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薄来的语气不疾不徐,听不出什么情绪,前面陪薄来等了快两个小时的章森莫名觉得后背一凉。

陈鸣骞认出了薄来,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但手上的力忽然松了一些,娄枝秾察觉到他收了力,挣开了他的手。

她转头问薄来:“你怎么会在这?”

“你的手链落在酒店里了,”薄来似乎笑了一下,“过来给你送。”

明明是陈述事实,说出来的话却令人遐想。

陈鸣骞的脸色更加难看,薄来的话没有一句是对他说的,却仿佛处处在警告他——

这个人是我的。

虽然说是来送手链,薄来丝毫没有要拿出东西的意思。

他略微一思忖,开口道:“华西那边新开了家酒庄,今晚有个聚会。”

他抬起眼,看着娄枝秾,“一起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补了一句,“有不少你认识的人。”

一听是聚会,娄枝秾下意识想拒绝,但是一想到面前陈鸣骞,犹豫了一下。

“……嗯。”

薄来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转眼看向陈鸣骞,客气道:“谢谢你送我未婚妻回来,我让我的助理送你回去。”

陈鸣骞冷声说道:“不必了。”

得到老板授意的章森下了车,对着娄枝秾毕恭毕敬喊了一声“娄小姐”,给她打开了车门。

薄来对着陈鸣骞礼貌一点头,升上了车窗。

陈鸣骞看着那辆黑色轿车缓缓发动,驶入夜色,咬了咬牙。

车内温度舒适,轻缓的乐曲悠扬绵长,在等红绿灯的时间,章森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

薄来和娄枝秾各坐一边,薄来低着头,应该是在看手机,娄枝秾则偏着头,望着车窗外的夜色。

被切割过的路灯在她精致的面容上一闪而过,娄枝秾垂着眼,想起陈鸣骞今晚的模样,心里泛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经过这一次,陈鸣骞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了。

她轻轻一哂,心里自嘲可能是回避型人格,热烈的追求只会让她变得更加多疑,面对一些真心袒露,她总觉得对方不是真正的喜欢自己。

在都灵那几年,她遇到不少各式各样的表白,有一个热情洋溢的卷毛男生追了她两个月,她不胜其烦地拒绝了两个月。

有关系好的同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她,到底怎么样才会心动。

她却蓦然想起来,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午后,她推开那间音乐教室的门,第一次看到薄来拉小提琴的样子。

在弥漫着开放自由气息的艺术学院里,她就像个另类。

坐在另一边的薄来打开微信,找到宋斯屿的聊天框,打上一句“我现在过去”。

那边宋斯屿回得很快。

宋斯屿:刚刚不还说不来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薄来揉了揉眉骨,马上就要到了,他也懒得和宋斯屿在微信里扯。

他们来的是一家私人酒庄,采用的是轻奢装修风格,大理石和皮质丝绒制品弥漫着低调奢华的气息。

原木风的酒柜上陈列着一瓶瓶价值不菲的红酒,搭配着暖黄色的灯光,处处彰显着高级质感。

侍应生将两人带到一个房间,里面人不少,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牌,娄枝秾看到不少眼熟的人。

里面灯光比较暗, 宋斯屿眼尖,第一个看到薄来,招呼道:“来啦。”

他看到薄来身旁的娄枝秾,愣了一下, “娄姐?”

娄枝秾对着他点点头,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听薄来说今晚有聚会,我也就跟着来了,应该不介意吧。”

房间里其他人纷纷站起身,笑着客气道:“怎么可能介意……”

“娄小姐客气了……”

在座的人都收到信儿,知道这位是未来的薄太太,都不敢怠慢。

酒庄的主人迎了上来,主动伸出了手,“第一次见,娄小姐。”

娄枝秾跟他握了握手,“你好。”

“没想到会见到你,”酒庄老板打趣道,“我邀请了你的哥哥,但他好像没空来。”

娄枝秾笑道:“他是比较忙。”

看着两人聊天,宋斯屿悄悄问薄来:“你和娄姐刚在一起?不会打扰你们二人时光吧?”

“刚好碰上而已。”

宋斯屿还想再说什么,坐在沙发上的一个女人忽然惊喜道:“Checco?”

听到久违的称呼,娄枝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才惊讶道:“Marisa?”

“我的天也太巧了了吧!”唐瑗兴奋地扑了上来,抱住她,“好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薄来微微低头,询问娄枝秾,“认识?”

“在都灵的朋友。”

唐瑗抬起头,眼神在薄来和娄枝秾之间转了个来回,“这是谁啊?”

“这是……”娄枝秾看了一眼薄来,表情似笑非笑,“我的未婚夫。”

唐瑗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异常,惊讶道:“你要结婚了吗?”

“当初Lorenzo追了你两个月你就没答应,没想到现在你都要结婚了,”唐瑗对着她挤挤眼,低声道,“他还不死心,说你要是结婚了,拜托我务必拍一张新郎的照片发给他,让他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收获你的芳心。”

旁边薄来一字不漏地听全了,娄枝秾觉得有些尴尬,“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有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开玩笑般对唐瑗喊道:“光寒暄去了,这牌还打不打啊。”

唐瑗回过头,“打打打,但是我要请个外援。”

她拉着娄枝秾对薄来说:“借一下你的未婚妻。”

话音未落,她就带着娄枝秾坐到了自己旁边,把自己的牌递给她,“快来帮我,刚开局,我总觉得我要输。”

娄枝秾看了一眼,“桥牌?”

捏着一把牌的宋斯屿问道:“娄姐也会?”

娄枝秾笑了笑,“不太擅长。”

宋斯屿了然地点点头,“没事,我们让着你一点。”

旁边的唐瑗脸色有些古怪,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薄来没有加入牌局,酒庄老板便和他聊起了红酒。薄来漫不经心地尝了一口酒,眼神落在了娄枝秾身上。

娄枝秾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牌,一双美眸中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对面的几个男人,看起来从容又优雅。

一旁酒庄老板和薄来说了几句,发现后者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众星拱月的娄枝秾。

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顺口奉承了几句,“薄先生和娄小姐感情真好,郎才女貌,也很般配。”

薄来瞥了他一眼,眼中似乎带着点笑。

“嗯。”

“啊——”宋斯屿一把把手中的牌扔到桌子上,向后一仰,“又他妈输了。”

娄枝秾笑道:“承让。”

在座的的都是同辈人,娄枝秾赢起来毫无负担,宋斯屿端起桌上的红酒杯喝了一大口,哭丧着脸问娄枝秾,“姐,你不是说你不会玩吗?”

坐在娄枝秾旁边的唐瑗忍了又忍,没忍住回道:“人家是金桥俱乐部的Queen,你说人家会不会?”

娄枝秾摆摆手,“随便玩玩而已。”

唐瑗坐在娄枝秾旁边,一脸得意洋洋,宋斯屿翻了个白眼,转头问薄来:“你知道你的未婚妻有这么多秘密吗?”

薄来轻笑一声,“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娄枝秾才发现薄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旁边,对上那双深邃澄亮的眼睛,她的心跳忽然乱了几拍。

这种关系公开的感觉很奇妙,明明是人数不少的聚会,她和在场另外一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大家都默认他们是一起的,就算是没有直接交集,在提到这个人的时候,别人总是会立马联想到另一个人。

唐瑗用手捣了捣娄枝秾,悄声说道:“哇哦,你未婚夫好帅哦。”

娄枝秾垂下眼,心不在焉道:“是吗。”

她看到宋斯屿正在洗牌,“还打吗?”

“再打那不是找虐吗?”宋斯屿郁闷道,“换一种换一种,黑杰克怎么样?”

娄枝秾愣了一下,“这个我真不太会……”

听到她这么说,宋斯屿拍桌定下,“那就玩这个。”

其他人笑他,“宋公子,你这不欺负人呢,人家娄小姐都说不会了。”

“哪里欺负人了,”宋斯屿狡辩道,“这个就靠手气,很简单的。”

娄枝秾偏着头,听唐瑗给她讲规则。

虽然规则弄明白了,但毕竟是新手,看着手里的牌,她难免有些犹豫。

一只劲瘦修长的手伸过来,虚虚地拢住她拿牌的那只手,像是稳住了她那颗踌躇的心。

“别担心,”薄来的声音靠了过来,“也是有技巧的。”

娄枝秾被薄来的气息包围,怔了一下。

一旁的唐瑗往后靠了靠,生怕自己打扰人家恩爱。

宋斯屿用牌挡住自己的眼睛,默默翻了个白眼。

早知道他就把苏合也带过来了。

黑杰克在世界各地的赌场上都可以见到,宋斯屿这种公子哥就是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精通,输给薄来也不奇怪。

赢下两把,薄来松开握着娄枝秾的手,“这种玩法也可以算牌。”

娄枝秾紧绷的后背微微放松,有些不自在地蜷了一下手指。

“……嗯。”

“靠,不玩这种靠智商的,玩不过你们夫妻俩,”宋斯屿拿起桌上的骰盒,晃了晃,“来玩猜大小。”

娄枝秾忍俊不禁,“就非要赢一把?”

“这个纯靠运气,”宋斯屿气道,“再输我心服口服。”

牌局变成宋斯屿和娄枝秾两人之间的对局,其他人都来凑热闹。

宋斯屿盯着娄枝秾,握着骰盒胡乱摇了一通,盖在桌子上。

“大还是小?”

娄枝秾托着下巴,想了想,“大吧。”

“行,那我就选小,”宋斯屿对着娄枝秾扬扬下巴,“要是输了怎么办?”

娄枝秾看着眼前气势惊人的宋斯屿,忍不住笑了一下。

要是苏合在这,又得嫌宋斯屿丢人。

她笑眼弯弯,“都行。”

“好啊,”宋斯屿就等着她这句话,他瞥了一眼坐在一旁含笑不语的薄来,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这样吧,我输了,我就给大家跳一段艳舞,要是你输了——”

“就玩那个‘摸新郎’的游戏吧。”宋斯屿嘿嘿一笑,“给你们夫妻关系加把火。”

摸新郎的游戏娄枝秾倒是听过,就是女方蒙住眼睛,只能靠手摸,来找出自己的男朋友或者丈夫。

娄枝秾觉得也不算太过分,点了点头,欣然答应。

一听说“摸新郎”,其他人都更感兴趣了,毕竟薄来身份摆在那儿,平日里能闹到的机会也不多。

宋斯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开了骰盒——

“我靠!”

众人围了上来,宋斯屿直起腰,扬眉吐气,“终于,幸运女神站在我这边了。”

他喜滋滋道:“娄姐,你输了。”

娄枝秾点点头,“嗯,真不容易。”

宋斯屿:“……”

“愿赌服输,”宋斯屿不知送哪儿拿出一条丝带,呈在娄枝秾面前,“娄姐请吧。”

一边看热闹的唐瑗忽然出声,“哎,你还没说认错了怎么办!”

“哦对,如果认错的话……”

宋斯屿正在思考,不经意间对上薄来的目光,心虚地咳了一声,“认错的话,就和认错的人跳一支舞吧,要是没认错的话……”

唐瑗举手:“就热吻十分钟。”

娄枝秾和薄来齐齐地看向唐瑗。

唐瑗对着娄枝秾眨眨眼。

不要太感谢我。

娄枝秾有些无奈地收回目光。

愿赌服输,娄枝秾接过宋斯屿手上的丝带,给自己系上了。

宋斯屿找出几个和薄来身量差不多的,让他们坐成一排。

娄枝秾就站在一旁,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红色的丝带盖住她的眼睛,下巴微微扬起,就像一只高傲又迷茫的黑天鹅。

因为娄枝秾的眼睛太过迷人,平日里人们总是会沉浸在她的双眼中,而会忽略下半张脸。

其实她就算遮住了眼睛,光看下半张脸,也能看出她长相非常惊艳。

听到宋斯屿说可以开始了,娄枝秾微微弯腰,伸手探向了第一个男人——

她没有摸脸或者头发这类容易辨别的,而是将自己的手放在男人衣领旁靠近肩膀的一处位置。

这是个安全又不会令人尴尬的地方。

男人微微往后伸着脖子,他不太敢看娄枝秾,又不知道眼神该落在哪里,只好到处乱瞟。

他虽然是单身,但他可不想被薄来记恨。

好在娄枝秾很快就抽回身,宋斯屿故意问道:“这个是不是?”

娄枝秾回答肯定,“不是。”

看着她伸手在第二个人的肩处摸了摸,薄来轻啧一声,心里有些后悔。

就不该放任宋斯屿闹的。

娄枝秾辨认很迅速,她很快就站在薄来面前,几乎和前几次一样,微微弯下腰,朝薄来慢慢伸出手。

她离得有些近,薄来能看到她挺翘的鼻子,和殷红柔软的嘴唇。

她的唇部线条实在诱人,薄来的喉结滚了滚,移开了视线。

娄枝秾这回试得格外的久,就在薄来怀疑她是不是辨别不出来的时候,她似乎轻轻嗅了嗅,手一点一点往上摸索——

她捧着薄来的下颚,俯身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未婚夫,我猜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