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枝秾瞳孔倏然放大,被恐惧紧紧扼住,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刚才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
带着酒气的气息喷在娄枝秾耳边,她既害怕又恶心,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握紧拳头,曲起手臂狠狠往后面人的肚子上一捣!
那人吃痛,弓起腰,捂住娄枝秾嘴的手臂不自主地松了一些力,娄枝秾借势转过身,揪住男人脑后的头发,猛地往下一压,弯起膝盖往上一撞!
那人哀嚎一声,似乎没想到娄枝秾这么难对付,捂着自己的额头,恼羞成怒就要扑上来——
他的手忽然被钳住,往背后一扭,那人双手被反剪到背后,疼得冷汗都出来了,直接半跪在地上,发出“嗬嗬”的痛叫声。
娄枝秾惊魂未定,抬起眼一看,就看到薄来冷静从容的目光。
一旁章森快步跑来,“娄小姐,你没事吧,我已经报警了……”
娄枝秾做了两遍深呼吸,呼出的气息还是颤抖的。
章森找绳子把人绑了起来,薄来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站在娄枝秾面前,顿了一下,忽然伸出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薄来身上那股清冽的味道包裹着娄枝秾,赶走了之前那人身上散发的酒气,让她觉得好受很多。
她以为薄来会安慰她说“没事了”,薄来却只是揽着她的肩,低下头将人抱紧了一些,长长地舒了口气。
幸好他想着要还手链,跟了上来。
娄枝秾似乎感受到他的不安,心忽地一软。
她慢慢闭上眼,逐渐从那种恐惧中缓了过来。
那人胡子拉碴,脸上还带着醉意,双手被绳子绑在背后,跪在地上,看起来一脸颓废。
忽然一双高跟鞋入目,他没精打采地抬起头。
娄枝秾扬起手,“啪啪”甩了那人两耳光。
打得她手心都有些发麻,那男的挨了两耳光,人都傻了。
薄来笑了一声,拉过她的手,摩挲了一下。
“痛不痛?”
娄枝秾摇摇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薄来手上也还有伤。
“你的手……”
“没事。”
因为包着纱布,娄枝秾不知道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她早在薄来制住那人的时候就看清了他的长相,因为太过邋遢,她想了好久才搜寻到有关这个人的记忆。
之前她在给几个专业学生上课的时候需要裸模,她手上没资源,只能临时招聘几个,这个人就是在面试的时候混进来的,娄枝秾察觉到他行为不端,没有用他。
那人嚷嚷着面试的时候也是当了一次模特,让娄枝秾给他结钱,娄枝秾以为他只是贪财,就给了他结了一次的费用,后来那人就开始不断骚|扰她,娄枝秾直接把他拉黑了。
之前在和薄来见面时候接的电话,就是他换号码打给娄枝秾的。
没想到竟然敢上门来找她。
娄枝秾解释前因后果的时候,薄来就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当时见面的时候听娄枝秾打电话时说的话,他还以为对方是她的前男友。
原来是个误会。
他们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坐在驾驶位上的章森拿捏不准接下来要去哪里,便开口询问自家老板:“薄总,接下来是去……”
薄来略微一思索,偏了偏头,问娄枝秾:“回你住的地方吗?”
娄枝秾微微一挑眉,不然呢?
“别住在那里了,”薄来说,“不安全。”
他很早就想说了,但是又担心娄枝秾会不高兴。恰好今天碰上了这种事,他索性就说了出来。
娄枝秾想了想,“我好像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还是说……”她转眼看着薄来,轻挑了一下眉,故意道,“……你是在邀请我和你同居?”
不知道哪个字眼戳中了薄来,让他莫名觉得心里一阵舒坦。
娄枝秾以为他不会回答,正要开口说娄和颂住的地方的时候,就听见薄来“嗯”了一声。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困惑地抬起眼。
薄来凝视着她,眼中似乎盛满了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你同意吗?”
·
薄来最常住的跃层住宅离万经比较近,地段寸土寸金,周围高楼林立,楼下车水马龙,落地玻璃窗外满是繁华夜景。
客厅里宽敞整洁,灯光明亮,没什么多余的饰品,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整个房子从硬装到软装,处处都透着精致。
娄枝秾环视了一圈,回过身问道:“我睡哪里?”
薄来拿出一个药箱,在里面翻找着酒精,闻言动作一顿,开口道:“客房因为常年没人住,被我当成了杂物间。”
客房没收拾?娄枝秾心中想,难不成要她住主卧?
薄来一边解开纱布,一边说道,“如果不嫌弃,就住主卧吧。”
婚期将近,住在一起是迟早的事,娄枝秾以为他们会分房睡,但薄来似乎不这么想。
娄枝秾点点头,“行。”
纱布被一层层剥开,她的目光落在那些洇上了刺目的鲜血的纱布上,看到薄来左手处理不方便,心里有些不忍,走上前道:“我来吧。”
薄来似乎早就等着她说这句话,把手往前伸了伸。
“不用去医院?”娄枝秾撕开最后一层纱布,看到那些血淋淋的伤口,“……没有玻璃扎进去吗?”
“应该没有。”
娄枝秾拿了几只棉签沾了酒精,轻轻抹在伤口上。
酒精沾到伤口,应该是很疼的,面前的人却连呼吸都没乱,娄枝秾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他。
薄来正垂着眼,注视着她。
偷看被抓包他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饶有兴趣反问道:“怎么了?”
娄枝秾重新低下头,小声咕哝道:“没什么。”
看来是不疼。
给薄来处理好伤口,娄枝秾打了个哈欠,薄来看到她有些困倦的模样,便说道:“去睡吧,不早了。”
娄枝秾点点头,提着她带来的换洗衣物上了楼。
薄来看着她一步步走上二楼,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轻笑了一下。
第二天,娄枝秾打算回到出租屋收拾自己的东西。
薄来接到了她说要回去的电话,说了一句“知道了,等一下”。
她以为薄来的意思是会派个人过来送她,没想到一拉开车门,看到薄来坐在后排。
“你怎么来了?”
“怕你再碰到什么人,”薄来一偏头,“上车。”
娄枝秾犹豫了一下,上了车。
水天一居离娄枝秾住的地方有段距离,娄枝秾和薄来坐在后排,一路无话。
出租屋破旧矮小,狭窄的楼梯容不下两个人并排走,楼道里广播的声音咿咿呀呀,中间还夹杂着小孩的哭闹声和夫妻吵骂声。
娄枝秾带着薄来和章森,走到自己住的出租屋前。
门锁老旧,钥匙都不太好用,娄枝秾拧了好几次,才打开哐啷作响的防盗门。
站在薄来身后的章森努力掩饰自己的诧异,却还是被娄枝秾捕捉到了。
她无声地笑了笑,回过头,没有说话。
其实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放着娄和颂的房子不住,非要跑来这种生活条件恶劣的地方来折磨自己。
如果非要解释,大概就是一种迟来的叛逆心理,郦仕香越是拜高踩低,她就越要去泥潭子里走一圈。
既然以后郦仕香不会再打搅她,那么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了。
但是薄来似乎从没问过她为什么住在这里,看到里面破旧的样子也没什么表情。
穿着衬衫的他即便解开最顶上的一个扣子,收敛起平日里的那股运筹帷幄的压迫感,变得松散而随意,也掩不住浑身上下散发的贵气,加上身量又高,看起来和杂乱窄小的客厅格格不入。
娄枝秾环视一圈自己住的房子,其实她没什么东西,最多的无非是衣服和画。
章森带来几个箱子,替她罗列好后说道:“娄小姐,您只需要收拾您的个人物品,其余的我会安排人帮您搬。”
娄枝秾点点头,“好。”
“薄总,我先下去了,您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嗯。”
章森很有眼力见地跑了。
娄枝秾在收拾衣柜里的衣服,薄来就望着她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移开目光。
娄枝秾以前画的画都随手放在各个角落,偶尔打扫卫生的时候会收拾一下,薄来旁边的柜子上就摆着娄枝秾之前不久画完的画。
薄来垂着眼皮,看着那副非常眼熟的瑰丽又巧妙的画作,眉心微微动了动。
娄枝秾半天没听到薄来的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顺着他的目光,她看到自己之前发在微博上被塞瑞转发的那幅画。
看到那些画,她突然想起来,水天一居那里好像没地方给她画画。
而且看起来薄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自己画画的地方经常会弄得很脏,那些颜料什么的又不好收拾。
要不还是找娄和颂要一套房子吧……
薄来察觉到她的视线,看了她一眼,像是读懂了她的顾虑,忽然出声道:“家里有一个房间,你可以用来放你的画。”
娄枝秾回过神,眼神闪了闪,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转过身,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几个过期的药。
她仔细一回想才发觉,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怎么吃过药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开一点,放在床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弹出一条微信的新消息。
唐瑗:我朋友刚收到一匹好马,特高兴,约了不少人一起去马场玩,你也来呗?
娄枝秾想了想,回复道:我好久没骑过马了。
唐瑗:出去逛逛也好啊,就当陪我了,拜托拜托。
娄枝秾招架不住唐瑗闹腾的性格,就答应了,退出来聊天框的时候刚好看到兴趣班老师群里的消息。
她忽然想起来,水天一居离兴趣班的距离有些远,她没有买车,平日里要去上课还挺不方便的。
要不要干脆辞职……
娄枝秾走了一会儿神,忽然听到薄来的声音响起。
“你周五下午有课吗?”
“嗯?”娄枝秾回过头,“干什么?”
薄来放下手机,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试婚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