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薄来的母亲?

娄枝秾细细地瞧了一眼袁舒仪,发觉她和薄来的眉眼是有几分相似,只是袁舒仪气质偏柔和,衬得五官更加姣美。

她原来听郦仕香提起过,袁舒仪出身苏杭名门,是当地有名的美人,国际上享誉盛名的钢琴家,嫁给薄来的父亲薄林生后,就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虽然袁舒仪年过四十,却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比娄枝秾大不了多少,

“我刚好来这附近有点事,没想到碰到了你。”

袁舒仪非常客气道:“这么说可能有些唐突,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现在有时间吗?或许……我们可以聊聊?”

面对薄来的母亲,自己未来的婆婆,娄枝秾不能不给面子,但她心里有还是有些抗拒。

她不知道袁舒仪要跟她说什么,难不成是不满意她这个儿媳妇,想要从她这里下手?

娄枝秾及时打住自己越来越歪的想法。

可是就算袁舒仪要找她聊聊,也不应该是现在,她还有课要上。

她正要说“我还有课”,一旁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还有事,”

两个人同时回过头,看到正好从车上下来的薄来。

他看着袁舒仪,语速不急不缓。

“有什么话,我们聊就可以。”

袁舒仪看到自家儿子,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你怎么……”

她本来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然而话到嘴边,她看到一旁的娄枝秾,忽然就懂了。

小兔崽子。

薄来的目光转向娄枝秾,“你要去哪里?让司机送你。”

娄枝秾回过神,薄来的意思是不需要她在场了。正好,她也不想面对来意不明的袁舒仪。

“不需要,我打了车。”

娄枝秾打的车停靠在路边,她对着袁舒仪点点头,“我先走了。”

毕竟是长辈,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袁舒仪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事情的走向,娄枝秾踩着高跟鞋,走到薄来面前,食指点着他的胸膛,压低声音,“处理好你家的事。”

她可不想今天面对一个袁舒仪,后天面对一个薄老太。

薄来注视着娄枝秾,脸上不见恼怒,“我会的。”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注意安全。”

娄枝秾抬起眼,看了他一眼,越过他上了车。

跟着薄来的司机恭恭敬敬地替娄枝秾关上车门,薄来和袁舒仪看着车缓缓开走。

“这就走了?”

袁舒仪语气泄露出一丝不满,她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薄来,“我就想见见未来的儿媳,又不是要为难她,你护着她,反倒我像个恶婆婆了。”

薄来无奈,“订婚宴上就能见到了,枝秾还要去上课,你这样突然找她聊天,她会多想的。”

“上课?上什么课?”

“教画画。”

袁舒仪“哦”了一声。

“你怎么会来这?”袁舒仪睨了他一眼,“不用去公司?”

薄来言简意赅,“来送东西,碰巧。”

袁舒仪明显不信。

薄来看到袁舒仪的表情,失笑道,“真的是碰巧。”

袁舒仪撇撇嘴,“那正好,你闲着,一会儿陪我喝个下午茶,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薄来确实很久没回过大宅了,知道自己躲不掉,他就点头答应了,“行。”

·

娄枝秾心里想着事,拎着包走得心不在焉,有兴趣班的老师跟她打招呼,她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么入神,”戴着眼镜的女老师打趣道,“想谁呢。”

娄枝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推开了画室的门。

偌大的画室里就只有陈鸣骞一个人,他手中转着一只铅笔,一脚曲起蹬在椅子的横杆上,另一只脚踩在地板上,前后晃悠着。

听到高跟鞋声,他回过头,语气惊喜,“娄老师。”

娄枝秾放下包,“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今天星期一,小屁孩们都上学去了,”陈鸣骞拖长调子,“就我一个大学生闲。”

“今天下午没课?”

“不是专业课,翘了,”陈鸣骞说,“我上午就在这了,看见是胡老师上课我就跑了。”

娄枝秾站在桌前,低头整理着画册,随口问道:“胡老师怎么你了。”

陈鸣骞往后一靠,一只手曲起搭在桌子上,后仰着头,抬眼看着娄枝秾,“胡老师说我来画画图谋不轨,可是我明明就乖得很。”

娄枝秾疑惑道:“她为什么说你图谋不轨?”

陈鸣骞微微侧身,整个人面朝娄枝秾,撑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她。

娄枝秾没听到回应,瞥了他一眼,恰好对上陈鸣骞不加掩饰的炙热目光。

这么直白的眼神,胜过一切暧昧不清的话语。

娄枝秾觉得有些尴尬,恰好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一下,她别开了眼,装作有事的样子,拿起手机,回避和陈鸣骞的眼神接触。

·

袁舒仪端起精致的茶杯,抿了一口红茶,目光投向刚放下手机的薄来。

“这么不放心,”袁舒仪如同有透视眼一般,“还得发个信息问问到了没。”

薄来没想过瞒着自己母亲,对着她笑了一下,“毕竟是未婚妻。”

袁舒仪支着下巴,揶揄道:“难得,薄家还能出个情种。”

“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正儿八经去追,”袁舒仪道,“怎么还先着急结婚。”

“她会跑。”

过于直接的追求会让娄枝秾下意识想要回避,薄来需要一个名分,一个理由,能够让他正正当当地出现在娄枝秾面前。

袁舒仪“哼”了一声,“我看她还挺防备着你的。”

薄来点点头,“她太警惕了。”

他用咖啡匙轻轻搅着咖啡,思绪似乎随着咖啡的香气慢慢飘远。

“我会慢慢来,”薄来垂着眼说道,“等十几二十年也没关系。”

袁舒仪无情地戳破他,“人家还不一定答应呢。”

薄来耸了耸肩,“起码我要试一次。”

袁舒仪还是第一次看到薄来执着于什么的模样,她的印象里,薄来从小就懒懒散散的,不争不抢,好像对什么欲|望很低。

当然,有薄家保驾护航,一般也没人会和薄来争什么东西。

在娄枝秾之前,唯一让薄来上心的,好像只有小提琴。

看到他的态度,袁舒仪觉得有些新鲜,试探着问道:“一定要是娄枝秾?”

薄来语气肯定,“一定要是娄枝秾。”

意料之中的答案,袁舒仪很满意。

但她转念一想,万一薄来只是因为男人的征服欲,而对娄枝秾产生了偏执的感情……

这对娄枝秾是不公平的。

她慢慢蹙起眉,沉吟半晌,客观道:“也许你只是因为得不到,才会那么执着于她。”

薄来轻笑一声,他端起咖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才会因为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心心念念,他非常清楚娄枝秾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娄枝秾就是他活下去的必需品。

刚到罗切斯特那几年,那种类似戒断反应的感觉一度让他非常痛苦,不然他也不会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去都灵,只是为了看娄枝秾一眼。

袁舒仪不理解薄来的想法,但是她忽然想起了前段时间薄来种种异常反应和那些似是而非的绯闻。

“你和那个廖漾……”

薄来不说话,看着袁舒仪的眼中带着几分心照不宣的笑意。

袁舒仪心领神会。

她这下是真的有些好奇了,“娄枝秾……到底哪里吸引了你?”

薄来垂下眼,指尖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开口。

“她和我在同一个频率。”

袁舒仪露出不解地眼神。

薄来没想让袁舒仪理解,从小到大,周围所有人教他循规蹈矩,教他运筹帷幄,教他如何笼络人心,如何在商谈中以退为进。

只有和娄枝秾在一起,他才能感受到,生活是值得大费周章的,是可以不切实际的。

“说了点奇怪的话,不要在意,”薄来说,“在我心里,她是最可爱,最特别的。”

袁舒仪心思一动。

她知道商业联姻难有真情,因此对于薄来的婚事,她一向没表过态。

作为一个母亲,她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收获一段正常、健康的婚恋关系。

她心绪转了几转,忽然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这周五约了试婚纱,婚礼方案也都出来了,应该就下个月。”

“可是……”袁舒仪踌躇了一下,“你奶奶喜欢旧中式,之前还和我提起过中式婚礼。”

“嗯,我知道,”薄来抬起眼,“但毕竟这不是奶奶的婚礼。”

袁舒仪一怔,深深看了他一眼,叹口气,“你爸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

当时她刚回国,自然喜欢西式婚礼,可惜嫁的人不愿为她和薄老太商量一下。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薄家花了大手笔,没委屈她,但她心里总觉得有些遗憾。

她别开头,“你自己跟你奶奶说吧。”

薄来点点头。

·

晚上八点半上完课,娄枝秾收拾好画室里凌乱的摆物,小孩子们逐一离开,留下一个陈鸣骞还站在画室里。

娄枝秾没注意到他,往后倒退的时候差点撞到他。陈鸣骞扶了一下她的肩,很快地松开了手。

娄枝秾回头看到他,“你怎么还没走。”

陈鸣骞对她笑了一下,“挺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之前有一次在来兴趣班的路上碰到了娄枝秾,大概知道她住在哪里。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

“反正我也顺路,”陈鸣骞对着她眨眨眼,“娄老师就当陪我散散步吧。”

娄枝秾一时也找不到借口再拒绝,只好点点头。

从兴趣班到她住的地方不远不近,偶尔打车也是因为时间赶不及,晚上空闲的时候,她还挺愿意一个人慢慢悠悠走回去的。

但是今晚身边有个陈鸣骞,娄枝秾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双手抱胸,低着头看着自己高跟鞋的鞋尖。

她今天穿了一条复古的黑色连衣裙,到膝的裙摆下露出一截细削光滑的小腿,看起来高挑又优雅。

陈鸣骞微微偏过头,看着低头走神的娄枝秾,没有出声打扰。

他有些后悔自己没能早遇到娄枝秾。

快走到自己住的地方,娄枝秾停下脚步。

路边停着一辆车,娄枝秾觉得有些眼熟,但她没多想。

她指了指一旁的昏暗的巷子,“我就住在那,你回去吧。”

陈鸣骞抬起眼,看着那破旧矮小的出租屋,皱起了眉,“你住在这里?”

这个地段的房子很便宜,但便宜有便宜的坏处,光是周围忽明忽灭的灯光,就让陈鸣骞觉得这里不太安全。

娄家不应该缺钱,陈鸣骞一直以为娄枝秾做兴趣班老师不过是来体验生活,但是看这样子……

难道自己想错了?

而且娄枝秾不是马上要和薄家订婚了吗?薄来就放任娄枝秾住在这里?

娄枝秾闪过一丝不悦,语气加重道:“你回去吧。”

言下之意就是“你少管闲事”,偏偏陈鸣骞非要追问,“薄来就让你住在这里?”

这里连个保安都没有,多危险。

听到他提到薄来,娄枝秾皱起眉,“你问这么多干嘛?”

“当然是放心不下你,”陈鸣骞干脆道,“我每天来画室就是为了见你,你不明白吗?”

朝气蓬勃的年纪连表达爱意都横冲直撞,面对陈鸣骞近乎是明示的回答,娄枝秾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下意识想要抽烟。

“我是你老师,”娄枝秾强调道,“而且我马上要结婚了。”

“只不过是兴趣班的老师而已,”陈鸣骞拉住娄的手,“你真的喜欢薄来吗?”

娄枝秾不喜欢别人随意碰自己,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当即声音就冷了下来。

“陈鸣骞,松手。”

她心里暗暗庆幸这一段路边没什么人,不然被人看到她和陈鸣骞拉拉扯扯,实在是有些尴尬。

那辆让娄枝秾有些眼熟的黑色轿车开到两人旁边,慢慢停下,还在争执的两人同时转头,看着那辆车。

后座的车窗降下,缓缓露出薄来那张脸。

他扫了一眼陈鸣骞握着娄枝秾的手,又抬起眼,看着娄枝秾有些错愕的脸。

“好巧,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