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然后发出一阵起哄似的笑声。
“是真的会啊!”
“薄来你真是艳福不浅啊。”
一群人喝了不少酒,此时酒劲上头,房间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正中央的两个人身上。
薄来向后倚在靠背上,嘴角噙着笑,手伸到娄枝秾脑后,替她拉开丝带。
柔顺的丝带顺着鼻梁,滑落到地上,露出那一双迷人的眼睛。在薄来的眼中,眼前所有的动作都似乎被放慢,定格成一帧一帧的画面。
昏暗的房间里,两个人互相对视着,璀璨的水晶灯映入眼底,仿佛盛满流光溢彩。
薄来看起来心情不错,“这么肯定是我?”
娄枝秾摸了摸他平整的衣领,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凑到他耳边,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毕竟认识了那么久么。”
娄枝秾直起身,站了起来,环视一圈看热闹的其他人,“看够没有?”
宋斯屿故意问道:“刚来说了什么不能给我们听的?”
娄枝秾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深红色的液体在高脚杯中流动,红唇下,一截修长的脖颈仿佛在引|诱着谁。
她闻言抬起眼,挑了一下眉,“想听啊?想听今晚跟着我走,我告诉你。”
宋斯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去就得被薄来灭口。”
薄来松了松衣领,淡声道:“知道就好。”
其他人笑了起来,纷纷打趣说他娶了老婆忘了兄弟,娄枝秾跟着笑了笑,坐回到唐瑗旁边。
唐瑗用手捣了捣娄枝秾,暧昧道:“你和你老公玩得挺花啊。”
娄枝秾睨了她一眼,“什么跟什么啊。”
“还不好意思起来了,”唐瑗说,“嗳,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娄枝秾去拿酒杯的动作一顿。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她下意识想去看薄来,没想到一只手先于她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了她。
薄来一面把酒杯递给娄枝秾,一面接过话。
“初定是在下个月。”
接话的时机很巧,唐瑗没注意到异常,点了点头,“哦,这么快啊。”
娄枝秾没说话。
薄来姿势未变,双眼却凝视着娄枝秾,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唐瑗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么早结婚干嘛,被婚姻束缚住,结婚哪能比得上单身自由潇洒。”
唐瑗只有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弟弟,唐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备受娇宠,自由自在惯了。
两个人第一次遇见在都灵,娄枝秾是去学画画,她是去旅游。
“到时候姐妹儿挑几个帅气的小伙,”唐瑗拍拍娄枝秾的肩,“给你办个最后的单身之夜。”
娄枝秾回过神,眯眼一笑,“好啊。”
薄来没作声,只是淡淡地扫过来一眼。
门口传来几句吵闹声,虽然房间隔音不错,但架不住外面的人嗓门大。
娄枝秾刚听到嘈杂声,有些疑惑地抬起眼,就看到门一把被推开,一个熟悉又令人厌恶的脸庞出现在门口。
旁边的侍应生连忙鞠躬道歉,“抱歉老板,我拦不住彭先生。”
房间里的嬉笑声被打断,霎时静了下来,彭翊装模做样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环视一圈,眼神定在身处中央的两人身上。
“哟,喝着呢。”
本来在和人喝酒划拳的宋斯屿脸色有些不好看,毫不客气道:“彭公子,不请自来就没意思了。”
酒庄老板知道彭翊和在场几位曾经有过节,连忙起身想要打个圆场,“彭公子,您突然来这……”
彭翊连眼神都没分他一点,“本来是在隔壁吃饭的,听说有熟人在这,我就是想见见……”
他盯着姿态僵硬的娄枝秾,语气玩味,“当初的天之娇女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娄枝秾捏紧了裙摆,无数令人不快的记忆翻涌上来,她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抖。
“砰——”
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离薄来较近的唐瑗惊呼一声,似乎被吓到了。
所有人都被声音吸引了目光,薄来手上还有些玻璃碎渣,混杂着鲜血和红酒,汩汩地顺着手腕胳膊往下流。
实际上娄枝秾也被吓了一跳,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薄来生气的样子,还捏碎了一个玻璃杯。
因为彭翊?
薄来面上看不出生气的模样,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什么人都能进来,”薄来语气轻缓,“张老板,你们安保措施做的还不太好。”
酒庄老板干笑两声,不敢应。
彭翊最看不惯薄来高高在上的样子,“怎么,之前打架的后果就是娄枝秾被逼着和我道歉,你还想……”
薄来打断他的话,“之前薄家也不是我做主。”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现在不一样了。”
他接过一旁人递过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彭公子刚回国,不了解情况。”
他的手上有好几道血痕,往外源源不断地冒着鲜血,他却感觉不到疼一般。
薄来重新抬起眼,眼中满是游刃有余的倨傲,“别玩脱了。”
彭翊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薄家势力如日中天,彭家却在隐隐往下走,要不是他叔父这次快不行了,也不会把他从美国拽回来。
“当初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闲话,就要打我逼我道歉,现在又要警告我,”彭翊不屑地笑了一声,“好大的气势啊。”
“闲话?”
一直安静的娄枝秾忽然嗤笑一声。
“如果你再背地里嚼舌根,”娄枝秾努力扼制着自己翻涌的恶意,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不介意撕烂你的嘴。”
彭翊的脸色变了变。
“当初我看不上你,现在就更看不上了,”娄枝秾说,“上次因为拒绝你表白就要被你背后骂‘贱人’,你这次又要怎么骂我呢?”
以往的事被拆穿,彭翊有些恼羞成怒,气得笑了,“马上要嫁进薄家了,有了撑腰的就是不一样。”
娄枝秾反倒平静下来,对着他柔柔一笑,“彭公子怎么好意思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因为会投胎,有彭家给你撑腰,收拾烂摊子,才能好好活到现在吗?”
“你……”
“现在彭家今不如昔,”娄枝秾收起笑容,目光凌厉,“彭公子还是积点德吧。”
彭翊没想到娄枝秾不再是之前那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变得浑身都是利刺,本来想来恶心人的反倒被教训一通,一时间气血上涌,一些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还不是因为娄……”
彭翊忽然住了嘴。
娄什么?娄和颂?
娄枝秾扬了一下眉,彭翊脸色精彩纷呈,暗骂一句脏话,转头推开侍应生走了。
被他这么一闹,众人纷纷没了继续的心情。
张老板心里叫苦不迭,叫人拿来医药箱给薄来简单包扎了一下手,又送了几箱好酒。
“不用了。”
薄来拒绝了老板的赔礼,转头看着娄枝秾,开口道:“走吧。”
娄枝秾抬起头,看了薄来一眼。
当初彭翊跟娄枝秾表白被拒后,在学校里四处造谣,薄来找机会揍了彭翊一顿,本来是想着教训一下彭翊,让他嘴上有个把门的,没想到彭家找到学校,非要一个解释。
当时袁舒仪在国外开钢琴演奏会,出面的人是薄来的奶奶薄老太。
薄老太养尊处优一辈子,最好面子,自然不可能带着自家的孙子给人道歉。
了解来龙去脉后,薄老太找到了郦仕香,希望娄家能带着娄枝秾去医院探望彭翊。
“毕竟这件事因令嫒而起,”薄老太皮笑肉不笑,“如果女孩在学校好好念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应该也不会出现这种事。”
这就是明晃晃地在给娄枝秾泼脏水,说她不检点。
郦仕香勉强地笑了一下,“是,是。”
郦仕香虽然生气,但她还是不敢违抗薄家,逼着娄枝秾跟她去了医院,给躺在病床上的彭翊道歉。
娄枝秾弯下腰的时候,整个人都在细细地颤抖。
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却要道歉,唯一能给她提供保护的母亲还是个趋炎附势的人,而当事人薄来更是不见踪影。
彭家不过是面子过不去,要个说法,娄家赔了礼,校方又在中间斡旋,彭家这才罢休。
但是娄枝秾却崩溃了,学校里什么版本的谣言都有,她本来心思就敏感,回去上了一天课,她就忍不住打电话给了娄和颂。
还没开口说话,她就哭了出来。
当时娄和颂还在上大学,娄枝秾打电话给他,他才知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开车把娄枝秾接了出来,没有把她带回父母住的别墅里,而是带到自己市中心一套房子。
娄枝秾那半个月就待在房间里,一直在家照顾妹妹的娄和颂无意间看到她在画画,就问她想不想考美术学院。
娄枝秾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之后无论是集训的事还是出国的事,都是娄和颂一手操办,等到郦仕香打电话来找人的时候,娄枝秾已经在去都灵的飞机上了。
娄枝秾能安安稳稳在都灵读自己喜欢的专业,慢慢走出来,多亏娄和颂挡在她和郦仕香之间,替她抗下压力。
娄枝秾慢慢从回忆中抽离,偏头看向坐在车里另一边的薄来。
薄来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侧脸轮廓硬朗流畅,唇绷成一条直线,似乎还在生气。
相比薄来,娄枝秾更怨恨薄老太,她刻薄的嘴脸一度是娄枝秾的噩梦,但是看到薄来不受影响,顺风顺水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有一点怨气。
明明是薄来惹下的祸端,到最后他却不出面,把烂摊子都留给娄枝秾。
娄枝秾向下瞥了一眼薄来的手,虽然紧急包扎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好好处理。
她记得薄来会拉小提琴,应该不会受影响吧?
到了娄枝秾的住处,章森缓缓停下车,下车给娄枝秾拉开了门。
“娄小姐,到了。”
娄枝秾道了声谢。
她刚要下车,手忽然被人攥住。
娄枝秾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蹙起眉看着她的薄来。
章森站在一旁,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一路上薄来心里都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得跟娄枝秾说点什么。
“我……”一向从容的薄来卡顿了一下,“我好像还没有你的微信。”
娄枝秾没多想,疑惑道:“你不是有我的电话吗?”
之前还给她发短信来着。
薄来仔细望着她,似乎确认她的情绪没什么问题,松开了手。
“亲自要会比较……”他略一思索,“……郑重?”
说完,他自己先因为这个蹩脚的借口笑了一下。
“没事了,回去吧。”
娄枝秾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目光有些狐疑,然后才下了车。
薄来望着那身影逐渐远去,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一下一下在腿上点着。
前面章森忽然开口道:“老板,手链还没给娄小姐。”
他摸不准老板到底是想还还是不想还,于是就在娄枝秾离开后才提起。
另外一边,娄枝秾因为脑子里各种事搅在一起,略微有些烦躁。
没想到今晚会再次见到彭翊,好在她不像原来那样任人摆布,也没有想象中的情绪失控。
她正胡乱想着,没留意到身后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一只粗糙难闻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娄枝秾懵了一下,睁大的眼中满是惊恐!
“唔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