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这个叛徒

  那晚,高一二班的爆炸性新闻就是夜渺准时出现在学校餐厅,而跟他坐一起用餐的,居然是有名的“*冰箱”沈真。

  “那个、那个、那个,还有什么?嗯,算了,估计你这种穷人吃什么都香,那就随我的口味吧,我想想,我还要吃什么……”夜渺轻皱着眉,站在点餐台的柜台前慢条斯理的“指点江山”,而沈真则安静的、略带局促的站在一旁,夜渺的那句“估计你这种穷人吃什么都香”,如果是以前、如果别人说的,她此刻已经拂袖而去,可偏偏夜渺说出来就那么的自然而然,自然的让她觉得连生气都属矫情……

  十分钟后,靠窗的四人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食物,以及四人桌旁坐着的两个不搭调的人。

  夜渺没有再劝沈真说话,而是故意大口吃着,摆出一幅“好香啊谁不吃谁是傻瓜”的样子。食物的香气和饥饿的感觉最终还是战胜了沈真的所谓“自尊”,反正最不堪的一面已经被夜渺看到了,还有什么好保护的?

  那就吃吧。

  沈真小口小口的吃着,不知怎么眼角就湿润了。她没有停,也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她只是自嘲的在想,以这种方式获得了关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吃完了晚餐,直到沈真推开了面前的碗碟,抬头看着夜渺,小声说了句:“谢谢,很好吃。”

  而夜渺已经看了她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开口,“你的钱没有找到吧。”

  沈真非常意外,差点脱口而出问一句“你怎么知道?”,话到嘴里,答案已经想了个透彻,在心里冷笑了下,当然是夏蕊宁告诉他的。

  “不是她告诉我的。”夜渺却给出了不同的回答。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夜渺耸耸肩,“你对她的反感已经写在脸上了。”

  “我不该反感她吗?就因为你们都捧着她,我就没权利讨厌她了吗?”沈真全身上下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一遇到关于夏蕊宁的任何话题,她总是本能的抗拒。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反问?”夜渺却不急,慢条斯理的回应,“而且从来不让人把话说完。沈真,如果不是你把她的卷发筒弄坏,后面的事情也一概不会发生吧。”

  “所以你今天请我吃饭,实际上是要向我兴师问罪。”沈真看着夜渺,表情一点点恢复着冷漠。

  “我没那个闲心。”夜渺笑了起来,“别误会,就是一餐饭,就是因为你饿了,而我有钱。”

  “那你怎么不去街上救济乞丐?”沈真一字一字的质问着,忽然就哽咽了,“还是……你认为我就是乞丐……我就知道,你和夏蕊宁是一国的。”

  “好了好了,我投降。”夜渺举起双手,顽皮的向沈真眨了眨眼,“你太敏感了,我投降。”

  沈真不再说话,却也不肯再看夜渺,扭过头,透过餐厅的玻璃窗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单薄而可怜。

  夜渺轻咳了下,“其实是这样的,你和夏蕊宁吵架的时候我刚好给她打电话,她忘了挂断,所以我都听到了,而你显然是没有找到钱,所以饿着肚子想吃篮球队的面包。没错,我和夏蕊宁是朋友,而且卷发筒的事儿我也认为她处理的对,是你挑衅在先。”

  “可你还是请我吃了饭,还说不是因为同情?还说不——-”

  “那就是吧。”夜渺直截了当打断了沈真,薄唇挂上一抹笑意,“怎么了,你不接受同情?这个世界上有完全不接受同情的人吗?如果我今天考了零分,你来安慰我,这算同情吗?”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非要把穷字挂在身上吗?还是你觉得,自己摆出一幅我没钱但我高尚的样子就不需要接受同情了?”

  沈真怔住,夜渺的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都直直的刺进她的心脏、一点点揭开她已经脆弱得薄如蝉翼的自尊心。她想反驳,可竟意外的哑口无言。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对你们女生之间那些小打小闹真的没兴趣。我也不是来替她讲和、或是替她报仇的。”夜渺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真的,只是一餐饭,好吗?”

  “对我来说不只是一餐饭这么简单。”

  “拜托。”夜渺再次举手投降,“你把心胸放开一点,别把你的同学,我、或者是夏蕊宁,想成是洪水猛兽。”

  沈真没有再回答,而关于“钱”这个话题夜渺也没有再问。他们离开了餐厅,并肩走了好长一段路,而沈真竟鬼使神差的说了很多的话。有她在夏家的生活、有她和夏蕊宁共同的生长经历、也有她为什么不喜欢夏蕊宁。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次诉说竟是对着夜渺,她更没有想到整天摆出一副不耐烦样子的夜渺竟是一个好听众。夜渺其实什么也没有说,没有附合她、跟着她骂夏蕊宁,只是饶有兴趣的倾听而已,仿佛明白她真的只是在抱怨,直到两个人走到了女生宿舍的楼前草坪,夜渺向她告辞,并在转身的时候塞了一样东西在她的手里:一张就餐卡。

  沈真捏着卡片,看着夜渺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句,“那件事……我没想到那么严重。”

  夜渺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

  她竟慌乱了些许,平复了心思,还是开口,“那个卷发筒平时也有点儿缠发,我的确把螺丝又松了松,我以为……我以为最多就是费点事解开,没想到她会直接剪掉头发,她一直那么宝贝她的头发。”

  夜渺扶额,咳嗽了几声,随即朝沈真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他没说谎,他懒得知道这些小女生之间的小恩小仇,可是他当然也不会让沈真知道,剪掉夏蕊宁头发的,其实是他……

  与此同时,女生宿舍的阳台上,夏蕊宁正咬牙切齿的盯着楼下夜渺和沈真告别的这一幕。

  “叛!徒!”夏蕊宁的话掷地有声,砸的自己都疼。

  当然,她指的是夜渺。

  而同样在发生着故事的,还有同一个城市的夏家。

  画室里的宁沫在画布上无意识地涂完最后一笔,门开了,彩姐探头进来说着:“夫人,客人到了。”

  “好,我这就来。”宁沫平静的回答,摘下画画穿的围裙,视线落在刚刚完成的作品上,最后一笔……显然毁掉了全部。

  “宁沫,你可以的,可以做到的。”宁沫喃喃的对自己说着,这是她的习惯,在需要给自己加油的时候。

  对着画室里挂着的镜框理了理头发,头发松松的盘着,却并不乱,发髻间插了根古玉簪子,是前年生日的时候夏斯年送她的礼物,款式简单到近乎零雕琢,可她很喜欢。

  再打量自己的衣服,普普通通、待客即不会失礼、也不会显得特别隆重。

  这样,足可以了吧?宁沫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命令自己,把表情和心情舒缓下来,方才一步步的走出画室,走向客厅,去迎接那个……整整十六年没见的人。

  客厅像往常一样摆放着应季的鲜花,仍旧是早上由宁沫亲自采摘并插好的,淡淡的清香。

  夏斯年坐在面向画室方向的沙发上,表情的愉悦的和客人交谈着,此刻见到宁沫出来,便微笑、语气却带着亲昵的微嗔,“小沫,你总是这样,一画起画来就什么都忘记了,快过来坐。”

  “哪里有忘,我和彩姐说了,易城来了就马上通知我。”宁沫笑着走近,站定,微笑的注视着面前的“客人”,夜易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是那么的得体,却也是那么的陌生,她在说:“好久不见,易城。”

  好久不见,易城。这句话她在心里彩排了十六年,无数次,终于在此刻完美演绎,她注视着夜易城,夜易城也已经站了起来,俯视着足足矮上一个头的她。

  曾几何时她是多么喜欢这个角度,多么喜欢挂在他的身上,缠着他,粘着他。而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

  他穿着手工剪裁的定制休闲装,宁沫惊讶的发现自己仍旧一眼可以认出那出自何处,十六年,他的品味没变,而她的记忆也没变。此刻的他不见了当初风华正茂锋芒毕露的不羁神情,多了很多沉稳、成熟的男人味。他也微笑着,回应着宁沫,低沉而极富磁性的声音说着:“好久不见,小沫。”

  小沫,这个世上除了夏斯年这样叫她之外,还有一个夜易城。

  “易城,小沫是不是一点儿没变?和当年一样美。”夏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自然而然的环住妻子的肩膀,温柔的说着。

  “竟胡说。”宁沫以笑容回应丈夫,嗔怪的语气,“你这是逼着人家夸我。”

  夜易城注视着眼前的恩爱夫妻,笑了笑,摇头,“不对,应该是比以前更美。”

  三个人都笑了,可却没有一个笑容……不苦涩。