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薄来走到娄枝秾身边,轻轻握起她搭在扶手的那只手。

“做了什么样的?”

他的姿态亲昵又自然,仿佛就是情人间再正常不过的一句问候。

娄枝秾怔了一下,薄来的指尖的温度有些低,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骨节,划过的一丝凉意让她一瞬间心跳漏了一个节拍。

薄来低着头,打量着那修长漂亮的手,烟灰紫和黑色撞色棋盘带着一丝神秘,奇异般的融合在一起。

“挺好看,”薄来开口道,“很适合你。”

娄枝秾倏地清醒过来,眯着眼朝他笑了一下,微微扬了一下下巴,“眼光不错,我也喜欢。”

旁边岑苏合愣愣地看着两人。

眼前的薄来似乎和她印象里那个一向淡漠的薄来有哪里不一样。

她说不上来,只觉得有些奇怪,但似乎又合情合理。

宋斯屿则没注意到那边气氛的变化,他坐到岑苏合身边,翘着腿伸了个懒腰,拿起旁边的杂志漫无目的地翻着,十足十公子哥姿态。

“他们婚礼什么时候开始啊,”岑苏合问宋斯屿,“不会迟吧?”

“不会,放心,”宋斯屿说,“什么都准备好了。”

因为听说是在室外举办婚礼,娄枝秾选择了一条宝蓝色丝绒及膝长裙,有层次的皱褶堆叠和流光溢彩的丝绒缎面勾勒出玲珑身段,更衬得她一身冰肌玉骨。

娄和颂收到妹妹要参加婚礼的信,提前派了司机在门口等着,娄枝秾一出去,就看到自家车前停着一辆宾利。

薄来斜靠在车上,看到她出来,收起手机站直身体。

“一起吗?”

他注视着娄枝秾,话语顿了一下。

“未婚妻。”

这个称呼似乎越来越顺口了,他开口前就在心里反复回味了一下这个称呼,因此语气也不禁带上了一丝玩味。

这落到娄枝秾耳朵里就变成了挑衅。

娄枝秾捏紧了自己手上的手拿包,面上却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好啊。”

娄和颂的司机眼睁睁地看着娄枝秾跟着薄来上了车,看着那辆黑色宾利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司机连忙掏出电话打给了娄和颂。

听完司机的描述,娄和颂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

那边司机战战兢兢地等着大老板发话,大气都不敢出。

最终,娄和颂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撂了电话。

司机迷茫地看着挂断的手机。

老板这是……默许了?

黎榕和舒文睿举办婚礼的地方在郊外,薄来到的时候,花拱门前站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的宾客。

看到那辆宾利车缓缓停下,不少人认出那是薄家的车,有认识的想上前打个招呼,却看到副驾驶座的门被推开——

从里面伸出一双黑色高跟鞋,上面是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薄来绕到副驾驶的位置,伸出了手。

娄枝秾搭着薄来的手,缓缓在众人面前站定。

还没来得及进场的宾客都诧异地看着娄枝秾,场面一时有些安静得过分。

其中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了薄家要和娄家订婚的事,但这门婚事怎么看,都实在是有些突然。

娄枝秾几年前就飞往都灵专修美术,薄来倒是一直低调行事,但前段时间也流传着一些绯闻……

宾客之间互相递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同框出现估计就是为了坐实两家联姻这一传言。

娄枝秾正要往前走,薄来忽然低声说了句“别动”。

娄枝秾有些疑惑地偏过头,就看到薄来仔细帮她整理一下后腰的裙摆,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收回了手。

“好了。”

本来有些好奇两人关系的人看到整理裙摆这一幕,再对上娄枝秾那张令人惊艳的脸,心下了然。

娄家虽然不及薄家,但胜在有娄枝秾这么一个美人,单论那张脸,估计圈里就挑不出比娄枝秾更出彩的,更何况娄枝秾毕业于都灵美院,论才华也不输他人。

黎榕和舒文睿对视了一眼,舒文睿率先迎了上去,“薄来,枝秾,好久不见啊。”

薄来点了点头,“新婚快乐。”

黎榕走了上来,挽住了舒文睿,对着娄枝秾笑了笑,“你们可真是郎才女貌,和你们一对比,周围都黯然失色了。”

娄枝秾一笑,“今天是你们的主场,我们哪敢喧宾夺主。”

舒文睿看着明艳动人的娄枝秾,靠近薄来压低声音道:“艳福不浅啊兄弟。”

薄来客气一笑,并未否认。

“好了,别站在这了,”黎榕招呼道,“快进来吧。”

整个会场是以柔雾粉和香槟色为主调,大量的原生绿植和交错的花艺架构看起来充满生机,四排长桌上面已经摆好了碗碟及空运过来的一捧捧鲜花。

长桌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三四个单人沙发摆成半环形,由屏风和纱帘稍稍一隔,增添了一丝隐秘性。

娄枝秾却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下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薄来的动作太过熟悉,让她一瞬间想起了高中的事。

高中艺术节上她被选为主持人,和一个隔壁班的男生搭档一起主持开幕式。

那个男生长得瘦瘦高高,带着一副斯斯文文的无框眼镜,因为记忆太过久远,她不太记得男生叫什么。

临上场前,她在后台拿着手卡,正在和男生对流程,她的手时不时摸一下自己侧腰缺失的一颗扣子。

刚才她在更衣室换礼裙的时候,不小心被门锁勾了一下,腰部的一颗扣子被扯了下来。

她去找老师想要一个别针,但是老师在后台问了一圈后,无奈地告诉她并没有别针。

好在一颗纽扣不会影响太多,她为难地看着自己的裙子,别的还好,只是腰部有一块会显得不太自然。

男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安慰道:“舞台离得远,其他人不会看得那么仔细。”

娄枝秾点点头,这些她都知道,只不过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安,总是无意识地想去检查一下。

她正想说我们继续吧,忽然就听到有人喊她。

“娄枝秾。”

她回过头,意外地看到身后的薄来。

“你怎么来了?”

薄来扫了她旁边那个男生一眼,又垂下眼看着娄枝秾,摊开手, “别针。”

娄枝秾愣了一下,抬起眼看着薄来。

薄来微微扬了一下眉。

娄枝秾红着脸拿过别针,小声道了一句谢。

没想到……薄来会给她找来别针。

薄来姿态松散地斜靠在旁边的课桌上,两条长腿随意地伸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腿刚好越过娄枝秾,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就像是他把娄枝秾圈到自己的范围之内。

他看着娄枝秾别好别针,忽然说:“你的腰带有些歪。”

“啊?”

好不容易别好别针的娄枝秾慌乱地回过头,想检查自己的腰带。

她的腰带是另一个主持人帮她系的,当时后台没什么人,她只好让那个男生帮忙。

男生系好之后,她因为觉得有些尴尬,也没有仔细看过系成什么样子。

她咬住下唇,心里难得有些慌张,后台冷气不太足,她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别动,”薄来伸出手勾住那个蝴蝶结,“我来帮你。”

介于少年的清冽和成年的沉稳之间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魔力,莫名的让她安下心来。

她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忙提起一口气,收了收腹。

薄来似乎轻笑的一声,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慢慢地系着蝴蝶结。

方才退下去的急躁转化成另一种热意,蒸得她脸微微发红。

她有些尴尬地拿手卡挡住自己发烫的脸。

等薄来系腰带的过程堪称漫长,就在她忍不住回头看的时候,薄来慢悠悠地扶了一下她的腰,轻轻往前一推。

“可以了。”

礼服后背的材料采用的是轻纱,只有薄薄一层,薄来的手搭上去,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娄枝秾似乎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

“谢……谢谢。”

她磕磕巴巴地道了声谢,几乎是落荒而逃。

娄枝秾垂下了眼,心不在焉地拨弄了一下旁边摆放的花束。

现在薄来所有亲密的举动是为了在外人面前装样子,那原来呢?

如果不是那么多暧昧的举动,她也不会陷进去。

身旁的薄来和旁边的人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他余光瞥见娄枝秾的动作,微微偏过头,低声问道:“喜欢这种婚礼?”

他的脸上还带着和人寒暄清浅的笑,旁人看起来,就像是他用着一种非常温和的语气询问未婚妻的意见。

娄枝秾回过神,环视了一圈偌大宽阔的草坪。

“第一次见而已。”

她确实很少见到这种轻松的草坪婚礼,身边的人似乎大多追求高级奢华,结婚的排场一个比一个大。

“舒家本来不同意举办草坪婚礼的,”薄来轻声道,“但是黎榕很喜欢。”

娄枝秾抬起眼,“什么意思?”

薄来垂着眼看着她,眼中带着的情绪捉摸不清,“如果你喜欢的话。”

娄枝秾反应过来,笑了一声,“我不感兴趣。”

薄来似乎无所谓她的态度,她回答什么都只是略微一点头。

娄枝秾摸不透薄来什么意思,心里莫名感到有些烦躁。

一想到以后这种事只会多不会少,她就开始质疑自己答应和薄家婚事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不过,郦仕香和娄格离心离德十多年,不照样过下去了吗。

娄枝秾抬起眼,看到不远处黎榕和舒文睿正忙着迎接宾客。

虽然两人相隔一段距离,但是那种亲密的氛围、舒文睿看向黎榕带着爱意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枝秾。”

娄枝秾从自己思绪中抽离,回过身看着和宋斯屿一并走来的岑苏合。

岑苏合松开挽着宋斯屿的手,“我还以为你们要比我们晚呢,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吗?”

“谁啊?”

岑苏合轻轻地笑了一下,“原来我们班上的‘小灵通’,我跟你说,他现在变化可大了……”

娄枝秾被岑苏合拉着聊天,一边聊一边四处慢慢逛着,全然不顾另外两位男士。

在场不少都是同学,还有一些陌生的脸庞,娄枝秾在都灵待了几年,发生的很多事都不清楚,岑苏合就小声地跟她逐一介绍。

“娄枝秾?”

略微陌生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娄枝秾和岑苏合同时回过头。

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男人对着娄枝秾笑了一下,“真的是你。”

娄枝秾微微一怔,认出了眼前的男人,虽然不记得这个男人叫什么,但还是礼貌地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

岑苏合和娄枝秾手拉着手聊天去了,剩下的宋斯屿只好跟薄来待在一起。

宋斯屿打量着四周的装饰,忽然想起身边的薄来也即将要结婚,便问道:“你和娄姐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在准备了。”

宋斯屿好奇道:“你们打算去哪里度蜜月?”

“西銮海湾。”

“哦,”宋斯屿一脸了然地点点头,“我记得你在那里有一个庄园……”

他话语一顿,转头看着薄来,“哎等等,你那个庄园是两年前买的吧?”

他狐疑道:“你那时候就打算好了要跟娄姐结婚?”

薄来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宋斯屿却莫名读出一种“你才知道”的意味。

宋斯屿“啧”了一声,“老谋深算。”

薄来望着不远处娉婷的身影,淡笑了一下。

“对了,明途现在在策划一个真人秀,你那个妹妹要来参一脚,”宋斯屿说,“你们万经也打算发展娱乐产业?”

“不清楚。”

宋斯屿只当他是在敷衍自己,“自己公司自己不清楚?”

薄来顿了一顿,忽然说道:“你不觉得薄如比我更适合万经吗?”

宋斯屿不解,“什么意思?”

薄来却不说话了,他的眼神忽然落在某一处,然后就不动了。

宋斯屿注意到他的视线,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看到站在娄枝秾身旁的那个男人,宋斯屿有些奇怪道:“那不是我们那届文科班状元嘛,他和娄姐也认识?”

薄来“嗯”了一声,语气有些凉。

“之前一起主持过开幕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