当得有多么不合格。
她属于那种从小没怎么吃过苦的，思维有点理想化。
包括这家咖啡店，她都没有怎么花力气，因为是师傅的，她接了过来。
装修是师傅定的，之前是什么样，她接手后就是什么样。
这两年只是换了设备，添置了小物件。
她以为，每天准时开门，选好的豆子，研发应季新品，做咖啡给自己的客人喝，这就是做生意了。
然而真的等这家店铺被逼上梁山了，她才感受到，自己亏欠的商业知识真的太多了。
她也许是个好的咖啡师，但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老板。
—
门对面那家星巴克依然顾客爆满，衬得余温咖啡更是寒酸与寂寥。
她幽幽地念叨了句：“我们的咖啡好喝多了。”
……可能，真的得下决心去交这个策划费了。
正愁着，叶昔归却在星巴克的窗边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炎炎夏日，池嘉木一身薄款白衬衫配黑色西裤，戴着棕褐色黑边框的GM墨镜，手里随意地拿着一杯星巴克的咖啡，垂眸看着手机。
具体什么品，叶昔归不好判断，但从透明杯里的颜色判断，应该是一杯冰拿铁。
似乎是感应到了叶昔归略带怨念的视线，他突然抬起头来，隔着墨镜与落地玻璃，看向了她。
叶昔归连忙收回了视线，耳朵瞬间烧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而这边，目睹叶昔归反应全过程的池嘉木，嘴角轻轻勾了下。
赵之毅从厕所走了出来，甩了甩手，接过池嘉木手里那杯拿铁：“走吧，后面还有三家要谈。”
他走了两步，见池嘉木没动，又折返回来，歪着脖子，靠近池嘉木的脑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幽幽地说：“这么关注余温这块店铺，你倒是早点把人赶走啊……”
池嘉木回过神来，抬起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笑意不减。
“去对面帮我买杯冰美式。”
作者有话要说：池总（高举双手版）：我不是我没有那不是我要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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